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塵埃落定,一環套一環 4000
1980年,義務教育法規定:“國家對接受義務教育的學生免收學費。”但一直到2006年,國家才宣佈農村免除義務教育法。
八十年代,尤其是貧困農村,家長重視教育,很多人恐懼貧窮,爲了孩子的將來做父母的可以砸鍋賣鐵,只是爲了下一代可以脫離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
方之涵本是良善之人,她雖有攀比之心,平時也愛面子,但這一切都不能阻擋她善良的那一面。沒有人生來就是十惡不赦的,方之涵亦然。
大一那年,很多高校學生最大的睡前消遣就是聆聽夜間廣播。
某一天晚上,舍友收聽收音機,播音員伴着音樂,聲情並茂的念着五湖四海的信件,本來方之涵已經昏昏欲睡,但她後來不睡了,她被播音員口中的那個“我”觸動了耘。
那是一封來自貧困地區的信件,信中的“我”說,她們那裡初中生輟學率高達50%左右,能上高中的還不超過10%,她很想上學,但家裡實在是太窮了,況且她還有弟弟要上學,所以她打算輟學打工,攻弟弟讀書。
播音員說信紙上都是乾涸的印記,像是那個女孩子的眼淚,播音員說着已是幾度哽咽,方之涵生在南京,家裡雖然不富裕,但卻衣食無憂,所以她很難想象一個女孩子每天要走幾十裡的山路上學,常年忍受烈日暴曬和風吹雨淋,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煎熬踝?
女孩因爲貧窮要放棄學業,這讓方之涵心裡很難受,她在遲疑一週之後,撥打了熱線電話,詢問了女孩的地址,然後給她寫了一封信,還附送了她摳下來的幾塊錢。
方之涵在信裡鼓勵女孩繼續上學:“貧窮雖然意味着低起點,但命運是公平的,未來需要我們自己去爭取,去創造。”
那個女孩叫譚夢。
信件輾轉來遲,譚夢收到信件時,已經休學半個月,正準備行李打算跟着同村人前往廣州,但就是這麼一封信,一封說要儘可能攻讀她讀書的信件,讓她重新燃起了學習的意志。
從大一到大三,蕭靖軒、徐書赫打工不斷,方之涵也沒閒着,她給C市小康家庭的孩子做家教,她因爲節約小摳,被同宿舍女生擠兌。
她對吃飯沒什麼講究,湊合吃飽就行,每天奔波在幾家家教地,那幾家家教地距離太遠,她爲了省錢只能一路小跑過去。
她這麼吃苦,但衣服卻捨不得買一件,有時候買一件,還要再三跟小攤販子討價還價。有女學生挖苦她:“之涵,你賺那麼多錢,怎麼也不捨得給自己買件衣服穿?”
沒有人知道,就連蕭靖軒也不知道,方之涵之所以會這麼吃苦,是因爲她除了負擔自己的生活費之外,她還資助了一姐一弟。
確實是很苦。
她每個週末需要跟幾個學生打交道,性格不同,年齡不同,夏天烈日蜇人,冬天寒風凜冽,她每次氣喘吁吁的跑到下一個孩子居住地,只是爲了不讓僱主有意見,這份工作可以維持的時間長一些。
她穿白襯衫,一個夏天下來,後背愣是被汗水染成了黃顏色。家教、學習、每天見一見蕭靖軒,等她回到宿舍,她多是會倒頭就睡,但她卻覺得很充實。
幫人,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譚夢一直不知道資助她和弟弟上學的那個人是誰。一直到高三臨近高考那一年,她以不考大學“要挾”資助人,以此獲取資助人的名字。
