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嗩吶,喜慶的樂音下,又來了一支迎親的隊伍。
“爹!怎麼回事?”
原本穿着大紅的新郎官喜袍,春風得意來截胡的李玉麒,見到王家附近來了那樣多的官兵,嚇得躲到了父親的身邊。
李縣丞卻也是摸不着頭腦,特別是看見站在信王身側的‘吳志遠’之時,心中充滿了不安。
他凝重道:“好像是知縣大人犯了法,現在被抓拿歸案!許家一干人等,都要連坐。”
“啊?那我的婚事怎麼辦?”李玉麒垮着臉。
“蠢貨!還想着你那點兒女情長,快快回家,免得多生事端!”
李縣丞低聲怒罵道。
“可是靜嫺她……”
李玉麒猶有些不甘心!
“她現在已經是朝廷重犯的女兒了,若是王爺非要追究,到時候要麼砍頭要麼賣到窯子裡,你若實在喜歡,到那時再去窯子裡找,伺候慣了那些個粗漢,見着你她連個銅板子兒都不要。”
這邊李縣丞父子正扯皮商量着。
而另一頭,王逸軒眼見岳父被抓,雖是驚愕萬分,卻還是回過神來了。
“按照大周的律法,許氏的女兒如今已是我的內人,便是許家做出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也不該牽連到她!”
面對目光如電的信王以及成羣威武將士,王逸軒仍不畏懼。
二柱心底略微佩服他。
初見信王之時自己雖也沒有露怯,可那時他的無畏是強裝出來的,遠不如此時此刻敢站出來與信王對峙的王逸軒。
許靜嫺聽到他只是維護自己,卻沒有替父親辯解,不由心急。
王逸軒拉着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不可爲。
瞧着他侃侃而談的樣子,信王哼笑一聲,問道:“若許有直犯下了通敵賣國的大罪,你——王舉人,還有你們王家,確定還要結這門親事嗎?”
看着信王,二柱心中胡亂猜測。
信王仿若對王家的事瞭如指掌,莫非事前已經有過了解。
“這如何就成了通敵之罪?”
許知縣本來因見着王逸軒維護女兒而放下的心,又一下子提了起來。
只是他嘴巴已經被堵上了,只能‘嗚嗚’的發出聲音。
信王痛恨他,竟是要捏造出這樣的罪名。
而王逸軒,會選擇與許家連坐此罪麼?
他神色黯然,明白自己這些天,爲了兒女所做的一切的皆白費了。
早知道,還不如將高志遠也殺了,好拉個墊背的。
王逸軒也猶豫了。
通敵賣國,株連九族!這是大周朝的律法。
許靜嫺見他如此,雖也理解他的顧慮,可心底卻不由得失望了些。
“如何?王舉人做出的決定是什麼?”
信王負手而立,微微笑着:“是打算與許家一起坐實了這通敵罪名,被株連九族,還是休了許氏,明哲保身?作出決定吧!”
李縣丞和周員外對視一眼,皆是露出了笑容。
今天他們這樣算計王逸軒,可想而知,若是沒能將王逸軒扳倒,等日後王家起來了,他們二人必定寢食難安。
現在好了,對方正自找死路。
王逸軒額頭上滲出冷汗,可是哪怕再怎麼樣心急如焚,卻依舊無可奈何!
他回頭望了望母親與祖父。
王老漢嘆息了一聲,沒有說話。
“逸軒,無論你做何選擇,娘都支持你!”
王寡婦臉色慘白,頭上冒出細汗,卻依舊堅定的說道。
“這種殺頭的罪,咱家可不能沾上,大柱子,聽嬸嬸的,休了這許氏。”
李氏剛纔還只顧着偷吃菜餚,這時候卻是擡起了頭,難得的深明大義。
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王逸軒明白自己已然有了選擇。
若只是誅許家的九族,那王家只死他一個便罷了。
若是信王要將通敵的罪名按在他身上,連同王家的九族也要遭殃。
他不能爲了一個女人,而置母親與祖父等人不顧。當然,也有他不想死的成分在裡邊。
“我——”他不敢去看許靜嫺的眼睛,只得緊閉着眼睛痛聲道:“我要將許氏……”
他話音未落,已有一道身影摔在地上。
本以爲是許靜嫺驚嚇過度,然而昏闕的人卻是王寡婦。王逸軒忙將她扶起來。
場面又陷入混亂之中。
王逸軒的話未落完,可他要表達的意思卻已經足夠令在場的人都明白了。
也沒有人會去過多的怪罪他,因爲這個選擇,是所有人都必然會做出的。
只除了李縣丞他們。
“可惡!王逸軒此人真是無情無義。”
“爲了撇清自己,成婚當日就將新娘子休掉,此人真是薄情寡義!”
李縣丞與周員外兩人的身邊,他們那一派的人皆是痛罵道。
“唉——也不知靜嫺往後要如何!”李玉麒擔憂的看了眼心上人。
衆賓客縱然對王逸軒的抉擇感到心寒,可也知道這是所有人都會做的,便也沒多說什麼。
“啊啊啊!!”許知縣痛哭流涕,有些接近精神失常。
許夫人看着相公的這般模樣,再想想兒子已落入信王手裡,女兒也要被休,連坐之罪都逃不過,只覺心如刀絞。
卻聽信王大笑:“哈哈!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本以爲這少年舉人是如何的鶼鰈情深,如今看來,不過是虛情假意!”
他彷彿解開了某些心結,面色略有幾分平和。
招招手,對手下的將士吩咐道:“將許知縣和他的夫人押到衙門,本王要親自審他!”
頓了頓,又道:“許氏既已嫁作王家婦,便算她命大!”
衆人皆一臉呆滯。
看信王先前的架勢,分明是要將許家所有人都逼得走投無路,可如今卻又放過了許靜嫺,也不知是爲了什麼。
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許靜嫺早已面色慘然的癱坐在地上。
許知縣夫婦二人卻是看到了希望,眼中含淚,對視一眼,只覺得已是死而無憾。
本要將母親扶到屋裡的王逸軒心底一喜,連昏闕的老孃都顧不上了。
擡手朝着信王行禮道:“多謝王爺!”
許是看出眼前這個王爺性情有些不一般,他又猶豫着商量道:
“禮法之外,不外乎人情!即便是我岳父要被問斬,可今日乃是他女兒的大喜之日,於情於理,是不是也該讓他喝上一杯喜酒。”
信王定定看了他一眼,冷道:“許有直涉嫌通敵之罪,本王沒有上報朝廷誅他九族,已是法外開恩,你可別不識好歹!”
“就一杯餞別酒!還請王爺通融一下。”
王逸軒已是從桌上倒了酒,又將酒杯送到岳丈的嘴邊。
輕輕扯出許知縣嘴裡的破布,他把酒往裡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