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在楊老頭的門下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楊老頭會根據弟子入門之前端槊時間的長短來衡量弟子們的天賦。
從而因材施教,根據天賦的高低而量定不同的教法。
每月中旬的第一天,楊老頭的衆弟子會聚在一起端槊,主要是給楊老頭檢查各弟子平日是否用功。
今天之後,來到楊府上的弟子就得分批次來了。
頭三天是天賦較弱的一干弟子人字號弟子,中間三天則是資質一般或是天賦較弱但平時卻極爲努力從而晉升爲地字號的弟子,後三天則是天字號弟子。
正所謂好鼓不用重錘敲,要連續到楊府三天的弟子都是記名弟子,親傳弟子是下旬的第一天來到楊府之上接受楊老頭的授課。
而分出天賦高低,就在入門第一天的端槊時長。
成爲楊老頭的弟子之後,楊老頭要求的端槊時常是三個時辰,也就是六個小時。中間可以休息三次,每次不能超過一炷香的時間。
當年那名浮誇公子便是端滿了三個時辰,中間沒有一刻休息的。
其心智之堅,其氣力之長,其資質之高,都是在衆人之上的。
楊老頭離開之後,這羣世家子都紛紛側目過來看錢鏐。
更有甚者是直接把身子調了過來,直接面朝錢鏐。
錢鏐被針對倒不是因爲他長得帥氣逼人,而是壓根就不是這個圈子裡的人。
在場的都是一羣世家子,他一個私鹽販子的身價,怎麼看都像是鳳凰梧桐窩裡進了一隻野雞,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錢鏐壓根也沒想能和這羣自認爲是鳳凰的膏粱子弟廝混在一起,管他是野雞也好野鴨也罷,他就是他,老子錢鏐會因爲你們世家的身份就低聲下氣阿諛奉承的巴結你們?
不可能的,就算有可能也得先叫老子一聲粑粑。
讓這羣世家子叫粑粑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錢鏐就主動的退到一邊,遠離這羣自以爲是的傢伙。
然排除異己是即成圈子裡每個成員的指責。
“你們說,他能堅持多久?”一個長相和浮誇公子有幾分相似的公子哥端着長槊笑問道。
他和浮誇公子是一個家族的——越州成氏。
這傢伙不是成氏的嫡系,只不過成家男丁奚落,偌大個成家,同輩的就他和浮誇公子成及和他二人。
所以他也被送到了楊老頭這裡來學槊,而且他天賦也不低,同時又有他哥浮誇公子成及罩着,在這個世家子的圈子裡全是小霸王的存在。
所以無論是天賦比他略高一籌的天字號弟子都會賣他幾分面子。
聽成第說話,立馬便有一天字號弟子附和道:“頂多也就半個時辰吧!那些人字號的弟子最差的也能端半個時辰,他不會比那些人還差吧?”
成第翻了個白眼道:“半個時辰,你還真是高看他了。鹽梟家境出身,能有哪本事?
以爲販賣私鹽賺了些家底,就當自己是世家了?
世家大族培育後輩的法門和手段,又豈是這些走了狗屎運的蠻子能懂的?
沒有世家子的命,卻得了世家子的病,還真是可憐。
我看頂多就一柱香的時辰,不能再多了。
你說對吧?大兄。”
浮誇公子全神貫注在手上的長槊上,似乎並不想打理他,仍三指端槊,來回挪動。
成第壓根也不期望大兄能回答道他,只不過是想提醒一下衆人,都得認可我說的話。
這人也很識趣,立馬笑道:“的確如此,頂多也就一柱香的時辰,還是成二公子你看人有眼力見。”
“那是當然!”
