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他在,耍賴?
堂堂湯燕犀正在跟她耍賴?
她一口氣都泄了,無奈地靠在門框上:“別以爲你這樣我就無計可施,湯律師我可以報警,我還可以入稟法院,申請禁制令。”
“湯律師,我也是法學院的學生,善用法律手段來自保,我同樣也會。”
“你去呀~”
他卻沒惱,反倒一雙眸子眨起狡黠:“我到時候自然會爲自己辯護,我們兩個一起到法官面前叫他評評理。償”
她黯然閉眼。
這個混蛋,從來都最是知道她軟肋。她現在可還不想將兩人的關係公諸天下,他就偏說去法官面前評理……到時候自然什麼都不是秘密了。
真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或許從這個層面來說,有時候法律手段也並不是萬用良藥,是麼?
她無奈,也暫時無計可施,只好纔想起來自己還沒換鞋,於是坐下脫鞋。
警長這會兒才終於看清了局面似的,“niao”了一聲從他膝頭跳下來,豎着尾巴朝她小心翼翼走過來。立在她面前猶豫了一秒鐘,纔上來用嘴巴兩側蹭她。
這是貓兒們表達親暱的特別方式,因爲貓兒嘴巴兩側有腺體,能分泌獨屬於它自己的特殊味道,它將這味道蹭在人身上,就等於是確立了跟這個人的特別親密的關係,是一種承認。
安澄心軟了軟,伸手拎着它脖子後頭將它拎在懷裡,摸了摸它頭頂。它舒服地閉眼,呼嚕呼嚕地喘氣。
安澄心下小小地嘆息:養什麼久了都有感情,正正如此,她起先略有疏離的警長也還是隨着時間而親暱如此;其實……人,自然更甚於動物。
她跟他從小認識,一路分分合合走來,又何嘗容易。
視野裡不由得有些溼了,她擡眼掠向他:“又何必如此?既然要分清你我,不如分得乾乾淨淨。”
他也坐在地上,手和P股一起使勁,盤着腿蹭過來。
膝蓋頂着膝蓋,凝眸看她:“不分。”
“是你要分的!”她又有些要控制不住情緒:“分是你說的,憑什麼不分也要憑你說?”
他傾身探過來,伸手撫掉她眼角迸出的淚花。
她趕緊側開臉,避開。
他輕輕嘆息,勾住她的手:“我知道我惹你生氣了,我也不想否認今天的矛盾;可是同樣,我還是堅持我的意見,希望你能明白:工作是工作,我們是我們。”
她不能說完全不理解,畢竟在M國數年,她知道M國人是比較看重界限感的,即便家人也要各自保持自己的獨立性;可是這畢竟跟華人千年傳統牴觸,在華人習慣的思維方式裡,家人之間應該沒有秘密,任何事都彼此分享。
不能說截然對錯,只能看各自選擇。她現在還更傾向於華人的傳統思維,所以她只覺被他排斥在他的世界之外。
“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我不想聊了,只想一個人靜靜。”
他歪頭看她,目光中也流露出思想的掙扎。最後卻只是淡淡笑了,彷彿從那些掙扎裡脫身而出,將矛盾都拋在一邊。
“可是你忘了,古來解決矛盾的方式不止一種。”
他的思維跳躍太快,她有一點跟不上。“你想說什麼?”
“講道理是解決問題的方式,現代的法律手段就是這種方式的進化。但是想要解決矛盾不止講道理一種方法……更有講道理都講不通的時候,或者立場和觀點永遠無法調和,找不到共用的道理標準的方法:比如,打一架。”
“誰想跟你那麼野蠻?”她臉騰地紅了:“那都是原始的方式,野蠻的方式,未經文明進化的方式!”
“是麼?”他託着腮靜靜地笑:“那現在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又怎麼解釋?那些政客、元首們,難道不是個個西裝革履,口吐蓮花?”
“你!”安澄深吸口氣:“你強詞奪理。”
“所以啊,我說講道理不是唯一的方式,有時候道理講不通的時候,就不妨打一架。”他眼中笑意更盛。
安澄心底警鈴大作。眼前的傢伙是律師,風頭正勁,於是也可以說是最善於講道理的人。可是他卻主動提出要放棄講道理,改成打一架……他又不傻,他做出的選擇一定是更有利於他的。
也就是說以他的邏輯來推斷,他認爲“打一架”比“講道理”更能符合他的期望和利益。
那麼這“打一架”……就一定不是普通的那種打架!
