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烏雲蔽日,狂風四起,似乎有一場初冬的雨即將來臨卻在十萬裡陰沉窒悶的長空徘徊不至。軟橋上的幾十個大紅燈籠亂自飛舞,軟橋的扶手全是洞空的竹管,被風一吹,便時短時長的發出似鬼哭似神笑的怪聲來。
一位老者走上了軟橋,極目眺望着軟橋勁頭的畫舫,神情似笑非笑。
“詩蘭惡婆娘,我毒君一去二十年後再次回來了!”原來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被唐吹夢重創硬撐着堅持逃逸到這裡的五毒教教主。雖然被重創,那份功力倒是真真切切一點也不含糊。他皺了皺眉,眼神複雜閃爍。“二十年了,這裡還是一點也沒變呢!”
“你說錯了,這裡已經變了,而且變的很徹底”一個清脆的聲音驀然響起,自詡絕代高手的毒君卻毫無察覺!冷汗,先是從心裡冒了出來。
“霽霽月?”
毒君虎軀一震,緩緩轉過身,只見一位令萬千紅顏粉黛黯然失色的雙十年華的女子正美眸冷幽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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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容顏
那般神情
那種語氣
叱吒風雲大半輩子的毒君猶如電擊,何其熟悉啊,小園香徑獨徘徊,似曾相識燕歸來,一顆被一層薄薄的怨恨外衣包裹着的梟雄之心之深處,有一絲記憶悄然浮現,彈指千年般的窒息,彷彿費了畢生的力量,毒君啞然一笑,喃喃的道:“我怎麼這麼糊塗,霽月,哦不,詩蘭那惡婆娘怎麼會如此年輕”
冷眼觀注着一切的那個絕美女子冷笑道:“想不到世間居然有你這樣的男人,明明癡情偏偏裝做一副將對方恨之入骨的樣子,你以爲這很有趣嗎?何其可悲的人啊!”
毒君眼裡猛然閃現駭人至極的寒光,把一身殘勁索定那絕美女子,只待雷霆一擊。那女子淡然依舊,絲毫沒將他所做的一切放在眼裡,冷幽幽的一雙美眸望不出任何神情。
半晌,毒君像是一隻泄了氣的氣球一般軟了下去,無力的揮揮大手,道:“罷了罷了,一切何苦來着?丫頭,帶我去見你娘吧。”
正在這時候,轟隆一聲霹靂雷聲就在他們的頭頂響起,不待二人反應過來,便是嘩嘩一陣狂風暴雨,陰沉的醞釀了好久的風雨終於爆發了。
那女子一聲不吭的從他身邊走過,在風吹雨打的暗淡天色裡彷彿一朵幽蓮般在吱呀吱呀的軟橋上漸行漸遠,一任秀髮上雨珠似斷線珍珠般滑落。
毒君嘆了口氣,又似鬆了口氣,拖着一身的淋漓與狼狽向着雨幕裡軟橋的盡頭走去。
雷電交加,狂風依然大作,暴雨依然肆虐在茫茫沼澤,沖刷着一朵朵噬魂魔蓮,讓它們更加嬌豔芬芳。
畫舫裡,一簾琉璃輕微的晃動着,在燭光中斑駁陸離,似夢似幻。遮去了雷雨的喧囂,遮不了難以言喻的心境。香爐裡青煙嫋嫋,錦簾清畫、長椅短燭,毒君半生華髮的髮絲時不時的滴着水珠,一身衣服還沒來得及運功烘乾,貼在身上冰冷刺骨。可他絲毫沒有在意,因爲他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對面的一個女子身上。
那女子蒙着一面流蘇質地的半透明的黑色面紗,三千青絲在腦後精緻的綰成鳳鬏,用一支暗綠色的金步搖橫插着,一身似裙非裙的奇異裝束,飄忽不定的微微嬌喘,淡淡蹙起的兩彎淺淺娥眉,分不清年齡,看不清容貌,也無從把握。明明她就俏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你卻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不是忽略,而是被忽略。這樣謎一般的女子是誰?
毒君知道,但他永遠也不想再提她的名字,畏如蛇蠍。他稱她爲“惡婆娘”。她,就是雲夢大澤的主人,詩蘭·霽月。
良久良久,似乎再無一絲雷雨之聲傳來,毒君終於啞着嗓子道:“霽你這麼多年還恨我嗎?”
詩蘭·霽月無語凝眉,露在面紗外的霧色明眸望着一簾琉璃怔怔出神。
毒君知道她會回答,他沉默着,在等。
“恨嗎?好像很遙遠的字眼,我都忘記的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直到你再次出現在這裡。”
毒君忽然欣慰的笑了,雨水自發絲流落在他蒼白的老臉上,更顯得這個笑容有着太多的蒼涼,太多的深意,至少詩蘭·霽月沒讀懂,或許連他自己也讀不懂。
“這一生我從未求過你,今天我求你答應我一件事”毒君望着燭淚滴落的瞬間低沉的說着。
似乎很意外,又似乎早已預料,詩蘭·霽月挑着娥眉,平淡的令人心寒的道:“你說。”
“幫我殺一個人”
“誰?”
