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不會。”杜松林否定得平靜卻堅決:“這世上任何的父母,都會以孩子爲重。不管這個保姆與他們的私交有多好,即便是至親的親人,也不會冒險讓這樣的人去當照顧孩子的保姆。”
可是這樣的事情就曾真的發生過,她還親眼見過……安澄抱起膝頭,用力地想:“那究竟還有什麼可能是說得通的?”
杜松林見這個問題困擾住女兒,便也坐下來幫女兒一起思索。忽地杜松林“啊”了聲。
安澄忙問:“爸有頭緒了?攖”
杜松林點頭:“想到兩則新聞,於是想到可能存在兩種可能性。”
“兩種?”安澄興奮起來,踩着沙發跪起來攥住父親的手臂:“爸你真厲害,一想就兩種!快給我說說!”
難得女兒能有這樣主動的親近和誇讚,杜松林心下覺得暖。
“其實兩種可能從表面看起來,是一種情形:母親。償”
“母親?”安澄忍不住尖叫一聲:“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只有那個孩子是這個保姆生的,所以出於親子關係考慮,即便是個癮君子,也不得不接受她在孩子身邊停留一段時間……”
一點打通,安澄接下來就能自行捋順了:“一種表象之下的兩種可能,是說那保姆可能是親生母親,也可能是代腹母親。”
她眯起眼來,用力回憶當年見過的那個保姆、科南的亡妻,還有科南的孩子……都是西方人特徵,彼時的安澄尚不能單純從外貌上細緻區分出西方人與西方人的不同,所以不敢肯定那保姆是否親生母親;可是今年再見,那孩子分明已經眉眼之間已經有了幾分當年那位前科南夫人的模樣,所以更大的可能就是那個保姆是個代腹的母親!
想通了這層關節,安澄覺得興奮。可是這興奮也只持續了一會兒。
因爲就算明白了當年那癮君子保姆可能是孩子的代腹母親,可是那又怎麼了?這跟江寧的案子好像也沒有太直接的聯繫,從中也無法窺出科南這一家跟湯燕犀又有什麼聯繫啊。
也許一切真的只是一個巧合,時隔七年發生在同一家身上的、截然無關的兩件事罷了。
這樣一想就又泄了氣,安澄百無聊賴歪頭去偷偷觀察爸。
果然,爸又坐在那裡走神。幸好有警長在,他自在地趴在爸腿上打呼嚕,爸則機械的給它梳理着毛……這麼看過去,爸竟然真的像是垂垂暮年的老人家了。
安澄不忍心看下去,故意打了個呵欠上樓窩回自己房間去,捏着手機左思右想,還是硬着頭皮又給霍淡如撥了個電話。
翌日午後抽了個空,安澄跟霍淡如見了面。兩人面前各自一杯淡茶,從這杯淡茶就能看出,兩人都沒想做持久戰。
見了面安澄就咬咬牙,先認低服軟,向霍淡如道歉。
霍淡如倒嚇了一跳:“你這丫頭這又唱的是哪一齣?”
“負荊請罪啊,霍阿姨沒聽出來麼?”其實兩個女人這樣地面對,安澄要比霍淡如更多一層尷尬:“我想霍阿姨一定是還記恨我當年的事兒呢,所以才這麼不肯原諒我爸。”
霍淡如都忍不住挑眉:“不是都道過歉了麼?我說你這丫頭也不是個愛道歉的人啊,這怎麼就道上癮了,沒個完了?我說過了,我一個當長輩的跟你計較什麼。”
“那您倒是原諒我爸啊,”安澄忍着委屈在桌下攥着手指:“您總這麼把我爸不冷不熱地晾着,又算怎麼回事啊?”
霍淡如也是皺眉,垂下頭去只顧着吹茶末子:“誰說我晾着你爸了,說得好像我故意吊他胃口似的。我都跟你說過多少回了,我跟他沒在一起的原因,只是我們兩個根本就不是你以爲的那種關係。”
知道安澄下面要用什麼反駁她,霍淡如不慌不忙自己補上了:“就算當年有過那麼一個晚上,可也只是喝醉了,不作數。”
安澄嘴脣抽了抽:“其實我應該每次跟您說話都錄音爲證的。我就不點破您前後幾次禿露反帳認了否,否了又認的邏輯……我就跟您說,我覺着您說的都不對,您對我爸一定是有感情的;可是這中間兒始終是有什麼隔着您,才讓您怎麼都不肯認。”
“我現在只想知道,這隔着您的,究竟是什麼。是跟湯叔叔的舊情麼?我看不是。如果您還執着舊情,就不會再交新的男朋友;那就應該是我嘍,可是我也跟您道過歉,解釋過。我是真想不出來,您究竟還隔着什麼呢?”
