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穎的這雙的鞋子做了整整一個冬天,從冬天的靴子變成春天的單鞋,在廢掉三雙之後,終於在劉繡她們的幫忙下湊出了一雙可以見人的。李治拿到她的“心意”,一點都沒有感動,反而對她的手藝大肆嘲笑了一番,終於在快惹毛了長孫穎的情況下,纔不得不穿上了她的那雙鞋子。
當然,李治申明僅限於在宮裡穿穿,反正出去見人的話,他是不會丟這種人的。
魏徵的病在年後越發的嚴重,連過年來宮裡頭赴宴都做不到。皇帝不但派人送藥,還派了一名中郎將住在他家中,及時通報病情,並且兩度與太子親臨病榻看望。但就算如此恩寵,正月十六時,魏徵仍然病卒。在病榻之上,他沒有提及自己的私事,而是反覆向皇帝勸諫,說侯君集乃宰相之才,希望自己去後皇帝能讓侯君集領兵,這對國家穩定大有助益。
這大概就是魏徵能爲太子做的最後的事情了,但遺憾的是太宗並沒有採納,而是在魏徵死後,給了魏徵極大的殊榮,贈司空、相州都督,諡曰文貞,陪葬昭陵,還賞賜了羽葆鼓吹舉辦葬禮。不過魏徵的妻子裴氏遵照魏徵的夙願,拒絕了皇帝賜予的羽葆鼓吹,以布車載着魏徵的棺木出城,舉辦了極其儉樸的葬禮。
魏徵去後,太宗在很長時間裡都沒辦法從哀痛中解脫出來,爲了寄託哀思,二月二十八日,他以“爲人君者,驅駕英材,推心待士”爲名,命閻立本在凌煙閣內按照真人比例大小,描繪了二十四位功臣的畫像,這便是大名鼎鼎的凌煙閣二十四功臣。畫像入凌煙閣成爲人臣榮耀之最,此後凌煙閣功臣成爲唐代豪傑從軍報祖國功成名就的標誌。“男兒何不帶吳鉤,奪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李賀這首詩便說出了絕大多數人的心聲。
在着這一場盛事中,長孫無忌又獲得了巨大的注意力,因爲只要是有人就有排名,而他這次,正名列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中第一。
“這回你應該高興壞了吧。”李治知道了消息,回來笑嘻嘻的跟着長孫穎說,“我派人去賀了你爹,你這幾天估計有的忙活了。”
“多謝殿下。”長孫穎替着長孫無忌謝過李治,面上卻又憂愁之色,李治見着頗爲好奇,“難道這樣的大好事,你不高興?”
長孫穎與着長孫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長孫無忌在外朝得到的每一項嘉獎,她在內廷都能感受得到好處。不管是真心喜歡她還是討厭她的,顧及着她那個厲害的爹,都要對她笑臉相迎。
“怎麼不高興,這種好事,說不高興是矯情,但要說高興吧,我這心總跳的厲害。”長孫穎猶豫了一下,跟着李治開口說道,“先前長孫皇后在世時,總勸着不要給父親太多的獎賞,她是有大智慧的人,我想着她的話總是有些道理的。可如今卻沒有多少人記得她的叮囑了。如今陛下如此厚待我家,可月盈則虧,水滿則溢,父親文不及房杜,諫不及魏徵,武不及李靖、李績、屈突通、尉遲敬德、侯君集、程知節,但卻能排在他們前面,這實在不是一樁好事啊。”
李治聽着這話一愣,仔細的看了看長孫穎,忽然一敲她的頭,欣慰的說道,“我總擔心你太過膽小,可如今看來,膽小卻有膽小的好處,至少如今姓長孫的,能有你這份清醒的人不多了。”
長孫穎說的對,在着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中,長孫無忌的功勞的確不是最大的,武將中有陪着李世民出生入死的,有攻城略地破國滅族;文臣裡有房謀杜斷的這種能吏,也有魏徵馬周這種忠臣,還有虞世南這種書法家。要論親戚關係,這裡頭卻還有宗室重臣李孝恭,長孫皇后的舅父高士廉,李世民的姐夫柴紹。
在着這麼一堆人中,無論是從輩分、年紀、功勳、長孫無忌都無法排名第一,但是卻被李世民放在了第一位,只能說明這個排位本來就是按照李世民自己心裡頭劃分的親密度來排位的,他自己或許滿意,但對長孫無忌來說,卻未必是好事,畢竟出頭的椽子先爛。
如果長孫無忌和以前一樣恭謹,或許還不算個問題,但是就着長孫穎看到他三番四次的不把李治放在眼裡,這實在是讓長孫穎無法不擔心他的未來。
但在面對無法影響家人的情況下,長孫穎只能在李治這裡狂刷好感度,希望能在他這裡得一個識大體的印象。但遺憾的是,迄今爲止,李治似乎把她一切“有智慧”的想法,都歸結爲在她膽小上了。
殿下,我真的很有智慧的!長孫穎努力的眨巴着眼睛,希望李治能接收到自己目光中的“智慧電波”,但可惜的是,李治看着她這樣子,還以爲她在賣萌,笑了笑後直接伸手一按她的頭,“怎麼,又餓了啊?”