她這才知道資助人叫方之涵,是一名C大學生,只比她大了三歲。
後來,譚夢考進C市高校,她問方之涵:“之涵姐,你爲什麼不肯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
方之涵說:“我只比你大了三歲,如果被你知道我的年齡,怕會無意中傷了你的自尊。”
那一年,方之涵大四,譚夢大一。
方之涵在這一年3月邂逅了人生中的天翻地覆,譚夢在學校聽說蕭靖軒和唐瑛訂婚一事,前去C大找方之涵。
宿舍裡不見方之涵,譚夢擔心方之涵會出事,去了訂婚地,求着記錄人員,讓她看一眼入會名單,沒有看到方之涵,譚夢唯恐方之涵會想不開。
那天的太陽像是來錯了季節,忽然就從春天跌落到了夏天,譚夢找到方之涵時,方之涵在一處廢棄的民房外,她的手腳被捆着,眼睛蒙着布,膠布纏繞着她的嘴,衣不蔽體,連內~褲都沒穿,她艱難的挪動着,嘴裡咿咿呀呀的叫着。
譚夢忽然捂着嘴,眼淚嘩嘩地往下流,她淒厲的叫了一聲“之涵姐”,她伸手抱方之涵,方之涵卻像是受了驚,全身縮成一團,譚夢撕開膠布,只聽她抖着聲音:“別碰我,別碰我……”
方之涵病了,譚夢遠離C大,在她學校附近租了一間房子,除了去學校上課、打工,就每天守着她。譚夢看着她不分晝夜的熟睡,看着她大把大把的掉頭髮,看着她被夢魘驚醒,看着她不知疼痛的虐待她自己,譚夢內心被絕望包裹,她把恨意鑲嵌在了骨血裡,發誓要爲方之涵報仇。
譚夢聯繫上了莫姍,莫姍前來C市
,那時候的大四,學生都在實習,莫姍一路走過去,只覺得空寂無比。
莫姍在C大辦理了相關手續,便帶着方之涵回到了南京。
方之涵回南京那天,譚夢去送她,那個身材婀娜多姿的女子,在經歷人生噩耗後,修身衣服鬆垮垮的,像是一縷遊魂。
譚夢說:“之涵姐,等學校放假我就去看你,你要好好的。”
方之涵恍若未聞。
火車開動了,譚夢追着火車跑,她跟坐在靠窗位置的方之涵揮手:“之涵姐,再見。之涵姐,再見——”
那是譚夢最後一次看到方之涵。後來學校放假,譚夢曾去南京找過方之涵,但莫姍早已帶着方之涵搬了家。直到2007年,譚夢隨唐瑛出席酒會,乍見方之涵,她在震驚之餘,手中酒杯驟然砸落在地,那是她第一次人前失常。
2008年3月8日,方之涵狠狠的扇了譚夢一巴掌,扇完後,譚夢哭了,方之涵也哭了。
在方之涵回國之前,譚夢做了很多錯事。
她拿自己的一生去賭,去報仇,她接近唐奎仁,從一個小員工,逐步成爲唐奎仁的秘書。唐奎仁不好色,她就從生活細節入手,一點點的走進他的生活裡,他的心裡。
她用了十幾年的時間,唐奎仁查到她和方之涵的淵源時,這個可以做她父親的老人揮退了所有的傭人,他給她打電話,他說:“傻丫頭,十幾年的青春和人生啊!就這麼交付在我這個糟老頭身上,不值得,真是不值得。”
唐奎仁不曾知道,掛斷電話的譚夢哭了,唐奎仁查到她和方之涵的關係,她本躲在家裡害怕不休,可令她沒想到的是,人面獸心的唐奎仁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譚夢也不曾想到,唐奎仁掛斷電話沒多久,就因病猝死,死前身旁一個人也沒有。
她不殺唐奎仁,唐奎仁卻因她間接而死。
譚夢不承認自己對唐奎仁有情,若是承認,她怎對得起方之涵?
