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凝望,叫微微一笑【4000】

2007年春末,傅寒聲和蕭瀟簽訂了兩年婚約協議。

2007年盛夏,蕭暮雨去世前一個月。

南京醫院,蕭瀟離開病房打水,當時蕭瀟電話在響。手機在蕭瀟的雙肩揹包裡放着,蕭暮雨翻找手機時,被他看到了那份婚期協議。

蕭暮雨在蕭瀟手機裡找到了周毅的電話。周毅,蕭暮雨當然知道那個人是誰,傅寒聲的得力助手,一個叫周毅,另外一個叫華臻,這是金融圈衆所周知的事。

一通電話打給周毅,蕭暮雨說:“我想見見傅先生。”

傅寒聲當時在國外,他是在某天凌晨走進病房的。那是傅寒聲和蕭暮雨第一次正式見面,也是最後一次見面礬。

蕭暮雨幾日前病重,戴着呼吸機,連話也說不出。所以,傅寒聲在窗前說話,蕭暮雨躺在牀上聆聽。

傅寒聲知道蕭暮雨在想什麼,也知道他在懼怕什麼,所以他引用了柏拉圖的話:我以爲小鳥飛不過滄海,是因爲小鳥沒有飛過滄海的勇氣,十年以後我才發現,不是小鳥飛不過去,而是滄海的那一頭,早已沒有了等待。

他問蕭暮雨:“這種無望,你懂麼?”

“你安心走吧,只要她翅膀還在,我在滄海那頭等她。”這是傅寒聲對蕭暮雨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日,蕭暮雨提筆,在紙頁上吃力的寫了這麼一行字:“不要傷害她,不要讓她一個人……”

2008年2月6日,這裡是南京,是蕭家父子的安息地。蕭暮雨墓碑前,傅寒聲沒有逗留,已亡者佔據妻子心頭,他無法坦然處之,他怎能逗留?若是妻子面臨墓碑難過,他……也該難過了,所以他避開了。

況且,有他在,她或許會不自在吧?

……

蕭瀟走過來時,就看到傅寒聲坐在墓園臺階上,旁邊散落着一些枯枝,他撿了一根細細的枯枝,一截一截的折斷……

蕭瀟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烏黑的發,心裡溼漉漉的,彷彿滋生出了無數的海草,輕輕的撩撥着她的心。

ωwш★ TтkΛ n★ C ○ 此刻,他不是首富傅寒聲,只是一個男子,一個無聲給予她溫暖的男子。

“地上不髒嗎?”

她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他回頭看她,眸子深邃,嘴角慢慢的浮上了一抹微笑,站起身的時候,順手拍了拍身後的灰塵,他以爲她還要再待上一會兒,所以纔會尋地方坐下來歇歇。

祭拜完了嗎?

傅寒聲垂眸看了一眼腕錶時間,中午11:30左右,開口問蕭瀟:“還有要祭拜的長輩嗎?”

還有一位,也就是莫老太太。

坐車趕到郊區,莫老太太的墓碑前,還有一些紙錢被風熄滅火焰,尚未燒完。蕭瀟泛下心頭疑惑,難道是蘇越?他曾在幾日前給她打過電話,說他會和蘇父一起前往南京,所以還是很有可能的。

蕭瀟蹲在墓碑前,把紙錢點燃。傅寒聲站在一旁,是一個涵養極好的人,一路上並不追問墓碑主人是誰,他唯一能做的只是陪伴和等待。

出租車在山坡下等着,回市區的途中,車載廣播正在播報除夕跨年晚會外露節目單,猜測將會出現哪些明星……

車裡,他始終都握着她的手,偶爾會問她是否餓了?

2007年的時候,蕭瀟天地一片灰暗,她那時候不曾知道,在她至親去世後,還會有一個男人,如此關心她的衣食住行。

暮雨去世後,每次回南京,她都會覺得很冷,很空。但此刻,她的心是安靜的,他就在她身旁,彷彿能承載她所有的喜悲。

蕭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緣?

