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用叔,可否教我三人騎馬?”錢鏐牽着白馬看向吳用道。
吳用一愣,回過頭來看了錢鏐一眼,隨即笑道:“少爺又拿老奴尋開心了,老奴這點馬術可比不得少爺。”
錢鏐有些尷尬,原來他自己會騎馬啊,可系統又非常明顯的標註着,沒有馬術這一項,想來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這具身體的技藝都被抹除了吧!
錢鏐正想說,自己忘了,但又覺有些不妥,畢竟馬術就跟游泳一樣,一個會游泳的人,就算是幾年不下水,甚至忘了游泳的動作要領,再下到水裡時,還是一樣的會遊。
馬術也是一樣,不可能有忘了一說。
所以錢鏐也沒辦法,只能自己找塊空地去練了。
三人牽馬出吳府,走在街巷上,錢鏐有意無意的問道:“那天我沒有站出來,你沒有怪我吧?”
杜陵搖了搖頭,道:“父親在世時,就曾教過我,拿了別人的錢,就得幫別人辦事。
自己享了多少福,就得受多少罪。
那天留哥兒你找到我,我答應了留哥兒,就想到了被鞭打的一天。
我們做的是買賣,若是我把留哥兒供出來,我也就沒資格再繼續留在吳府。
這是買賣留哥兒原本就不必站出來的。
只是沒想到,打的人會是……”
杜陵沒有想到的是,打他的人竟然是阮成,真正被偷了東西的三溜先生卻像沒事人一樣。
這一點錢鏐也沒想通,他自然也不會去想。
至於杜陵說錢鏐不會站出來,其實錢鏐的想法也是跟杜陵一樣的。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這都是最基本的道理,若是杜陵心存怨氣,怪錢鏐沒有站出來攬下這個包袱,那纔是有大大的問題。
錢鏐點了點頭,嘆息道:“三國時,劉皇叔用忠義仁德籠絡天下賢才,小時候總覺得,這是無可厚非,是最爲正義的。
長大之後,又覺得劉皇叔難免有畫餅充飢之嫌。
雖手下盡是忠良,但對那些忠良來說,不是太公平了。
我反倒喜歡曹老闆的率真,有才給官,有功送錢,有勞嘉獎。
有多少本事,吃多少飯。
要不世功績,我們就扯旗造反。
主公爽快,屬下也舒服。
曹操打東吳,就先告訴天下人,他要‘銅雀春深鎖二喬’,多直爽。
也不知道劉皇叔想不想二喬,反正劉皇叔是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杜陵也笑道:“最後還是劉皇叔從東吳得了女人。”
錢鏐聞言,是朗聲而笑。
“你讀過書?”笑完之後,錢鏐問道。
杜陵點頭,“以前母親還在的時候,被母親逼着讀過幾天的聖賢書。
以前調皮,也不喜讀書,總把母親氣得不行。
現在想想……唉!”
錢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是該多讀書,孔聖有言,十五志於學嘛!以後若夫子還能到府上來,你也一起旁聽吧!”
本來還眉開眼笑的杜陵,頓時就成了苦瓜臉。
“讀書……不然……”
錢鏐瞪了他一眼,道:“可是你自己說的,你能提刀,我就讓你做將軍。可將軍也不知只會提刀殺敵吧?”
杜陵攤了攤手,表示可以勉強爲之。
三人出了小鎮,鎮子外是鹽梟的千畝良田。
現在真是農忙時節,田地裡人頭起起伏伏。
錢鏐還在遠處時,許多的相鄰都是看到了他。
遠的微笑示意,近的打聲招呼。
就像普通的鄰里相見,沒有高低貴賤的生疏,多的還是相鄰之間的熱絡。
這還都得益於吳老太婆爲人處世的態度。
錢鏐遠遠的就看到老土子一家,他們一家就他父子兩。
以前兒子還有健全的時候,倒是也不缺什麼勞力。兒子年輕能幹,一個人就幹了三四個人的活。
而現在,父子兩隻得坐在田埂上,等着哪家的姑姑嬸嬸空出手來,過來幫父子倆時,父子二人一人提壺,一人拿碗,給來幫襯的鄉鄰倒上一杯涼茶。
錢鏐把馬栓到樹上後,便招呼着兩人過去幫忙。
老土子並沒有姓名,小名叫老土子,鄉鄰們便喚作老土子了,他兒子自然也就叫小土子。
“老土爺爺,地裡的活還沒弄完呢?我來幫你吧!”
“唉,少爺呀,不用了,就那一點活計了,等王家那小丫頭忙完了就過來了。”
老土子和小土子以前都是鹽幫裡的兄弟,跟着阮成、吳老太婆出生入死,平時也就跟兄弟一樣,也不計較什麼尊卑秩序。
所以錢鏐要幫忙時,老土子也不會像管家吳用那般覺得有什麼不妥。
反而覺得錢鏐親近、熱情。
錢鏐和杜陵下到田裡,幫着老土子擺弄着田裡最後的一點活計。
而阮結則是坐在田埂上遲遲不肯下來。
倒了一碗茶湯的小土子,遞給阮結後,捏着阮結的臉,調笑道:“留少爺,你這嘍囉可是有點不聽話啊!”
小土子是阮成的得力手下,也沒少見着阮結。
阮結也不認生,癟着嘴委屈道:“吳用叔說過,地裡有小蟲子,會吸阮骨頭的血的。”
阮結這話是引得衆人哈哈大笑,在遠處的少女們都忍不住過來逗弄阮骨頭幾下。
阮結雙手端着一個跟他頭差不多大的碗,坐在田埂上是來者不拒。
錢鏐聽聞小土子的調笑之言,順口調笑道:“阮骨頭是養尊處優慣了,不聽話也沒辦法,不然小土叔找個婆姨給我生個聽話的嘍囉啊!”
小土子得意道:“快了快了!過幾日婆姨就該過來了!”
錢鏐停下的手上的活計,來到田埂邊上歇口氣。
喝了一碗加了香料、細鹽的涼茶後,錢鏐吧嗒吧嗒嘴,消化茶水濃而複雜的味道後,很是鄭重道:“小土叔若是討婆姨有什麼困難的話……”
錢鏐的話剛到了嘴邊,老土子就不樂意了。
老土子板着個臉道:“有什麼困難不困難的?在這小鎮上,我父子倆有這幾十畝的良田,還愁吃不着飯,討不起婆姨?這小鎮上可沒有什麼苛捐雜稅,官府的人也管不到這裡,我還愁着沒人去給鹽幫你出力呢,哪還有臉說什麼困難不困難的?”
想來也是如此,沒有朝廷、官府的層層剝削,平常百姓還是能做到衣食無憂的。
而要在亂世維持這麼一個光景,就得有阮成的這隻鹽幫在跟官府廝殺和山賊械鬥,這是拼出來的亂世安穩日子。
這或許也就是吳老太婆說的秩序二字。
錢鏐也漸漸明白了,爲什麼那日吳老太婆說他的路已經定死了,沒有任何的退路可言,非梟即雄,再無二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