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從下午三點到七點,安澄在“鯊魚”工作滿了四個小時,解決了手頭的工作,可以下班了。
她卻沒走。
她決定還是搬回家去住,她欠湯燕犀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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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還沒走啊?”莎莉扭着小腰走過來:“都七點了。攖”
安澄尷尬指了指電腦:“呃,還有點手頭的工作沒做完。”
莎莉也沒懷疑,只是聳了聳肩:“幹嘛,剛放完假回來第一天就這麼沒效率?說,假期都幹什麼了?”
安澄攤攤手:“補覺。誰知道越睡越累。”
莎莉這妮子登時就想歪了:“哎喲……跟誰睡的呀?趕緊坦白!償”
安澄扶額,想了想,只好都推到警長身上去:“跟貓。”
莎莉翻了個白眼兒不搭理安澄了,徑自下班。
安澄嘆口氣,又忙碌了一會兒。26樓基本走空了,她歇口氣,一擡眼冷不丁看見顯示屏反光裡多了個人。
她吸口氣坐直,轉頭望過去。
湯燕犀端着手臂立在她身後,目光落在她電腦上,像是極爲認真地審閱她的工作內容。
安澄目光四面掃過,低聲說:“湯律師,你……回來了。”
在律所,連稱呼都要小心一點比較好。
他挑眉:“打了562個‘貓’。而且是一個一個敲出來的,不是複製粘貼。”
安澄自己也沒意識到,趕緊回頭瞄了一眼,臉跟着紅透了。
可不,都怪最後跟莎莉說了那麼句話,就無意識地敲了一滿屏的“貓”。
他拉凳子在她身邊走下來,悠然自得:“這麼想念那隻陪你睡,讓你累的貓,哦?”
安澄無語了,只能小心翼翼地瞪他。
原來他不是這會兒纔來,竟然是前面她跟莎莉的對話都給偷聽去了。
她深吸一口氣,手指無聲指了指新換了的稿紙的擡頭:“我看見海倫的名字了。”她擡眸看他:“或許,我該說聲恭喜?”
“嗤……”他淡淡地笑了:“有什麼可恭喜的,這本來就是我必定要拿到的,只是按部就班而已,談不上喜。”
他靜靜凝視她:“對我來說,回來看見你,才更值得心生歡喜。”
她怕自己在律所就這麼對着他臉紅了,連忙轉開頭去,望向一邊去。
“我倒是好奇,你用什麼方法這麼快就說服了所有投過反對票的股東。原本看樣子他們是卯着勁兒回來跟你唱反調的。”
他輕聲一笑:“知道我過去一個財務年度給律所帶來多少收入麼?不說那麼久的,就說上個月就是900萬刀。我一個人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還多。”
“M國的律所和律師數量是全球之冠,每250個人裡就有一個律師。律所和律師這樣多,生存就是最大的問題,多少律師掙扎了一輩子連基本的溫飽都保證不了,不得不轉行。所以對於一個律所來說,對合夥人最大的要求不是道德高尚,也不是有多認同企業文化,最重要的是案源,是賺錢的能力。”
“我能給律所賺錢,能保證他們的分紅,就算再年輕氣盛,說到最根本的利益,他們深思熟慮之後自然還是會屈服的。”
“律所是什麼,律所不是慈善機構,律所是公司,賺錢永遠是第一要務。”他的語聲在這安靜的辦公室裡,輕得宛若耳邊呢喃。
她雖然有幾處想要反駁,卻也彷彿被這樣的氣氛麻醉了,念頭裡轉了轉,也還是都放棄了。
大新年的,況且,他們剛剛擁有彼此。
安澄輕嘆一聲,便也輕輕點頭:“嗯哼,我也聽說過了,湯律師之所以剛剛是二年級律師就能成爲鯊魚的高級合夥人,就是因爲湯律師是本所的rain-maker。可以想象湯律師的招財能力。”
目光又掃過屏幕,她垂首忍不住微笑。
“嗯哼,你想說我是招財貓。”他藉着桌椅的遮掩,在下頭掐了她一把:“那你怎麼不直接買個招財貓的擺件送給我,就當新年禮物。”
嚇?還有主動跟人要禮物的麼?