成第得意地挑了挑眉頭,帶着一臉笑意等着錢鏐放棄的那一刻。
此時的錢鏐當然沒有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就算是聽到了,他也會搭理他們。
此時的他注意力全在槊上,現在端槊約莫是有半柱香的時辰了,因爲是新手,所以有個風吹草動,槊頭槊尾就會來回晃動,一旦晃動,打破了前後的平衡,托起長槊的力道就要更多。
所以錢鏐也沒那個精力去聽成第的碎嘴。
端槊就像後世的站軍姿,但楊老頭也沒有要求他們站立而不能動。
你動可以,你只要能保持長槊的平穩就是。
要保持長槊的平穩,那就別動。
所以這就是個死循環,不能循環的死循環。
前半個時辰,錢鏐感受到了專注力的考驗。
其餘的也都還好,手臂雖也開始痠痛起來,但不是不可以承受的。
“嘿嘿,成二公子,他可是堅持了半個時辰了……”一個天字號的弟子一臉玩味對成第道。
成第臉皮也是厚,被打臉了,還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
“半個時辰而已,現在誰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端半個時辰?稍稍留意些便可,有何可說的?看着把,一個時辰後,等他氣力枯竭臂膀痠痛,必然就會放棄。”成第很是篤定道。
一個時辰後,錢鏐已是滿頭大汗,手臂僵在半空中,錢鏐敢保證,自己只要放下長槊就再也不可能端起來了。
錢鏐也不知道那個不成文的規矩,見衆人也沒有放下長槊,自己也不敢放下。
咬着牙在堅持着。
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想想這一百八十萬的長槊就會心疼不敢放下。
放下了楊老頭不給他學了那該如何是好?
這把長槊不得變成燒火棍?一百八十萬的燒火棍,就算吳老太婆換個和藹些的性子,也得把錢鏐扒皮了不可。
而後又是半個時辰,錢鏐手臂的麻木之感是一陣陣的傳來,錢鏐只覺手臂快斷掉了。
再有半個時辰,長槊前後來回晃動,每次晃動都會從手臂傳出一股之痠痛。
錢鏐不敢擡頭看太陽,他生怕眼前一黑自己就給昏厥過去。
此時場上的許多人都停下來休息了,他們有三次的休息機會,每次都是一柱香的時間,但往常他們只休息一次,休息一次肌肉鬆弛之後,再端起長槊,便堅持不了多久了。
現在已經有兩個時辰了,休息這一柱香,再堅持半個時辰就可以放手了,還有兩柱香的時間就直接留在最後,算是結束了。
這都是他們經驗所得。
而成第更是精明,這傢伙跟着大夥一起休息。
等他們休息完一炷香後,再端一小會,便會有把剩餘的兩柱香的休息時間留在最後,就可以提前完成三個時辰的端槊任務。
還有一種是喜歡把三柱香的休息時間都放在最後的。
而這傢伙則是混在這兩羣人中,賺了個時間差。
錢鏐見有一部分的人都放了手,本來也是想放下來的,可見着那個浮誇公子還是還在端槊,錢鏐也還想堅持一下。
人家越州的世家子都這般努力,他一個出身鹽梟家境的子弟,有什麼理由偷閒呢?
縱然是手臂已然沒了知覺,錢鏐還在咬着牙堅持。
錢鏐沒有提前知道來楊老頭府上會着到着到這一茬,早飯裹裹肚子也就出來了。
現在餓感疲累感什麼的是一下子涌上心頭,在煎熬着他的心智。
縱然是萬般無奈他也是無路可走,人若不能爲他人之不可爲,又如何受他人之不能受呢?
所以萬般如是,他也只能咬牙堅持。
衆人見錢鏐如此,不禁輕起驚咦之聲。
“想不到這小鹽梟心智如此堅定,倒還真是出乎意料啊!”
“此人氣力強於我等,那日入門考覈之時,諸位也是見到了。能堅持許久,想來也只是因爲他氣力不俗吧?”
“縱然氣力不俗,端槊一途也是相當打熬心智的。”
“興許是他僥倖找到了端槊的法門了吧?”
衆人是你一言我一語,有客觀承認錢鏐氣力不俗的和對端槊極有天賦的,也有認爲錢鏐是僥倖得了真諦的。
縱說風雲,說什麼的都有。
其中一天字號弟子大膽藏想道:“你們說,他會不會像及哥兒那般一端就端三個時辰?”
成第一聽此言,立馬就不樂意了。
一個小私鹽販子,怎麼能跟他哥那般的天縱奇才相比擬呢?
成第立馬辯駁道:“不可能,他不可能堅持完三個時辰,他馬上就要堅持不住了!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