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辯開始,楚閒和亞伯拉罕各自扯開大旗。楚閒走的是沉穩的“證據流”,亞伯拉罕也不意外打的還是“感情牌”。
楚閒不慌不忙一個一個拋出證據,引導證人作證,利用停車場的錄像等手段,有條不紊地將疑點全都集中在了齊妮身上;亞伯拉罕並沒有太多的直接證據來證實齊妮無罪,可是他也兜了圈子來影響陪審團
。
亞伯拉罕出示了齊妮的親友對她的評價,證實這個女子從少女時代就是個獨立自強的好姑娘。所以即便在“受騙”離婚後,沒分到什麼財產又要獨自撫養女兒,她也並沒有崩潰。由此可見這個女子並不至於就對前夫懷恨在心,更不至於要撞死前夫。
亞伯拉罕還出示了齊妮在離婚後,以及這兩年一直在規律地接受心理輔導的記錄。心理醫生的診斷都證明齊妮並沒有心理陰影,而且診療記錄足以證明齊妮一直是在做主動的心理干預,她根本就沒有耽溺在離婚的陰影裡不可自拔。
這是雙方抗辯才開始的第一天,兩人還都在設立論點、展開和鋪墊的階段。安澄看了一個上午大致就看清了雙方的路數,下午她就沒再去法庭,而是開車去了薇薇安的學校攖。
儘管父母已經離婚,母親只有那樣一份收入微薄的超市收銀員的兼職工作,可是薇薇安讀的依舊還是昂貴的私立學校償。
私立學校的錢不是白收的,安保做得十分到位。安澄只是開着車子在校門口轉了兩圈,就有穿得十分正式警用裝備的校園警員出來盯着她看。她知道,不出意外的話,對方早就抄錄了她的車牌,順便登錄網絡搜檢過了。
她也不想打擾人家,便尋了遠遠的路邊停下車來,熄了火,只盯着外頭看。
她不是來找薇薇安的,她是來守株待兔的。
下午上庭前,湯燕犀難得親自來看亞伯拉罕。
亞伯拉罕是一個正直的人,他本人對湯燕犀打贏案子的許多手段很是看不上;更何況還有當初與鯊魚之間的舊仇。亞伯拉罕雖然不得不跟着律所一起被鯊魚併購,但是他個人還是更感念安澄,於是對湯燕犀更有些不滿的。
在鯊魚的這些日子,亞伯拉罕也儘量遠着湯燕犀,並不跟其他同事似的經常主動去與湯燕犀靠近乎。
不過話說回來,人家湯燕犀對他亞伯拉罕和他的法律援助部也並不待見。亞伯拉罕不止一次聽說過湯燕犀對他個人能力的質疑和否定,以及對他的法律援助部的嫌棄。
當然了,對於亞伯拉罕手頭上處理的那些不賺錢的法律援助的案子,湯燕犀更是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亞伯拉罕和他的法律援助部,在鯊魚簡直就是個棄兒,絕對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自生自滅的境地。
所以亞伯拉罕絕對想不到今天湯燕犀會親自過來。他很想保持自己孤傲的自尊,可是說實在的,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一點小激動了呢。
可惜湯燕犀卻不領情,坐下看都不看他,只看着他那十根白皙修長的手指。
“鼓勵什麼的,我沒心情說。不過我就說一句:如果你這個案子輸了,你和你的法律援助部就會被掃地出門。所以贏下這個案子有多重要,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亞伯拉罕心下一個激靈。
果然,一直以來的風聞和擔心,終於在這位高級合夥人口中得到了驗證
。
亞伯拉罕深吸口氣:“我自然會盡我所能。”
湯燕犀清亮目光如雪山寒泉般,霍地涌起來,無聲都衝向亞伯拉罕。
“盡你所能?你當事人找你辯護,將身家性命都寄託在你手上,只是要你‘盡你所能’這四個字麼?她要的是你‘必贏’!”
亞伯拉罕一個激靈。
湯燕犀冷漠地盯着他:“這個案子你處於劣勢,一沒直接證據,二沒決定性的證人。律所的資源更輪不到你,這幾個月來你連個調查員都沒機會用上。你現有所有論據都是你自己書面羅列出來的,沒什麼分量。可是人家楚副檢呢,有整個警方幫忙調查,更有地檢辦公室裡幾十個律師、幾百個助理一同協助。”
“這樣的力量對比,你只是盡你所能,呵,就像一隻螞蟻說自己會盡自己所能舉起一頭大象似的,根本沒什麼用。”
亞伯拉罕被損得臉紅一陣白一陣。
湯燕犀終於傲然挑起眼簾來,仰頭認真凝視亞伯拉罕的臉。
“這個案子,我要你秉承鯊魚的精神,別說什麼盡你所能,我要你不擇手段、不計代價,確保這個案子必-須-贏!”
