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了梅林花園,繞過了假山奇石,穿過了瀑布溪水,這才達到景瑁的書房。雖然平日裡景瑁待客並不會帶到了自己的書房寢居來,可是在景瑁的心中唐錦兮不是一般人,自然不是一般人,那麼也必然不會當做一般人對待,是以也就帶的深了些。
景瑁引領着唐錦兮入了書房大廳的門,望着寬敞的正廳,入目先見的正座左右隔間並無門窗而是左是書架右是多寶閣,顯得本就十分寬敞的書房,顯得更是通透亮堂。
唐錦兮一路行來,細細地記着洛王府的每一處佈置,讚歎着王府構造的精緻巧妙,一草一木無不雅緻至極且考究,一枝樹木的栽種,一隻花盆擺放,除了考慮到暗合伏羲八卦陣法之外,也是處處考究用心,不懂五行陣法的人,看過後只會讚歎主人的巧奪天工細心至極。
景瑁卻是一早就察覺到了唐錦兮在暗暗打量自己府邸的舉動,倒是也不生氣也不意外,反而是有那麼一點點小的自得,他坐在主位上,對着唐錦兮笑笑說:“唐將軍,一路行來,看你一直在左右觀察着我這個王府的佈局,可是有什麼高見啊?”
“高見?”唐錦兮挑眉問道。她面上雖然笑着,心裡卻是微微一墜,她竟是光顧着打量細心記着機關佈局,卻是忘記了身邊景瑁的存在。
景瑁淡淡點頭,擡了擡手笑笑說:“我這個王府,雖然比不上皇宮內院的奢華,太子東宮的大氣尊貴,但一草一木不值的也是極爲用心的,這雅緻的地方,自然是需要有眼界的人來欣賞。一般的俗氣之人,我是不願意帶他們來內院一觀的。”
“看來在殿下心中唐某人還是個有高見之人了?”唐錦兮淡淡一笑,隨後望着景瑁笑說,“殿下的確是高雅之人,您府邸之中的草木植被的確是格外雅緻,唐某人是個粗人,是個武夫不懂得太多了,實在當不起殿下的誇讚。”
其實唐錦兮還是看出了門道的,這人都道洛王禮賢下士,性格高雅灑脫。她一路走來,觀過他王府內的格調佈局,便是更加深信了這一點。他的王府的確是一洗富貴之相,乍看之下並不出挑之處,可是在細微之處卻足見景瑁的品味。
不說園中那用作機關的珍品梅樹,就是一甕魚池一盆盆栽,都不乏名家傳世之作。他並未將珍品束之高閣,而是佈置在了王府內的每一處,發揮着珍品本該發揮的功能,的確是灑脫之人。
景瑁聽聽了唐錦兮的話,擺了擺手,不再在意之前的話題,反而問道:“唐將軍乍然來訪,不知道所謂何事?”
“唐某人雖然是個粗人武夫,雖不成器,但也學習過管樂絲竹之音,上元節大宴那日,聽聞殿下一曲之後,便是日日牽掛,每每夢迴都不能忘卻,亦是寢食難安,思量多日,終究是無法放下,是以特來殿下府中求見,還望殿下可以給唐某人解答疑難。”唐錦兮就知曉景瑁一定會問出,她也就不再隱瞞些什麼了,痛快地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景瑁就知曉唐錦兮對着他的曲子該是極爲感興趣,心底數着日子算着唐錦兮該幾日纔會到來,沒有想到這才四五日的時間,她就按捺不住了。不過,這倒是令景瑁很是高興的,要是唐錦兮聽了自己的曲子沒有反應,他纔會是失望至極。
“唐將軍是好奇那日本王彈奏的曲子?”景瑁淡淡笑着,脣畔勾起的弧度恰到好處,在他英俊完美無瑕的側臉上,更是增添了幾分的光輝。
唐錦兮輕輕點頭,“的確是好奇,這曲子的像極了《春江花月夜》可是細細品味之下,卻與曲意、曲境大不相同,彷彿是雅士對竹子、對江水花月的欣賞、彷彿又是放蕩不羈俠客,一醉經年,夢迴千年。”
唐錦兮說着曲子之中曲中意境,其實她並非懂得這些,這種曲調高雅的東西,她倒是品不出來個所以然。只是知曉三分,通曉三分而已。這還是要拜古老怪的嚴格教導,否則她也不會有今日今朝。
景瑁卻是淡淡一笑說:“這曲子的確是有此意境,我也是彈曲之人,並無作此曲的灑脫大度,我是沒有這般心境的。”
“竟是如此?”唐錦兮眸光一縮,看向了景瑁忽然神色之上帶上了三分真誠的懇求,“洛王殿下,唐某人雖然是個粗人,但是對此曲心神嚮往,得聞此曲已然是三生有幸,實在不該再有奢求,只是心裡卻是唯恐有些遺憾,還望洛王殿下做個牽線搭橋之人,讓唐某人能有機會拜見作曲的雅士。”
景瑁含笑着看着唐錦兮,輕輕一笑問:“唐將軍如何得知本王與此曲作者相熟呢?”