“不餓。”長孫穎氣鼓鼓的轉過頭,留個後腦勺給她。
“那要不要吃東西?”李治又笑着問。
長孫穎掙扎了好半天,然後轉過了頭,小聲的說道,“要……”
但就算是有凌煙閣功臣這件事來活躍氣氛,貞觀十七年整體卻還是禍患多多。正如李治擔心的那樣,年過之後,高麗的問題越發的嚴重起來。
唐初時朝鮮半島上有高麗、新羅、百濟三國,均與唐通好。三國素有隙,互相攻擊,最後聽從唐使勸和紛紛罷兵,段時間出現了和平共處的局面。去年高麗權臣泉蘇蓋文發動兵變,專霸國政,太宗以不願勞民爲由,沒有出兵。李治那個時候就擔心高麗的新王泉蘇蓋文會成爲禍患,果然,今年年初,他便聯合了百濟猛攻新羅,朝廷派遣使臣叮囑高麗罷兵,結果泉蘇蓋文根本不聽。
如今這個局面,新羅一國顯然無法抵抗百濟和高麗的攻擊,如果泉蘇蓋文吞併了新羅,那下一個目的肯定是百濟。等他統一朝鮮半島,那將會極大的危害到大唐的利益,成爲新的心腹之患,所以在四月的時候,太宗詔令出兵徵高麗。
國家動盪,宗室也不安寧,在着今年二月份的時候,齊王李佑竟然做出了謀殺老師的舉動,這個不同於太子那次兒戲般的“謀殺”張玄素,李佑這次竟然或同人將着太子長史權萬紀殺死後肢解,扔到了園囿中。
事情是這樣的,太宗的五子齊王李佑,好遊獵,喜歡結交不三不四的小人,昝君謨、樑猛彪都以善騎射而被李佑寵幸,太宗知道後,不怪自己的兒子頑劣,反而怪長史薛大鼎教導無妨,申飭一番後,換了他心目中的能臣權萬紀爲長史,負責教導齊王李佑。
權萬紀跟魏徵一樣,是個直言上諫的君子,多次斥退昝君謨、樑猛彪等小人,不過很可惜他的老闆不是李世民,也沒有個好老闆娘長孫皇后在旁邊幫襯,所以勸諫來勸諫去,直接引起李佑的不滿。李佑專門跟着他對着幹,他趕走的人,李佑又立即將之召回,更加親近這些人。
權萬紀不是軟包子,受了李佑這氣,直接就向着皇帝告了狀。李世民聽到這消息後十分生氣,先是氣權萬紀沒用教不好自己的兒子,又要治權萬紀的罪。幸好有人勸住了,於是他一邊以校尉韋文振爲齊王府典軍,協助權萬紀用蠻力來“管教”齊王,一邊又命令刑部尚書劉德威前往齊州處理。
齊王的罪證是妥妥的,劉德威去齊州逛了一圈,回來之後稟報權萬紀說的都是真的,齊王真的糟糕透了。太宗一聽就怒了,即刻要求齊王與權萬紀返京說明。這個時候李佑才知道害怕,不過他實在不是個聰明人,緊張之下竟然想出了個笨辦法,在與權萬紀一起上京時,派弘亮等人率20騎射殺權萬紀,覺得權萬紀死了,就沒有人告他的狀了,天下也就太平了。殺了權萬紀之後,他還覺得難以消氣,又將着權萬紀肢解了,然後這才消了心頭大恨。
只是權萬紀是朝廷命官,哪裡有這樣不明不白的死掉的道理,朝廷接到他身亡的消息,立即派人來調查。李佑的手段算不上高明,很快就被查出了真相,於是事情一下子就鬧大了。皇子如此跋扈,這不是皇帝教子無方是什麼?太宗的臉可是狠狠的被着齊王在腳底下踩了又踩,於是這一回他沒有容情,急召兵部尚書李勳與劉德偉討伐齊王。
等着朝廷發病,李佑這個二桿子才明白自己闖了什麼大禍。之前太宗讓他去長安問話,他頂多是去被罵一頓,降個級罰點錢什麼的,要是會哭會賣萌,說不定依着太宗護短的個性這事情都可以掀過去了。可如今他私自截殺了朝廷命官,惹得朝廷派兵來討伐他,那就上升到謀反的地步了。
李佑知道禍闖大了,忙向左右問計,但他手底下的都是些小人,沒什麼才能,出什麼主意的都有。有人勸他起兵謀反,弄不好還可以當皇帝,有人又勸李佑入豆子岡爲盜,不受王法官制逍遙快活。李佑倒還沒傻到底,知道自己沒兵沒人,想要幹掉老爹以及朝中那堆猛將是癡人說夢。至於落草爲寇,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吃過半點苦,哪裡受得了那個罪,索性破罐子破摔,日夜與燕弘亮等五人對着嬪妃們宴樂。
三月三十日,兵曹參軍杜行敏擒住了李佑,將着他押送至長安,在審清案情後,李佑被賜死於內省,貶爲庶人,同黨一併被殺,此案就算是這樣瞭解了。
可誰都沒料到,李佑的兵敗身亡只是個序曲,很快一件更大的風暴將由此而被引發,並且直接動搖了大唐的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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