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律師,噓,晚上見 389.390恐懼的力量 天天書吧
範特伊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湯燕犀收了笑:“因爲我知道,他病了。他是真的吃過的,可是吃過的就也逃不過自然的懲罰,所以他得了那腦病。他時刻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他怎麼還會跟自己過不去,非要那麼幾口肉呢?”
湯燕犀晃了晃酒杯:“外人只道他用你是因爲你刀法精湛,就算他們明明都知道你是個醫生,卻也只以爲他是看中你職業訓練出來的刀工——其實他用你的原因,真的只是因爲你是個醫生,而他病了。”
範特伊笑了,眼中飄動夢一樣的光芒。
“是,可是老爺子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病了,他親自選了我,我就當然要忠於他,替他保密。我發過誓的,不告訴任何人。償”
範特伊向湯燕犀微笑:“只是我沒想到湯律師是自己猜到的。這樣看來,我好像就更明白老爺子爲何會選中了湯律師,並且好像不怕被湯律師知道盤子裡實際上是什麼肉,還要每次都叫湯律師一起吃肉。”
“哦。攖”
湯燕犀回答得聽起來淡淡的,可是他卻垂下頭去,藏住一抹目光。
不過範特伊也沒留意,他還陷在回憶裡。淡淡笑意浮上他眼角。
“老爺子也是有趣,明明吃的都不是那種肉了,卻還要每次都煞有介事叫人以爲就是那種肉。當初是恐嚇您,後來還陸續有過其他人。我記得就是剛剛走出這扇門的那位女律師,就曾被嚇得面無人色過。”
湯燕犀也輕輕勾起了脣角。那樣的場面他親身經歷過,也能想象到。
“可是湯律師您沒怕,每次都是面不改色地陪着老爺子一起吃。我現在理解您後來是知道不是那種肉了,可是剛一開始您卻未必就知道的,可是您還是吃得那麼從容優雅,叫我都佩服。”
“他也是無聊,”湯燕犀也被引入回憶裡,眉眼放柔:“明明就吃的不是嘛,還每次都唱唸做打把氣氛做足。我看他啊,就是老了閒的,就喜歡用這法子捉弄人,看人在他眼前驚慌失措。”
範特伊點點頭:“我也曾問過老爺子,何必如此。老爺子卻只是呵呵地笑,帶我去一間餐廳吃飯。我們進門,餐廳滿座,我以爲我們不得不離開了,可是沒想到老闆親自迎出門來,恭恭敬敬地請我們進去,然後老闆將他自己的座位讓出來給了我們。那是整個餐廳最好的位子。”
範特伊感慨地笑:“我們那天得到了最好的服務,老爺子拍着我肩膀說:瞧,就因爲我是臭名昭著的世紀食人魔,所以沒人敢得罪我。就算在道上,那些好勇鬥狠慣了的人,也是同樣對我畢恭畢敬。我吃那種肉,大家纔會覺得正常;而一旦我不吃了,那我就不再是那個他們敬畏的人,我就得不到這個最好的位子,也無法控制我的集團了。”
湯燕犀靜靜聽着,聽完了嗤地笑:“就是啊,這就是魔鬼的力量。如果有一天撒旦真的脫下黑衣回到人間,人們不會爲他棄暗投明而歡呼,反倒只會覺得索然無味;而他的對手,反倒會趁機撲上去撕碎了他。”
湯燕犀說完了,忽地起身抓起外套:“該午飯了。”
一刻鐘後範特伊又站在了那間菲力帶他去過的餐廳門口,他愕然望向湯燕犀。
湯燕犀朝他眨眨眼:“現在也是滿座。看看我們進去,還能不能拿到那個最好的位子。”
範特伊擡起眼,認真凝視湯燕犀。
青天碧藍,這個年輕的男子站得筆直。這樣看過去竟然像是用一個清瘦的身子,獨自撐起了這片天和地。
湯燕犀卻沒在意範特伊的凝視,只轉過頭去:“就算他不在了,我也不會丟下你們;就算他不在了,我還會帶你進這間餐廳最好的位子上吃飯。一切都不同了,可是一切卻未必都已改變。”
範特伊的案子開庭前日,安澄抽空去逛了趟街。
警長最近迷戀上貓布丁,每天不吃一頓溼罐頭都要絕食抗爭。
安澄走進一間寵物商店買了一大包,結賬的時候卻被打了個大大的折扣。安澄有點驚訝,計算着自己這其實也沒花多少錢,應該不夠打折的門檻纔是。
收銀員笑着指了指裡間:“老闆吩咐的。”
安澄望過去,卻看見楚表哥的笑臉。他示意正在做手術,不方便出來聊天。
安澄沒想到原來楚表哥的店換了地方。
安澄便也用脣語說了大大的謝謝,然後離去。
也許因爲這小小的巧合,安澄沒直接回家,繞來繞去還是到了湯燕聲的“中古”去。
湯燕聲穿素色亞麻長裙,坐在蒲團上幫安澄烹茶,靜靜打量她。
安澄繞了一圈坐回來:“你說我該買個佛頭擺在辦公桌上,還是該買個抄經的字帖回家沒事兒也練練字?”