在南京吃得午飯,點了幾道菜,一上午跑了太多地方,兩人都餓壞了。吃罷飯,他把餐巾遞給她,前去櫃檯結賬:“你呀,如果每次都能吃這麼多,我也不至於發愁了。”

蕭瀟回頭掃了一眼飯桌,好幾個盤子都快見底了,今天確實是吃多了。若是每天都這麼吃的話,不成,會吃成胖豬的。

機票是之前就訂好的,時間還很寬裕,兩人並不急着前去機場,傅寒聲提議坐公交車去蕭瀟大學裡轉一轉。

“在C市,還沒坐夠公交車嗎?”蕭瀟投了硬幣,和他一前一後上了車。

這是玩笑話。他在C市,曾陪她數次坐過公交車,他在本市名聲很響,如今在南京倒是很難有這麼自在的時刻。

找座位坐下,他摸了摸她的頭,黑色的眸瞳裡帶着溫潤的光:“不一樣,這裡是南京。”

南京公交車,不再是一前一後的車座距離,她不再看不到他的身影,他在2008年終於如願以償坐在了她的身邊,同她一起看南京的風景。

慶幸,慶幸他在2007年把她帶到了身邊。否則,有些遺憾,將會刻在心裡一輩子。

公交車、南京街道、大學校園,俊雅不凡的男人和美麗安靜的女人,慢步行走時,縱使有人不識他們是誰,但在來來往往的行人眼裡,他們

tang無疑是一道最獨特的風景線。

學校放假,校園裡幾乎沒有什麼人,蕭瀟一邊和傅寒聲講解着校園景緻,一邊和他沿着學校散着步。他揹着手,耐心的聆聽着,嘴角笑意自始至終都未曾消散。

走到教學樓前,蕭瀟伸手拽住了傅寒聲的手臂,指着一處臺階道:“我曾在那裡摔倒過,當時正下課,腳下一滑,當着衆人的面,直接摔倒在地。”

傅寒聲掃了一眼臺階,還挺高,短暫沉默後,他問:“受傷了嗎?”

他回憶蕭瀟身上是否還有其它傷疤處。蕭瀟身體曲線,他是再清楚不過了,除了右臂傷疤,身上倒也沒有其它的疤痕,看來當時摔得並不嚴重。

“沒有受傷。”她說着,低頭笑了笑:“就是摔得有點疼。大庭廣衆之下摔了一跤,挺不好意思的。”

是女孩子的心理。愛面子,倒也是人之常情。

傅寒聲嘴角有笑意,但心裡卻是“唉”了一聲,蕭瀟平時走路不看腳下,平衡力也不好,不是一般的多災多難。

……

下午乘坐飛機回C市,傅寒聲帶蕭瀟在書店裡一人買了一本書。結賬的時候,傅寒聲掃了一眼蕭瀟手裡的書籍,是一本投資金融類的書籍。

專業書籍,只要蕭瀟不覺枯燥就好。

上了飛機,傅寒聲沒想到,蕭瀟也沒想到,竟在飛機上意外邂逅了方之涵。

方之涵見到兩人,先是意外,再後卻是忍不住笑了,她說這是緣分。

確實是有緣。

方之涵說她回南京是爲了祭祖……起飛在即,不宜長時間交談,傅寒聲帶着蕭瀟尋座。靠窗位置,南京那日陽光灰濛濛的,但抵達機場後,太陽卻出來了,穿過舷窗灑落在書本上,就連紙張也變得溫軟起來。

傅寒聲坐在她身旁翻看着書籍,他的手指很好看,陽光落在他的手背上,左手無名指婚戒簡約,被陽光照得明晃晃的,令人睜不開眼睛。

蕭瀟下意識摸了摸頸部,那枚女款婚戒一直掛在她的脖子上,似是成了一種習慣,就連洗澡也不曾被她摘下過,但那婚戒是何模樣,她卻從未認真的打量過。

這麼想着,空姐走了過來,遞了一張紙條給傅寒聲:“傅先生,有位方女士讓我把這張紙條交給您。”

方女士?方之涵。

方之涵在紙條上寫着:“傅董,可以和您換一下位置嗎?鄰座男人藉機搭訕,不堪其擾。”

傅寒聲回頭看了一眼方之涵,方之涵坐在走廊旁,觸及傅寒聲的視線,無奈的聳了聳肩。傅寒聲收回視線的同時,也合上了雜誌,問蕭瀟:“和方董坐在一起,沒問題嗎?”

