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王憲之

趙文顯被稱爲京城三賢之首,本該恪守讀書人的禮節,可這會兒,他對這個女伶又摟又抱,渾然不覺已是非禮之舉。

不說那女伶也就磕破了點皮,縱使她落水身亡,也不該由趙文顯去救。

男女有別,若是想活得清白,這些個事兒便不能沾。

趙文顯今兒個做出這樣的舉動,過不了幾日,他三賢之首的名聲,定要碎一地。

二柱心中哂笑。

趙文顯卻是怒氣衝衝的,往他們這邊過來了。

他手裡還抱着昏闕的女伶,慍色盡顯,怒道:“你二人傷了她,卻當什麼都沒有發生?”

一開始,剛進酒樓之時他還有些清醒,沒因着那點兒懷疑而下定論。

可如今,在酒樓裡待得越久,他越是雙目通紅,一副氣急的模樣。

二柱轉頭看了看,發現酒樓的掌櫃已沒了人影。

經營的酒樓裡發生這種事,換做尋常商家,早已過來勸解一二。

可那掌櫃卻躲起來,也不怕桌椅被砸鬧出事來。

況且,先前他故意暗示趙文顯的舉動,被二柱留意到了。

酒樓掌櫃分明是在挑事兒。

自己初來乍到,哪來的仇家,對方要針對的人,定然是樹大招風的趙文顯。

趙文顯剛進門之時還清醒,可隨後卻越來越犯衝,這說明他腰間掛着的香囊,必定是進了酒樓才發揮功效。

二柱提防似的瞥了眼趙文顯的香囊,後退幾步,離他遠了些。

那氣味聞久了,再在這酒樓裡待上一會兒,就會有趙文顯表現出的症狀。

趙文顯見他後退,卻當他怕了,正要乘勝追擊,迫使他二人認罪。

二柱卻不給他機會,輕聲笑諷:“久聞京城三賢之名,本以爲是如何風光霽月、知書達理的人物,沒想到如今竟對未嫁的姑娘家摟摟抱抱,呵!成何體統?”

趙文顯那樣的人物,何其矚目。

他當衆質問二柱與高志遠,若事情和他想象的那般,其他人只當他是真性情。

可如今他不分青紅皁白,在未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就咄咄逼人,污衊身處弱勢的二柱和高志遠兩人。

他的舉動,早已被有心人注意到,並且聲口相傳。

知道事情始末的人皆是搖搖頭。

有些讀書人敬重三賢,這時候不忍心看趙文顯繼續出醜,便好言勸說:“趙公子誤會了,傷那女伶者,乃另有其人!”

“住口!他二人是兇手,你們冷眼漠視,亦是幫兇,可謂一丘之貉。”

趙文顯卻並不領情,反而猛地揮袖,怒視着周遭衆人。

他眼圈通紅,口吐惡言,已不是一句‘糊塗之人’可以說得通。

文人本就相輕,大家都是讀書人,你憑什麼高人一等。

先前其他人因着趙首輔幫孫兒造勢的緣故,一直對趙文顯敬佩有加。

如今親眼所見,發現他竟是一個品行粗惡的平庸之人。 Www.Tтkǎ n.co

心裡當然會有些不平衡。

只是念及他是首輔的長孫,家裡勢大,故而那些看他不慣的人,沒有湊上去沒事找事。

現在他對着無辜的衆人口吐惡言,那些沒招事沒惹事的人,無故被罵,又哪兒咽得下這口氣。

“京城三賢,竟是這般,真是徒有虛名。”

“吏部的官員個個都是人精,咱誰不知道趙文顯那解元的功名是怎麼得來的。”

“一進門便對着酒樓掌櫃咄咄逼人,而又後不辨是非的責怪那兩個小兄弟,當真是莽撞不講理。”

“豈止是不講理,簡直就是仗勢欺人!”

“天子腳下,他卻敢倚仗祖父的權勢,胡作非爲,這種僞君子,簡直比那些個紈絝還要令人厭惡。”

“男女授受不親,他卻一直抱着那女伶,真是不知廉恥!”

一字一句,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語傳到了趙文顯的耳中。

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的格局下,讀書人地位尊崇,大多數自命清高。

少數的那些,表面上好像沒有優越感,實則心裡是如何想的,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他們不想招惹勢大的人,不代表不敢。

要知道王謝兩家日益德高望重,天下有學之士盡是他們的門生。

即便如今科舉盛行百年,但朝中大多的官員,都曾去王謝聯辦的書院裡進學過。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從這一句就能讀得出來,王謝兩姓世家於文人心中,在古代是如何的具有統治力。

即便這個時空的歷史走了岔路,沒有按照二柱的記憶走下去。

可王謝兩家,依舊是文人心目中的聖地。

甚至府兵制、世兵制與募兵制並行的條件下,王謝兩家募集了大量私兵家將。

是有作亂的本錢在的。

故而,王謝兩家若是遇見朝廷欺壓士子,必會出面袒護。

朝廷不得不顧慮這些,給他們以優待。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士子們有王謝兩家的人作爲表率,一直也是不太害怕朝廷。

當然,敢不要命地去知法犯法的人,仍是少有。

幾方也一直相安無事。

趙文顯遭到衆人言語上的圍攻,卻是更加氣急。

他本就因爲中毒,而心神燥亂,如今被衆人這樣稍一刺激,更是急火攻心。

他面目猙獰,與剛進門時的模樣截然不同。

二柱搖了搖頭。

忽的,眼角的餘光一瞥,只見那酒樓的掌櫃又回來了。

還帶着個人。

面白如玉,衣着講究,整個人的身上都透露出一種年輕俊傑的風采。

“是三賢中的王憲之,他怎麼來了?”

酒樓的食客中,有人認出了那個跟在掌櫃身後的人。

“王憲之,那可是江南王家分家的子弟,前年剛與翰林學士張大人的女兒成婚,可謂是人中龍鳳。”

又一人讚歎道。

二柱聽着這話,眼神卻是閃了閃。

翰林學士張大人,就是信王側室如側妃的兄長。

這樣說起來,大家都是親戚了。

但他絕不相信,在這酒樓裡,王憲之的出現是偶然的。

趙文顯這樣的狀態,根本配不上三賢之首的稱呼。

王憲之在這種情況下出現,表現得溫文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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