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毅被付南決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身爲付南決的侍衛多年,成毅已經養成了唯付南決馬首是瞻的好習慣,對於他有一種本能的服從,即使現在成毅不想再做付南決的影子,不願意再做付南決的跟班,可是那種發自骨子裡本能的服從,也讓成毅有了肌肉的反應,對上他冷酷的神情就略有發抖。
付南決眯眼看着眼前的成毅,他就是覺得這個成毅大有問題,從方纔的時候,他就聽出來不對味了。什麼與唐姑娘聊天很開心啊,什麼她很喜歡啊,什麼約定好明日再去啊……想着方纔成毅說的話,想到這兩日成毅可能幹出來的種種事情,付南決眉目變得更是幽怨深邃,直視着成毅,“你說,和唐姑娘怎麼地?”
成毅看着付南決的眼神,肅了肅神色,眨眼一笑,“與唐姑娘約定好,給她帶好吃的啊!”
付南決見到成毅這笑起來的模樣,那種如沐春風的表情,臉色又是黑沉了三分,冷冷地看着成毅,一字一頓地重複,“你和她約定好,給她帶好吃的?”
此時的付南決氣壓低到可怕,眼神寒冷猶如三九湖水中的堅冰,面色黑沉猶如上好的徽墨,他的眼神彷彿利劍一般看着成毅,眼中的千萬把刀劍就要將成毅射穿戳爛。
可是成毅彷彿沒有在意付南決那可怕的神色,仍然輕鬆笑着,“這是自然的。唐姑娘才自昏迷之中醒過來,不吃些好吃的補養補養怎麼好呢?”
付南決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拼命遏制住自己的衝動,忍住要一拳揮倒成毅,按在地上瘋狂暴揍的想法。“怎麼忽然這樣關心在意起錦兮來了?”
此時付南決的語氣之中,帶着幾分怨氣,不錯眼地看着成毅,神情之中帶着探究,似乎想要從那邊尋求到答案。
“將軍,如果我說……我也喜歡唐姑娘呢?”成毅實話實說,他也擡起了頭,對上了付南決的眼睛,兩個男人眸光相對,眼神之中的精光在空中碰撞出了激烈燦爛的花火。
付南決眯眼看着成毅,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你?憑你也配喜歡錦兮嗎?成毅,你的身份……”
成毅並不介意付南決如此說,他自然是知曉付南決在嘲諷於自己,付南決並非是看不起自己,而是說了句實話。實話實說,沒有什麼好生氣的,成毅深呼吸了一口氣,神色充容淡定,“少爺,雖然我喚你少爺,叫您將軍。但是成毅並非是您的專屬奴僕,不是身在奴籍的卑微下士。做爲您的副將,做爲神機營的統領,我覺得我沒有那麼卑微。”
聽着成毅的話,付南決依舊抿着薄脣打量着成毅。成毅說得的確是不錯的,跟隨自己多年的成毅,並非他自己的奴僕,他跟在自己身邊儼然是兄弟一般的存在,他的確沒有什麼好卑微的。
只是這多年來,成毅一直跟隨着付南決的步伐,如同他的影子一般,天涯海角如影隨形,成毅可以說是最瞭解付南決的一切的人。時日久了,付南決竟是忘記了成毅最初的身份,也竟是將他當做奴僕之身看待了,若非是成毅今日自己提起,付南決恐怕到現在也不會發現,他竟是一直將成毅當做自己的僕人。
付南決深呼吸一口氣,對着成毅表達了自己的歉意,“成毅……這些年我的確做錯了些什麼,我爲我的曾經給你表達歉意。只是……”付南決頓了頓,隨後對着成毅的眸子道,“你可以追尋自己的幸福,但是……我不會允許你染指錦兮。”
成毅聽到付南決略帶歉意的話語,實在是倍感意外,不過轉念想想,付南決一向是能屈能伸敢作敢當的人,付南決意識到錯了,就會去改。他能夠得到付南決的一句抱歉,也是很是榮幸了,只是……“屬下可以斗膽問一句,爲什麼嗎?”
“成毅,我將你當做兄弟,你就應該知道一句‘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付南決看向了成毅,他是明白成毅心思的,可是就是因爲明白,他纔有些無法接受。在付南決看來,唐錦兮與自己已經兩情相悅情根深種,自己的好兄弟就應該將唐錦兮當做弟妹嫂子,如何再可以心生愛惜之心呢?
成毅看向了付南決,指了指霍芷的營帳,語氣之中似乎帶着三分質問的味道,“好,付南決,你既然將我當做兄弟,那麼我也就斗膽說一句,你身爲主將,對着軍務軍情不管不顧,在這囚禁敵營主將的帳篷前守了兩日兩夜,你有沒有考慮過軍中上下將士的感受?”