那紙條蕭瀟也看到了,她點點頭。

傅寒聲緊了緊她的手,鬆開時,起身離座。片刻後,方之涵坐在了蕭瀟的身邊,抱歉微笑:“我這麼不識眼力勁,分開你和傅董,瀟瀟可別怪我。”

“不會。”蕭瀟合上了書,方之涵在她身旁坐着,畢竟是長輩,蕭瀟不宜因爲看書,冷落了她。

飛機起飛,航程不算太遠,預計黃昏就能抵達C市。方之涵同蕭瀟閒聊,蕭瀟這才知道,方之涵是回南京拜祭亡父和亡母。

說起過年,方之涵略顯落寞,苦澀一笑:“我在南京早已沒有親人。原本還有一位繼母,但多年不聯繫,再回國卻得知繼母早已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這些年來,春節於我來說,一直是一個人,所以這節怎麼過,都是一樣的。”

興是“繼母”這個詞太敏感,又加上前不久,蕭瀟剛從劉院長那裡“溫習”完莫老太太的“繼母”身份,所以多看了方之涵一眼。那一眼,並沒有太多的意味,只是下意識罷了。

方之涵跟蕭瀟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蕭瀟應聲的同時,透過座椅回頭去看傅寒聲,他正在看書,恰逢擡眸,目光就那麼直直的對上了蕭瀟。

2月6日,飛機航班由南京飛往C市。機艙裡,傅寒聲和蕭瀟四目相對,恰到好處的五官輪廓異常柔和,嘴角帶着暖暖笑意。

蕭瀟也在笑,笑意清淺。

……

和傅寒聲一樣,方之涵把車停在了機場。機場告別,方之涵握住傅寒聲的手:“我欠傅董一個人情,過年期間如果電話邀請傅董外出吃飯,還請傅董能夠賞臉。”

“客氣。”傅寒聲微笑。

離開機場,直奔傅宅。下飛機後,老太太已經接連打了好幾通未接來電,大概是打不通,所以纔會發了幾條短信過來。

——在飛機上嗎?

——什麼時候到家?

——抵達C市,請致電。

溫月華用了“請”這個詞,可見是有些惱和生氣的。蕭瀟想,今天是團聚的大日子,或許傅寒聲帶她回南京,老太太心裡是不高興的……

她這麼想着,他似是窺探到了她的心思,一手握着方向盤,另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似是無意,實則有心撫慰:“人一上年紀,難免會有

些纏人。”

蕭瀟反握住了他的手,不說話了。

……

回到傅宅,莊伯已經在門前久候多時,笑眯眯的走上前,幫蕭瀟打開了後車門:“總算是回來了。”

旁邊花園裡傳來了一陣歡聲笑語,傅寒聲牽着蕭瀟走了幾步,蕭瀟循聲望去,就見花園鞦韆處,有一個長相漂亮的小女孩正坐在鞦韆上盪鞦韆,寧波在她身後輕輕推着,不時叮囑她要小心。

鞦韆在空中盪漾着,小女孩高興的咯咯直樂,中英文混雜,大意無非是:“小叔叔,再高,再高……”

小女孩年紀在七、八歲左右,蕭瀟疑惑她的身份,眼神望向傅寒聲,傅寒聲正欲說話時,就聽小女孩驚喜尖叫道:“叔叔——”

花園裡,小女孩眼尖看到了傅寒聲,激動的讓寧波抓緊鞦韆繩,嚷嚷着要下來。

興是那聲“叔叔”聲音太大,一時間魚貫有人走出了主宅。此時,小女孩已經像個小蝴蝶一樣朝傅寒聲跑了過來,他彎腰抱起小女孩的時候,蕭瀟越過傅寒聲看到了一對中年夫妻,應該是傅安笛和寧承恩了,還有……

一道纖細的身影站立在主宅廊檐下,臉部輪廓姣好,很美麗,目光對上蕭瀟時,微笑點頭。

哦,這位女子,應該就是莊顏了,而這個小女孩,可不就是莊顏和傅宜喬的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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