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側妃果然有心,說是隨便熱點飯菜填肚子,可這‘隨便’弄出來的菜點,卻也是色香味俱全。
她並不落座,只替安排人替二柱和高志遠擺好了桌椅,而後才離廳。
目送母親離開,楊承文才道:“高兄別客氣,就把這裡當成自己家!”
他說着,率先落了筷,高志遠隨後也慢慢適應。
他們二人雖只見過幾次面,但時有書信來往,故而談了一會兒就熟絡起來了。
二柱被晾在一邊,卻是專心致志的吃起飯來。
興許是他以小人之心去度楊承文母子的君子腹,吃飯時,他每夾一道菜,都要暗暗聞一下是否下了毒。
若是有人留意他的舉動,定會覺得奇怪。
好在楊承文與高志遠談得興起,並未過多的關注到他。
這也正中他的下懷。
“高兄,聽聞永安縣有惡賊長駐,也不知如今情況怎麼樣了?”
閒談中,楊承文不覺間暴露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他百般想要從高志遠的嘴裡,探聽到王家那個少年舉人更多的事兒。
可高志遠在永安縣逗留的時間那麼短,又哪會知道王逸軒的秘密。
楊承文見他一問三不知,便想打主意到二柱的頭上。
但二柱往往會趨避話題,轉而跟他誇讚王逸軒的品格有多麼高尚。
那些話只聽得他心中暗生悶火。
好在幾人中最容易套話的寶柱,這時已是匆匆趕來了。
因被茶水潑溼了衣裳,他先前去換了身衣服。
此刻回來,已是身着貂裘大氅,通身的氣派,不再有之前因日夜趕路而顯凌亂落魄的樣子。
他腰間還掛了個騷包的小香囊,散發出一種奇香,想必是如側妃命人準備的。
給他引路的丫鬟,帶路到膳房這裡,便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一頓飯下來,寶柱所知道的關於王逸軒和王家的事兒,已被楊承文套得七七八八。
高志遠這時候也覺得自己的這個筆友,似乎另有心思。
楊承文事無鉅細,對於王逸軒的事蹟,可謂是表現出毫不掩飾的極度好奇。
可他若只是好奇,根本用不着問得那麼詳細。
想到這兒,高志遠不免將目光轉移到了二柱的身上。
王二柱的小心思那樣多,對於王家內情也比寶柱更加清楚,說不定已看出什麼來了。
二柱留意到他的眼神,便回了個疑惑的表情,搪塞過去。
王逸軒以及楊承文這兩人的秘密,他確實知道一些。
可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將內情告知高志遠。
雖說兩人有血脈親情,是表兄弟,但高家都被滅那麼多年了,又哪來的情分?
表兄弟而已,便是父子關係的信王,他又豈能完全信得過。
自己若是全盤道出,傻傻的去信任他們,哪一天,法場的柴堆火架上就得多出一具燒焦的屍體。
他無法解釋那五歲時得來的記憶,定會被當成妖孽作祟。
另一邊,楊承文見從寶柱嘴裡再也套不出有用的信息,便也就閉了嘴,安心吃飯。
從寶柱那兒套出的東西,已足夠他在腦海裡描繪出一幅大致的圖景。
因着得天獨厚的經歷,他很容易就能看穿,王逸軒不是之前的王大柱。
而是自己上輩子的仇人——楊承曲。
“……青提大師前世爲我所批的命格,原來是這個意思。”楊承文嘴裡嚼着東西,心中卻是久久不能平靜。
青提大師是一位得道高僧,也是來恩寺的主持,前世批命格的時候,他只從對方的手上得了一個木籤。
上面的字句,他一直也想不明白。直到今天。
“前些日子,母親叫我過段時日,同她一起去來恩寺上香還願,正好借這個機會,與青提大師好好談一談。”
這樣一想,他再也沒有心思去顧着寶柱這個大哥認親的事兒了。
他心裡很清楚,一旦讓楊承曲暗中發展了勢力,大周朝也許就要經歷比前世還要險峻的考驗。
絕不能讓那種事情發生。
……
寒梅莊。
“樓箜!去將泔水倒了!”
“誰讓你臨陣擾亂了主將的謀劃,害得我們寒梅莊損失那麼多的人手,樓金滿將軍也是險些死於非命。”
“你有此下場,也是活該!”
。。。
自半月前突襲信王失敗的那一戰過後,樓箜的身份,已從樓金滿的副將,被貶謫成了掃地的奴僕。
樓金滿與蘭覺二人,將戰敗的主要責任推託到了他的頭上。
梅氏遺臣的掌權者們,便要拿他問斬。
幸好有溫柔端莊的梅玖公主,替他求了情,這纔沒有喪命。
只是,身份卻也成了極爲卑賤的下等奴。
一想到那一夜,自己放着好好的覺不睡,非要去湊熱鬧,才惹來這樣的禍事……樓箜恨不得再狠狠打自己兩大耳光。
雖說是有他唆使樓金滿的成分在裡邊,可當時的情況,樓金滿自己也是蠢蠢欲動,怎能將戰敗之責全都歸咎於自己?
樓箜心底忿忿的。
早知道那夜,還不如拉着樓金滿和蘭覺這兩個傢伙死在雪地裡,也比現在要強。
這樣一想,他心裡又是一陣咒罵。
樓家子弟,如今人人輕鄙他,總要弄出一些事兒來捉弄他,好以此彰顯正義與勇氣。
“你們給我等着!”
他恨恨的,一把將掃帚甩在地上。
掃什麼雪啊,這雪能掃得完嗎。這些人分明是要作踐自己。
“你還不知悔改?”
又是一人說着話,來到了他面前。聲音有些耳熟。
樓箜擡頭一看,只恨得牙癢癢的,“蘭覺你這個狗東西,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他齜着牙,怒目撲了上去。
但他這些時日吃盡了苦頭,身體較爲虛弱,已不是蘭覺的對手,被對方輕鬆的一側身,就躲過了攻勢。
自己反而摔了個狗啃泥。
蘭覺一笑:“樓家的人,盡是你這樣沒腦子的玩意兒!”
他說這話,似對樓家有極大的不屑,遠不如平時表現的那樣敬重樓金滿。
樓箜雖被貶謫,卻也還是惦記自己是樓家的人,便怒道:“你敢在背後貶低樓氏,就不怕大將軍找你蘭家的麻煩?”
他所說的大將軍,並非是指樓金滿。而是樓金滿的父親——樓徵!
與還年輕氣盛、不知分寸的樓金滿不同,樓徵雖很長時間沒有領兵打仗了,卻深受着梅氏遺臣們的信任。
在各地部署下的將士,盡是要聽命於他。
蘭家看似能與樓家齊名,卻遠不如樓家那般勢大。
故而沉着冷靜、深通兵法的蘭覺沒能成爲寒梅莊這地方的將領,反而是莽撞的樓金滿,掌控了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