唐家MOMO咬傷蕭瀟,是她暗中做的,她時常出入唐家,呈遞文件也常常會出入唐二爺的院落,所以對MOMO的脾性很瞭解。她本打算藉助MOMO咬死蕭瀟,以此激化唐瑛和唐二爺的矛盾,將唐氏鬧得雞犬不寧。但誰曾想,蕭瀟命大,此事無疾而終。
2003年,蕭靖軒去世,譚夢的機會來了。
唐瑛和蕭瀟因爲骨灰事件,母女決裂,譚夢找到蕭瀟,共謀唐氏,眼看成功在即,卻在2004年因爲傅寒聲突然介入功虧一簣。
失敗了沒關係,可以捲土重來,但蕭瀟卻喪失了鬥志。
南京,蕭瀟因爲蕭暮雨,跟C市和唐家恩怨徹底決裂。譚夢在憤怒焦躁之下,於一個夜晚,指使人暗巷“掐死”蕭瀟。
當然不可能真的要掐死她,如果有心掐死,又怎會“恰好”有人走過,行兇者落荒而逃?都是一撥人,目的就是爲了誤導蕭瀟,再次激化她和唐家的矛盾,但譚夢再次失敗了,縱使有人試圖掐死蕭瀟,蕭瀟也不爲所動,她成了一個最平凡的大學生,無慾無求,只爲一個蕭暮雨。
2007年,蕭暮雨去世。如果方之涵不曾出現,譚夢一定會支持蕭瀟入主唐氏,將唐氏攪得天翻地覆,但方之涵出現了,於是報仇方式改變了。
應方之涵吩咐,譚夢牽線徐書赫合作。蕭瀟疑心病重,所以譚夢事先就告知蕭瀟,徐書赫會因爲股權業務經營事宜找她詳談,以此放鬆她的警惕。這也間接促成了半山菜館蕭瀟出事鬆懈前因。
牀~照曝光,蕭瀟名聲掃地,唐氏一團亂,本是大仇得報,誰料卻被告知報復錯了人。3月8日凌晨,譚夢接到方之涵電話匆匆趕來,她聽着方之涵的話,只覺得血液逆流,渾身發涼。
徐書赫是必須要死的,她沒辦法眼睜睜的看着方之涵召開記者會,她不能讓蕭瀟或是傅寒聲毀了方之涵。
離開方之涵別墅,譚夢找到了黎世榮,黎世榮說蕭瀟確實有殺徐書赫之心,但也只是一時憤怒氣言,比起殺死徐書赫,蕭瀟或許會把徐書赫的罪證公諸於衆。
譚夢說:“黎叔,大小姐不能做得事情,你可以代她做。”
譚夢說:“唐瑛共有兩個女兒,未來變故尚未可知,現如今大小姐聲名狼藉,入主唐氏可謂是難上加難,只要唐瑛穩坐唐氏主位一天,就絕對沒有大小姐的立足之地。”
譚夢說:“傅寒聲遭此奇恥大辱,而他又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你想想程遠,就知道將來他會怎麼對付徐書赫了。就算大小姐不下狠手,傅寒聲也絕對會暗中辦了徐書赫……”
是的,傅寒聲會下狠手,他會犯罪。
猶記得3月6日醫院,蕭瀟對他說:“他的性子比你陰戾多了,如果被他知道,那個人是徐書赫,我怕他成爲第二個黎叔。”
那個孩子苦了那麼多年,她好不容易對生有了希望,重新愛上了一個人,她說:“黎叔,我好不容易有了溫暖,我不想失去它。”
其實,就算譚夢
不說這些,黎世榮也會這麼做的,他的“女兒”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做“父親”的不能置若罔聞。
只是,譚夢算計好了一切,自以爲借刀殺人成功,誰曾想黎世榮還備了一招,他這一招是要置方之涵於輿~論之中。
死了一個徐書赫算什麼,他還要罪魁禍首方之涵付出一定的代價。
剎車失靈——
若是自殺,黎世榮何需在剎車上做手腳?可他做了手腳,一旦下午方之涵召開記者會,縱使她不提自身悲慘過往,也會在傅寒聲迫壓和蕭瀟錄音威脅之下提起徐書赫。
蕭瀟這時候是斷然不會出面的,爲了她的清白,自是不會把錄音公諸於衆,但方之涵呢?方之涵若是提起徐書赫,徐書赫又是在上午發生了車禍,衆人再聯想到剎車失靈,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會是方之涵。
譚夢哭,她哭她自作聰明,到頭來卻是害了方之涵;方之涵哭,她哭譚夢太傻,哭她被自己誤了半生。
後來,方之涵不哭了,她靜默原地,眼神裡的光最終沉沒深海,她對譚夢道:“你趕緊離開C市,最好能馬上出國,如果被蕭瀟知道你的所作所爲,她是不會放過你的。”
譚夢哽咽道:“你跟我一起走。”
“我……”方之涵忽然笑了,笑容苦澀悲哀:“我走不了。”
有些事,錯了就是錯了。況且,她不能丟下融信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