“這不是個難題,此曲《花月夜》並非與原曲《春江花月夜》相同,世上會彈之人已是寥寥,《花月夜》該更是無人知曉。是以唐某人十分好奇。”唐錦兮倒是也不緊張,反而也是輕輕笑了起來,看着景瑁的眉眼,露出了笑容。
景瑁卻是彷彿不相信唐錦兮的話一般,端起茶水輕輕地抿了口,隨後笑笑說:“唐將軍這是話中有隱藏啊,那日我彈一曲《花月夜》你唐將軍露出的神色並非是好奇,並非是覺得此曲驚爲天人,而是詫異此曲爲何會被我彈出來。”他頓了頓,眸光直視唐錦兮問道,“唐將軍,本王對此很是疑惑呢,可以解答一下嗎?”
“解答?”唐錦兮輕笑着眨眼,“該是如何解答?殿下你說得不錯,唐某人的確是曾經聽聞過此曲,對此曲中意境自然是非同一般的瞭解。說句實話,對於曲中作者,唐某人亦是相熟的,所以對着洛王殿下您纔會如此好奇。”
洛王恍然大悟一般看向了唐錦兮,“喔,果然是帶着目的前來的。”洛王彷彿預見了一般,也不惱,只是輕輕笑笑說,“既然是如此,怎麼還能夠跟我兜圈子?”
唐錦兮羞愧地看着洛王,“下官從前與洛王殿下並不相熟,若是貿然來往,如此實話實說,實乃不妥,唐錦兮多有冒犯得罪,還望洛王殿下可以海涵。”
洛王聽了唐錦兮的話,不由得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吧。已經預料你會兜圈子了,依着你的心智,若非是有意被我套出話來,我想我應該不是你的對手。”洛王苦笑一聲看向了唐錦兮,“早就聽聞唐將軍擅長五行八卦奇門遁甲之術,恐怕一路走來你探究到得並非是我府內的裝飾佈局,而是五行陣法的佈置吧?”
“的確。”唐錦兮見洛王如此痛快,也就不兜圈子,反而點點頭說:“從未入門開始,便是一路用心看着。洛王殿下,您該是有一個精通此術的師父吧?這府內的佈局,該是您親手所爲?”
“何以見得?”洛王見唐錦兮如此說,不由得詫異輕笑,“我這府邸無論是請風水先生,還是兵部老手前來,皆是看不出其中門道,如何你就知曉,此乃我親手佈置?”
唐錦兮勾脣一笑,“院內格局,五行陣法,皆是由心而生由心而變,隨心所欲。早就聽聞殿下您精通此道,如今見了真是欽佩殿下的機智。”
洛王本就欣賞唐錦兮這個姑娘,如今就更是欣賞,笑了笑說:“唐將軍,本王聽聞將軍你幼年多病,被送到外省別院休養,一去十年未歸。這十年遠避他鄉,無親眷相伴,將軍是何來習得一身武藝,如何精通此術呢?”
“殿下說得極是。正是因爲下官幼年多病,父親才送我到了別院休養,一次大病求醫,偶然遇到了教導我的師父,師父自然是非一般的能人。不僅醫好了我的病,還教授我武藝功法,可謂是我的再造父母。”唐錦兮這番話說得認真,原先不知曉自己的身世,對古老怪更多的是師徒之情,可是知曉自己的命其實該是古老怪救下後,她就對有些瘋癲的古老怪起了另一種心思。
那種和唐淮相處之時從來不會升起的孺慕之思,唐錦兮是在意古老怪的。唐錦兮知曉,以後得路要自己走下去,絕對不可以牽扯任何人。可是在這裡,在現在,她還是期盼着可以見古老怪一面,哪怕是隻有一面也好。
洛王眨了眨眼,笑了起來說:“不瞞唐將軍說,你那日一曲劍舞我也煞是熟悉。敢問唐將軍的師父姓甚名誰?”
唐錦兮算計到洛王與古老怪必定有說聯繫,所以也並不隱瞞,“我的師父姓古,他從未與我道過他的姓名,只是玩笑起來時候,讓我稱呼他爲老怪。”
古老怪……洛王無聲重複着這個名字,他眸光暗淡了幾分,似乎是想要將這個名字與某個人聯繫起來,卻無法維繫上,只能作罷並嘆息一聲,“我倒是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唐錦兮原本還是有些許的期待,只是聽了洛王如此說後,便是嘆息了一聲。她原本以爲洛王是一條可以動的線,卻沒有想到……
洛王看着唐錦兮黯淡下去的眸光,不由得也覺得心中萬分不是滋味,他其實心底也是有幾分疑惑的。教導自己的師父,雖然每次見面都是匆匆,卻是格外用心。只是他看得出來,師父亦是有牽掛的,只是不知曉這牽掛……
莫非,他的師父與她的師父是同一個人?如果真的是那樣,古老怪是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