湯燕聲輕笑:“就知道你有事。可是你不說,我就不知道該怎麼幫你了。”
安澄盤腿在蒲團上坐下來,先猛灌了一口茶。茶水太燙,險些燙掉了舌頭。
“瞧你,心浮氣急,我猜是急着要做什麼事,可是卻還沒有十足的把握,是麼?”
安澄嘆了口氣:“真別說,你這話絕對能把外人唬住。不過你可唬不了我,我知道你怎麼推導出來的。”
湯燕聲含笑搖頭:“你真當我這兒是算命館,我成了神婆了?我可不做那個生意,我只賣些禪意的小玩意兒,將它們都託付給有緣人罷了。”
安澄嘆口氣:“我要大開殺戒了,需要找點東西鎮鎮。不是迷信,就是想中和一下磁場。”
湯燕聲想了想:“最簡單又隨身,而且不算誇張的,就是手串了。你喜歡哪個?我拿給你。”
“隨便挑?”安澄盯着架子上那一嘟嚕一嘟嚕的手串,大半猜不出是什麼材料的,不過看着都挺好看就是了。
“隨便挑,”湯燕聲點了點頭:“就看眼緣。看着順眼的、投緣的,就是最好的。”
安澄點頭,起身走到架子邊。
那些五顏六色、各色棱角配件的,安澄反倒都掠過去,最後只選了一串素色的,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原木色,沒有任何的花飾的。
湯燕聲接過來就笑了:“這是太行崖柏。不過人家都選瘤花的,價格也炒的很高,你卻喜歡素的。”
湯燕聲盯着安澄瞧:“你這性子,我還以爲怎麼也得選個火焰紋的。”
安澄有點臉紅,一把抓過來套在了左手腕上,“拉倒!你說的閤眼緣纔是最好的,誰管別人怎麼看?我就要這個了,多少錢?”
湯燕聲知道安澄的性子,又礙着她的職業,不收錢是不妥當的。於是她給了成本價,又額外送了精美的錦盒裝起來,一邊包裝一邊慢聲細語地說:“若論崖柏,我本人也是最喜歡素串。其實那些買瘤花的,大多都只是聽人講,自己其實沒什麼心得的。這崖柏啊,素串纔是香氣最好的。”
湯燕聲將包好的手串放進安澄掌心:“你自然是個有慧根的。別人看不見的真相,你能看見;別人看不懂的人,你也總比人看得更清。”
湯燕聲這樣柔柔軟軟說話的方式,總叫人能輕易放下心防,等她的綿裡藏針的鋒芒終於刺過來的時候,再設防就晚了。
安澄聽得臉上一紅:“大聲姐!就跟你買個手串,聽你這都說些什麼呀?喜歡論禪的人,什麼時候這麼多嘴了?”
安澄自然知道怎麼反擊。只需不經意地說說“小聲”,湯燕聲就趕緊親自送客了。
不管怎麼說,安澄戴上這手串,細嗅手串上的清香,心緒倒真的是跟着寧靜下來了。
翌日,範特伊案開庭。
身爲主控,安澄先向陪審團介紹案情。在她娓娓講述之下,一系列綿延十數年的案件宛若暗色的潛流,無聲流淌了出來。
1999年,曾有人宣揚過末日來臨。最對這說法嗤之以鼻的就是年輕氣盛的大學生們。那晚年輕漂亮的女大學生琳恩從狂歡派對出來,坐上了一輛出租車。那晚她再也沒能回到家……三天後,她的屍體在城郊荒林被發現。死於刀刃,兇手用刀的手法精準。而且,琳恩被割去了嘴脣。
案件始終未能偵破。
先時有人懷疑說,是因爲琳恩不相信末日來臨的說法,還故意在年底去參加狂歡派對。所以她被懲罰才丟了性命,被割去嘴脣也是因爲警告她“禍從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