太尖山的山腳處,一支軍隊卻正在此處安營紮寨。
高志遠小小的個頭,於衆人之中極爲惹眼。
“姑父!”
他看向前頭的那個身披革甲的中年將軍,待瞧見對方也在含笑望着他,只覺一陣臉紅。
先前信誓旦旦,自以爲略施小計便可以蒐集許知縣的罪證,然後將其繩之以法。
可如今看來,與許知縣相比,他所思慮的還遠遠不夠周全。
他制定的幾個計劃,幾乎全出了紕漏。
“沒轍了吧!哈哈——我早已說過,對待這種人根本不必花費太多心思,直接率領大軍踏進永安縣,由不得他不認罪。”
中年將軍拍了拍他單薄的肩膀,大笑道。
高志遠聞言,苦笑着搖搖頭。
寄人籬下那麼多年,他不想給姑父惹來麻煩。
這纔剛班師回朝,就落下個欺凌朝廷命官的罪名,於姑父奪位一事,有很大影響。
特別是其他正盯梢着姑父的人,極有可能會藉此大做文章,趁機將姑父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拉低。
他這樣想着,又擡頭看了看這中年將軍。
姑父乃是當朝的二皇子,亦被封爲信王。
從很早的時候就被派到關外,鎮守邊關多年,直到當今皇上即位之後,想起了這個常年在外作戰的兒子,這才被召回京城。
當年姑姑難產而死的時候,姑父信王卻因戰事緊急,還在邊關打仗,無法趕過來。
後來兩邊歇戰,又簽訂了協議之後。
又到了今上奪位的關鍵時刻,姑父作爲今上的兒子亦是率領軍隊的大將軍,更不能無召離開邊關,來爲妻子報仇。
直到多年後的今天,在信王唯一的兒子也就是世子殿下成爲活死人的當下,信王方纔想起有那麼一件事。
高志遠看着信王,心道:“若非是爲了那個目的,想必信王姑父也不會特意繞彎來經過永安縣吧。”
他能感覺得到,信王對於姑姑高氏,其實並沒有那麼喜歡。
信王也有些感慨。
他娶高氏之時,還只是個毛頭小子,因着父親不討喜,剛被皇爺爺從京城貶派到邊關。
那時候還以爲要死在沙場,哪知到了如今他還活着。
“這個永安縣的知縣,就是兇手對吧!”信王神色古怪的看了眼侄兒,隨後問道。
高志遠點頭,“就是他,我親眼所見他將那一夥賊人帶進城來。”
“好端端的這老小子與本王過不去?”信王苦思着。
“也許他的目的是高家,姑姑那時候只是恰好被牽連。”
這話說出來,連高志遠自己都不信。
當年不過還是個秀才的許有直,又哪來的心氣去害高知縣的女兒,這必然是有人在背後操縱着他。
“罷了!這些事以後再說,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找到證據。”信王說着,便笑起來。
以他的想法,是要將太尖山給踏平,然後再將人抓來審問,若有隱瞞直接砍頭。
而但凡有一個賊人招供,都可以算作是充足證據。
然而他的話卻遭高志遠反對。說什麼此舉只適用於邊關,姑父是要回朝爭大典的人物,不能在永安縣留下這樣大的一個禍患。
“志遠,來,看看這是什麼?”
想到這兒,信王擊掌三下,立刻就有幾個士卒提了個人上來。
“是許知縣的兒子。”
高志遠略有些驚訝。
不由驚奇道:“姑父,許知縣的兒子怎麼會在你的手上?”
“哈哈——你先前說他父親極爲狡猾,我擔心他要逃走,就派了人去,將永安縣的幾處水路旱路的出口都堵上。嘿嘿!這小子的船被堵住的時候還傲着呢!”
信王單手提起許硯書,又晃了晃,將他給晃醒了。
“放開我……你們是誰?好大的膽子——想要造反不成?”
待許硯書醒過來,便是大吼大叫。
其實在瞧見信王等人的身上穿着朝廷軍隊的衣服時,他就已經猜出幾分,此刻哭嚎,不過是在做困獸之爭。
“嗯?”
信王聽見他不加掩飾的叫喊聲,便提着他,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
許硯書想起他之前的折磨,不由噤聲,嚇得渾身發抖。
“沒意思!”
見他認慫,信王隨手便將其丟到了地上。
許硯書咬牙,看着他恨恨道:“這世間的天理何在,仗勢欺人無法無天,你們眼裡還有沒有王法?”
“哈哈哈!”
信王大笑,對他又多了幾分興趣。
“姑父……”見他的惡趣味又起來了,高志遠便無奈的出聲提醒。
此時是圍剿太尖山的前一刻,只待信王一聲令下,衆多將士便要圍剿上去,將那山上的賊全殺個精光。
這種關鍵時刻,可不能出意外。
“好啦好啦!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你留着嘮叨別人去吧。”
信王踢了這地上躺着的許硯書一腳,便高聲命令着自己麾下的將士,將太尖山團團包圍。
……
天亮之時。
許府。
“老爺!你說硯書他冷不冷,餓不餓啊?”許夫人擔憂道。
昨夜的時候,兒子趁黑上了碼頭的一艘不起眼小船,身邊又有幾個忠僕跟着,可即便如此,她心中的擔憂絲毫沒有減少。
孩子是父母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又有哪一個父母是不擔心孩子的。
許知縣也掛念着兒子,但瞧着賢妻憔悴的嬌容,只得安慰道:
“別太擔心,書兒他博學廣聞,再說我們給他準備的盤纏那麼豐厚,又有那些個奴僕護着,不會出事的。”
“可是……我剛纔好像聽到他在叫娘!他是不是受人欺負了?”許夫人抹着眼淚,說得自己好似親眼所見。
“昨晚我還做夢——夢見書兒他與僕人走散,一個人流落異鄉,無依無靠,身上又沒有銀子,只能流落街頭。”
說着,許夫人的眼淚又流出來了。
“我要去找書兒!”她哭道。
許知縣嘆道:“也好!你到了那邊,也可以好好照顧書兒,我也能走得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