她要是想不到他特指的“打一架”是什麼,那她就不是那個從小就認識他,早就看穿了他優雅假面具背後真相的那個安澄!
“我纔不要跟你打!”
想通了,她的臉就紅得更甚。真是佩服他那腦筋,什麼都能彎彎繞到他最想要的方向上去。即便他們正在爭吵和冷戰!
“爲什麼不打?”他按住她腳踝,不讓她有機會逃。
她雙頰緋紅,兩眼晶燦的模樣……真是美得驚人。
而且她這個模樣也更是說明,她已經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他怎麼可能還放她逃?
“因、因爲我打不過你!”她使力掙扎,想要加更腳踝抽回來,“你、你從小練小擒拿手,湯燕七說過的,你要是真心使陰招,他都打不過你!”
“他是他,你是你。我跟他使陰招,動真格的,我怎麼能對你使陰招,動真格的?”
他輕嘆一聲,伸手捉住她的手:“我怎麼能捨得?”
“那……那你說要打架!”
她覺得糟了,她好像又掉進了從前的感覺:曾經那些他不動聲色設下陷阱,她再冷靜地抵抗,都還是泥足深陷。此時她自覺就像一隻蟲兒,而他是大蜘蛛,她只有一根細小的腳不小心撞了他的網,結果就被黏住了,怎麼都甩不掉了。
“是我說的,我怎麼會否認。”他修長的手指攥着她手腕,看似並未使力,可是卻就是讓她怎麼都掙不開:“只不過我不會打你,我只讓你……打我。”
這又是什麼啊?她怎麼打他?
他吸一口氣,冷不丁伸手加力,她來不及防備便被他抱上了膝頭。
“你幹嘛?”她驚喘一聲,卻已逃不開。
他坐在地毯上,背靠着牀墊,扣緊她後腰。慵懶地仰頭看她。
“瞧我發現了什麼好東西。”
他長眸輕瞥,安澄便瞧見了她原本藏在包包裡的衣服,她忍不住低低一聲驚呼。
是那套貓女裝!
“怎麼在你手裡?”
腦筋迅速轉動:“難道……你在律所去偷翻過我的包?”
那時候26樓匯成了歡樂的海洋,每個人都沒那麼謹慎,她又去找地方換衣服,於是自然也顧不上包了。
他揚眉淡笑:“你去了梅里太太的辦公室,哪裡還顧得上包呢?”
他的目光染透了燈影,氤氳地漫上來:“真乖,沒穿這套出去。”
她的口齒都僵住了,徒勞地張了好幾次嘴才說得出話來:“……我、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他笑,掌心開始沿着她後腰遊弋:“敢給人看,我早就把你拖進辦公室去了……”
“我總歸沒穿啊!”她在他腰間顫抖……是感知到了他的顫抖,她這個姿勢纔不得不跟着顫抖。
他輕哼:“下次穿。”
嗯?她的腦筋又有點不夠用了。
他是說明年的聖誕晚會麼?
他仰頭凝視她,目光迷離:“今晚,只當黑天鵝。”
昂?
他的呼吸沙啞起來,手也更加大了巡閱的面積。兩人相疊的體溫一同飆升,整個小屋的溫度也不斷攀升。
他嘶聲地笑:“今晚爲什麼扮黑天鵝,嗯?”
他的手……讓她分神。
她用力吸氣:“因爲正正而已!”
他笑,嗓音絲一般沙啞又纏人:“胡說。正正是疣鼻天鵝,長大了是我的模樣,白羽如雪。”
“我……”他的揉弄,讓她快要說不出話來:“我只能找得到黑天鵝的服裝而已!那店又不是我開的,人家有什麼,我就只能租什麼!”
“還嘴硬,”他覆脣過來咬她:“若論那租衣服的店,自然白天鵝的服裝更常見,反倒黑天鵝不多見。”
他兩指併攏,故意夾了一下。
“……你是因爲,我的話。四個月前你第一次在鯊魚站在我面前,我說你長大了,長成了黑天鵝。你不是爲了別人而扮成黑天鵝,你只是爲了我……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