這一刻,亞伯拉罕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被湯燕犀狠狠觸動。
這種不顧一切的拼勁,這種捨我其誰的霸氣,令他心顫。
曾經的不敢苟同,甚至頗有詬病,到了這樣的事到臨頭,到了相同的立場,他便只覺湯燕犀這樣的態度才更是真實而有效的。
他咬了咬脣,霍地點頭:“是。 我會不擇手段,不計代價,必須要贏!”
湯燕犀這才點頭一笑:“好。仔細着,贏下這個案子,我保你在鯊魚呆得穩穩當當的,誰都甭想動你。”
亞伯拉罕雙眼一亮,可是心底還是有一點虛,忍不住問:“……湯律師,你覺得我這個案子,有可能贏麼?”
打官司,光有什麼雄心壯志、豪言壯語可沒用,要的是證據、證人,是足以左右局面的超常的個人魅力,以及縝密紮實的知識和邏輯。
在這些層面上,亞伯拉罕知道自己都根本不是楚閒的對手。而這時候他需要更強有力的人的認可。
那個人,此時此刻,唯有湯燕犀。
湯燕犀已經走到門邊。
聽見亞伯拉罕問,他手握住門鎖,回眸,清眸微微一冷,菲薄的紅脣森涼勾起。
“如果你連這個可能都沒有,我又爲什麼要來看你,對你說這麼一番話?”
他頓了頓,調整了下袖釦,微微側頭乜斜着望過來。
“你當然會贏。因爲,我會幫你。”
半個小時後,湯燕犀出現在了薇薇安的學校門外
。
他不是自己開車來的。還是老規矩,只要辦的是公事,都是抓人來當司機。
不過這次湯燕犀沒抓卓星華的差,他抓的是蘭斯。
安澄坐在自己車裡,遠遠看見是蘭斯從駕駛位上下來,恭恭敬敬來給湯燕犀開車門,她就忍不住皺眉。
他竟然還留着蘭斯……而且看樣子還挺用蘭斯的,那她就跟他不是一路人!
湯燕犀躬身下車,卻隻立在車門前,低低囑咐了蘭斯些什麼。
蘭斯湊上耳朵來,恭恭敬敬地聽着,一副***才的模樣。
安澄惱得咬住指節,別開頭去,懶得看他們。
片刻之後轉回頭去,卻見是蘭斯走向校門。而湯燕犀本人則轉了個身兒,徑直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安澄頭皮有點麻。
雖說她自己就是守株待兔來的,可是看他這麼氣定神閒地走過來,她說不緊張是假的。
她全身緊繃,急忙調動腦筋,籌措待會兒面對他該說什麼。
其實她隔得這麼遠呢,一百多米啊,而且車子是順着停在路邊那麼幾十輛車子中間兒,她怎麼都沒想到他竟然會發現。
不過就算緊張,等他已經走到她前面僅有兩臺車子的距離,她也反倒冷靜了下來。
打了這麼多年,針鋒相對這麼多年,她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況且戳穿他的假面具,不一向都是她最愛乾的事兒麼?
一級戰備啓動,她準備好了,她甚至聽見了自己的心臟興奮地狂跳的聲音。
可是就在這一刻,他走到了她車子前面,卻沒再徑直走過來敲車門,而是優雅地轉了個90度角,拐進了路邊的一間甜品店裡。
完全猝不及防,安澄的心還在咚咚打鼓,可是人家就那麼氣定神閒地推開了店門走了進去。一貫優雅地坐在窗邊座位上,歪頭含笑衝店裡的小美女說話。陽光打在他和那小美女身上,說不出的清麗好看。
安澄尷尬地趕緊調開視線,盯了一眼鏡子。
鏡子裡的她,除了驚訝之外,竟然莫名地還——涌滿了悲憤。
她竟然被他給耍了!
安澄死死攥住方向盤,心中滿是掙扎。
幸好不久蘭斯再度出現,竟然是從校門直接將薇薇安領了出來!而之前那個嚴肅的校園警員,竟然也沒阻攔、沒盤查,任憑蘭斯領着薇薇安朝甜品店這邊的方向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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