再說……這麼多年,好像一向都是他找各種禮物送給她禮物的。
這樣一想心下不由得悄然唏噓。是啊,好像真的沒主動送給他什麼禮物去。
不過……這個聖誕新年,他也沒送她什麼禮物吧?呃,除了,他自己。
她紅了紅臉哼一聲:“如果遇到的話。嗯哼,這裡又不是亞洲,也不是隨處都能買到那個擺件的。弄不好買的再是埃及的貓神,那講究可就多了。”
他笑起來,指尖忍不住滑上她膝頭,若有似無地滑動着。
她又憋紅了臉,明白他是想要親暱。可是……時間和地點都不對頭。
他的指尖放肆地滑動,她則不得不小心地擡眼四望。真是的,他對她幹壞事兒,她還得替他望風。
雖然早過了下班時間,26樓已經空了,可是26樓裡還有獨立辦公室,尤其裡面現在還多了個可可先生。想到可可先生,她目光一轉,瞟向可可先生辦公室的方向:“他呢?也是被你用利益說服的?”
他沒說話,隻眼中帶笑凝視她。
她心下一動:“難道……他留下來不走了,就是你跟他交換的條件?”
莎莉說過的,可可先生雖然是律所的創始人,但是20年都沒將鯊魚帶進錢伯斯律所排名500強,可見可可先生的辦案和賺錢能力……湯燕犀進鯊魚,年輕氣盛,一改鯊魚從前的企業文化,開始倡導“鯊魚精神”,那麼可可先生的老觀念、老做派便必定成爲障礙。
所以也就因此,老可可才被派到芝加哥辦公室去,名爲開拓新市場,實際上也是一種流放吧?
湯燕犀凝視着安澄,終於緩緩微笑:“嗯哼,變聰明瞭。”
安澄心下嘆息,在鬥心眼兒的戰場上,老可可怎麼可能是湯燕犀的對手。
“老人家都是想葉落歸根的吧,這裡是他的根,你卻用他投票給海倫才肯讓他回來……你這人,未免狠心。”
“誰說我狠心了?”他面上神色清淡:“我也是爲了他着想。如你所說,人老了都喜歡葉落歸根,那就別再死攥着別的不放;更何況……這裡也有他牽掛的人。”
安澄一怔:“你說的……莫非是梅里太太?”
他笑起來:“嗯哼,你這麼聰明,聖誕聚會那晚也應該已經猜到了。”
他凝視她的眼睛:“所以別把我想得那麼壞,我這樣做也是爲了他好。讓他葉落歸根,還能回到牽掛的人身邊,對他來說得到的比一張付出的投票要實惠得多。”
安澄點點頭,轉身將文檔裡那500多個“貓”都一個一個地刪了。
她知道自己這舉動有些笨,就像他之前說的,竟然那500多個字都是一個一個敲出來的,不是複製粘貼,她現在也沒用快捷鍵全選、刪除,而是敲了鍵盤500多下,一個一個地刪掉。
這世上是有更取巧的法子,可是她或許真的是直心眼,有些事就是喜歡最傳統的方式,寧願帶着一點笨拙去堅守。
敲完了她將腿向後退了退,正好刪掉他落在她膝頭的手。
“對了,我留下來是想告訴你:我準備搬回我爸那了。”
深吸口氣擡眼迎向他的目光:“今晚也不會回小屋那邊了。”
他眸光緩緩幽暗下來,笑容也一點點都收了。
也許是在辦公室的緣故吧,他沒發作開來,只是淡淡點了點頭。
“是麼?看來這個聖誕新年假期發生了不少事。”
安澄咬住嘴脣瞟他一眼。是真的不少事,不過看樣子他母親也沒跟他提過又換了新男友,以及相偕出席了診所的聚會。
“不過也沒關係,”他的眼中透露出一絲危險的氣息:“就像一切又回到了原點。”他勾了勾脣:“當年你也是在你家裡的。”
安澄心頭晃了晃,忍不住閉上了眼。
可不,當年就算住在家裡,他也曾數次夜半而來……該做的還是都做過。
她尷尬地甩甩頭:“你該不是想暗示我,呃,我家的鑰匙……”
“自然還留着。”他終於又得意地笑了起來:“幸好杜伯伯也是個長情的人,這些年都沒換過門鎖。”
安澄聽得心下五味雜陳。可不,爸如果不是個長情的人,反倒好了。
安澄關了電腦:“我想先下班了。我爸這兩天有點不舒服,我想早點回去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