付南決不解地看着成毅,語氣之中帶着三分的不耐煩,“你又並非不知我的意思,你又問這些作何?”他的心情本就煩躁非常,又聽到成毅的質問,如何還能夠忍耐得了?
成毅雙眸之中似乎是擦出了火光,瞪大雙眼看着付南決,“我知曉你的意思,那麼全軍上下的將士,又如何都可以懂你的心思?你可知曉,你這樣辛苦守望,在將士們的心裡,你不是禮賢下士爲了感動那將領,而是你付南決對着霍芷心生愛慕,敢想不敢說,是你存了私心,有了齷齪的心腸。”
“將士們要是如此誤會也無妨,時間會證明,我的清白。”付南決無所畏懼,他清者自清,他對着霍芷是清清白白的,又怎麼會在乎軍中會謠傳什麼謠言?
成毅咬牙切齒地看着付南決,又笑笑說:“那麼你有沒有考慮過陳老的念頭?今日是第三日了,已經是唐姑娘受傷的第四日了,你有沒有關心過她,問候過她?若非我提起,你是否還記得,城中有個受了傷的唐錦兮?”
付南決看着成毅的模樣,不由得勾脣道:“怎麼?竟是爲她抱不平起來了?”付南決頓了頓,眼神之中帶着幾分自得,“錦兮不會是拈酸吃醋的姑娘,她該不會在意這些。”
“付南決……唐姑娘如何想是她的事情,你如何做是你的事情。她昏迷兩日兩夜,你竟然一點想去看她的心思都沒有。那一箭傷在胸口,是胸口啊!你就從來沒有過擔憂嗎?”成毅有些憤恨着急了,沒有人可以比他更有這種切身感受,他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
成毅自問自己在付南決心中的地位,怕是還不如唐錦兮,而這個時候付南決心中尚且不會記得唐錦兮,若是傷到得是他成毅自己,那麼就更不需要有什麼期待覺得付南決會記掛着自己。
付南決此時心中有着百種的味道,尤其是一種名爲苦澀的味道,由心慢慢向外蔓延,他不是不牽掛着唐錦兮。相反,思念已經快要將他逼瘋了,可是他做不到。
兒女情長與家國大義相比實在是太微薄了。此時在他眼中心底,能夠感化霍芷,讓景國獲得霍芷這一員猛將,真的比什麼小女兒柔腸要重要得多。
“成毅,總是要有取捨的。霍芷要是死在景國的大營,那麼於景國就是一個莫大的損失。”付南決望着成毅,有着萬分的猶豫。這是他滿目憂愁的事情,他真的害怕霍芷會死。
成毅看着付南決,忽然冷笑起來,“您一直說着損失,損失,卻不見有任何的行動,只是陪着伴着,你以爲那霍芷是唐錦兮嗎?會因爲你的不吃不喝而感到心痛難過?付南決,你不要天真了。”
付南決被成毅這冷嘲熱諷的語氣給激怒了,猛地看向成毅,厲聲喝道:“成毅,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成毅好笑地看着彷彿是惱羞成怒的付南決,面上依舊是冷淡的嘲諷,“無非是讓霍芷活下去而已,封了她周身穴道,找軍醫喂水餵飯強行治療做不到嗎?”
付南決冷冷地看着成毅,“這是對霍將軍的屈辱,這不是君子所爲。”
“君子所爲?”成毅有些疑惑,隨後依舊是那嘲諷的語氣,“什麼叫君子所爲?你這樣嗎?付南決,我真是搞不懂了,你究竟是不長腦子,還是真的愛慕上了那個女將軍。”
付南決被成毅的話激怒,“我愛慕上霍芷?從始至終,我心中都只有唐錦兮一個,別的女人在我心中,根本就沒有任何地位可言。別說一個霍芷,就是十個霍芷我付南決也不會看在眼裡。”
這話說完,付南決便不再開口了。他也不願意再多說些什麼,他心中算計,是不樂意多說出來的。這些日子在校場外,他不是沒有聽過士兵的低聲議論,他的耳力極好,自然聽得到。只是他也不知曉該如何反駁,在徹底策反霍芷之前,他沒有任何的把握。
成毅也沒有說話,他是聽了付南決的話後沉默了。唐錦兮之於付南決的重要性,他早就知道,他以爲霍芷可以取代唐錦兮,卻沒有想到……
搖搖頭,成毅沒有繼續再想,也沒有再理會付南決轉身便離去了。此時此刻,不僅付南決需要好好想一想,他自己也需要好好想想。
這其中的事情太過複雜了,不是一句兩句可以說得清理得清的。成毅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地思考一下,該不該介入唐錦兮與付南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