霍淡如盯着安澄,咬住嘴脣。
安澄搜腸刮肚地想:“是因爲我媽?上回是見着我媽來,您又多心了?可是我媽都走了啊,我也告訴您她已經有自己幸福了!”
“難道說……是隔着湯燕犀?”
說到這兒,安澄不由得停住,擡起眼來認真望住霍淡如。
有可能是湯燕犀,是不是?
霍淡如可能看出湯燕犀曾經不喜歡她爸,也討厭她,所以霍淡如才以爲她兒子一定不能接受,所以爲了兒子就吊在這兒了,是不是?
又或者是因爲她和湯燕犀的感情……所以湯燕犀也許曾經在霍淡如面前隱約透露過不希望霍淡如跟她爸走得過近的意思,是不是?
除了這些,她特麼實在是再想不出來還有什麼了啊!
霍淡如卻淡淡的,只是端起茶杯喝水,無波無瀾地說:“你想多了。犀犀根本就不知道我跟你爸那晚上的事……那時候我陪他在東海岸,他雖然不喜歡住宿舍,跟我住在一起,可是他學校也難免有事,他也偶爾會在宿舍住一兩個晚上不回來。”
霍淡如面上掛起淡淡慚色:“所以那個晚上……其實是我揹着他回到西海岸的,他不知道。”
安澄凝視着霍淡如,這一刻心下其實比霍淡如瞭然:因爲曾經的那些夜晚,湯燕犀不回家的夜晚,其實不是留在學校裡或者在律所實習,而是,回到了她身邊……
“所以你別想歪了,這件事跟犀犀沒關係。”霍淡如收拾起情緒,擡眼盯住安澄:“我知道你現在已經跟犀犀爲敵了,可你也別想在我面前找理由歪曲他。”
“算了,”安澄搖搖頭:“既然我猜的都不對,那您就自己給我個答案。總之我今天既然主動出來見您,就非得得到個答案不可。您也甭覺着還能矇混過關,我不會給您機會的。”
霍淡如盯着安澄良久,蹙眉,垂首喝茶。放下茶杯擡起頭來看她,還是蹙眉。
最後緩緩說:“有什麼好解釋的呀,你早就知道啊,我現在有男朋友。人家自身條件好,對我更好,我憑什麼甩了人家啊?”
“這麼說你還對那個Joe動了真情了?”安澄這個急:“那人是不錯,對你的態度也不錯,可是您別當我是瞎子,我看清楚了您對着他的表情……那不是愛情,那叫勉強。”
霍淡如嗤了一聲:“你這丫頭別跟我媽似的,當着我的面說這麼老氣橫秋的話。說實在的,你談過戀愛麼,除了跟燕卿那孩子過家家似的傳聞之外,你懂什麼是愛情麼,你就敢評斷我愛誰不愛誰?”
安澄又急又惱,勾住手肘,腳尖在桌下急得直點地。
她當然戀愛過……只是獨獨不能在這個人面前說罷了!
“總之,您跟我爸有過那個晚上,您甭說什麼對我爸是兄妹情,我真不信!現在我就告訴你,在您和我爸中間兒沒有什麼阻礙了,拜託你們兩個珍惜點兒青春,別再這麼耗着了,行嗎?”
“您還有什麼爲難,您告訴我,我幫你們兩個擺平了,還不行麼?我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您要是還不給我一句實話,那我真要恨您了!”
霍淡如依舊目光微涼盯着安澄:“我說了,我現在有男朋友。他對我很好,我沒有提出分手的理由。”
這副模樣,讓安澄彷彿又看到了湯燕犀在法庭上那麼一副六親不認的模樣……她討厭他那副模樣,可是她更討厭自己總是這麼容易想起他!
她熬不住了,起身拎了手袋就走。
走出幾步去,霍淡如的聲音從後面飄過來。彷彿是跟她說,卻也更像是霍淡如的自言自語。
“他是明羿的班底,是湯家的家庭醫生,我如果跟他在一起了,又算怎麼回事兒啊?知道的會懷疑我們早就揹着湯家暗通款曲,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是兔子吃了窩邊草,纔不得不離婚,被湯家掃地出門……我自己倒無所謂,總歸已是這樣了,可他不行,他會因爲我而背上一世的罵名。一旦聲譽毀了,他的診所就也毀了。”
安澄的心咯噔了一聲。
難道這還不算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