“唐、吹、夢!”毒君一字一頓的道。
轟隆!一道驚雷劃過天際,藍紫色的閃電如一條兇殘的長龍般肆虐於茫茫雨幕,把詩蘭·霽月輕啓櫻脣說出來的話語完全的遮掩了,毒君臉上露出了一絲奇特的微笑,或許他聽清楚了。
唐吹夢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因爲他一直寶貝的不行的雪狐小乖乖變成了一個絕世狐媚的女子,對他百依百順的俏佳人,那惹人垂憐任君採摘的小模樣想想都令人血脈噴張,但偏偏又生起無限憐愛,最終連他自己都驚訝的放過了她,沒有讓她在身下婉轉承歡,而是拍拍她水嫩的臉蛋,閃身向雨後空山走去。
離開誇母族已經一個月了,可是他們一行人依然沒有找到傳說中的雲夢大澤,儘管他們一行中多了一個自詡對這一帶無所不知的誇母族女王雲夢千帆!
想到雲夢千帆,唐吹夢也說不清對這個美麗而又危險的女人是什麼感覺,不過還是要感謝她讓他當什麼“聖者”,不是爲了那幾多,而是爲了那麼多元陰之力,有了它們,曾經受到道士們重創的雪狐才得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復原,從新幻化人形,從此,再也不是那個只可以傾聽他心聲,窩在他懷裡如小貓般酣睡的小狐狸,而是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可以給他體溫、給他情愛的妙人兒!
那日唐吹夢正在臨時的營帳裡與雅凝抵死纏綿,一時性起將蠱妖紫蟬也給吃了,不想在紫蟬到達極樂之境的時候,一陣極度舒爽的電流擊中她的芳心,剎那間她全身**,花莖深處涌現清涼的純淨能量,被唐吹夢吸收的乾乾淨淨,接着奇特的事情便發生了。
一直窩在邊上瞪着一雙烏溜溜的靈動眸子瞧着他們靡成片的雪狐在唐吹夢吸收那股純淨能量的剎那忽然全身發光,那是種柔和的白色,摻和着淡淡的粉色,吞吐不定。
與此同時,唐吹夢驀然感到一股讓他與其說不可抗拒不如說是心甘情願的吸力傳進他的體內,接着他的力量像是被吸進了無底洞一般快速的流失,奇怪的是,他卻沒感到一絲驚慌,彷彿是理所當然的一般,紫蟬、雅凝二女都昏睡酣然,而他就那麼癡癡、傻傻的望着雪狐被那團光芒吞沒,看着光芒劇烈的翻騰,看着光芒漸漸的消失,看着一個一絲不掛的絕美狐媚女子突兀的出現在他面前,再看着她無限風情的朝着他微笑,跪在他的腳下吻着他的腳,輕輕的叫着:“主人”
一切如露亦如電,恍似夢幻泡影,卻真真切切,不容他有任何反駁。就這樣,好似一切都是命中註定一般,一個飛天雪狐妖女闖入了他的世界,帶着不離不棄的血誓,決絕癡癡的走進他充滿憂傷的心裡。
狐雪兒,我的小乖乖,縱萬世我依然要擁你入懷,肆意愛憐,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收回神思,唐吹夢愕然發現身周不知何時起了濃濃的大霧,以他的目力只見眼前三尺,仔細默查了片刻後唐吹夢驚奇的發現他居然陷入了一個曠世陣法之中!以他唐門和天機閣對陣法的認知還有自三生河水底洞府得到的女王筆錄中對於陣法的精闢見解,他不敢說於此道是天下第一,至少也算是鳳毛麟角的驚世高手了,然而居然無法看破此陣,更讓他感到恥辱的是什麼時候闖入此陣都一無所覺。
“哼,還真他奶奶的是莫大的諷刺,剛剛還尋思着什麼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現在一個鳥毛陣法就手無足錯了,唐吹夢啊唐吹夢,枉你平日狂妄自大,今日終於碰了釘子,難道你還不幡然醒悟嗎!?”頹然的一坐下來,靠在一棵不知道是不是在陣法中幻化而來的大榕樹的樹根下,望着不斷翻騰的濃霧自嘲着喃喃有聲。
“這破陣要困我到什麼時候啊?哎”他不禁想起了在外面山下等待着他的女人們,一時滿心苦澀。
嘩啦
獨自生着自己的悶氣,死寂的濃霧中彷彿有一陣水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