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嵇真仙越說是越懸乎,說得堂下是響起了細微的質疑聲。
會嵇真仙環視衆人,問道:“怎麼?你們不信?那好,我給你們說說最近錢鏐所做之事!
從洪州來的朋友應該都聽說了吧?
洪州兵傾巢而出,只爲捉拿兩名少年,朝廷監軍小黃門楊復光,三州十六道設卡,只爲取這兩人性命。
縱是如此,二人還是殺出了重圍!
其中一人,便是這錢鏐!”
會嵇真仙此言一出,堂下頓時又是一片鴉雀無聲。
有質疑者,小聲的問了身邊從洪州來的江湖道友,得到證實之後,更覺驚恐。
“快請道長說說,當時是怎樣一副場景!”
“對呀!快說說,高莊主的這名弟子是何等的非凡!”
會嵇真仙得意一笑,後一撩手起勢,如一說書人般。
“話說洪州軍營足有五萬之衆,錢鏐一騎入城,問那不公之事。惹來高湘父子震怒,起五萬騎兵,追殺錢鏐。
錢鏐獨面五萬衆,不畏不退,一手長槊是掀起了萬丈勁氣……”
也不知道這會嵇真仙會多少仙術,但這吹噓的本事那可真是沒話說的。
三壓三捧,已經是幫錢鏐的到來營造出了相當有利的氛圍。
當錢鏐三人到來時,立馬就有人過來巴結錢鏐。
報過名號之後,還不忘拍上幾手馬屁,弄得本身臉皮都算是厚的錢鏐滿臉通紅。
說得錢鏐都不敢相信那一騎絕塵有萬夫不當之勇的錢鏐都不敢相信,那是他自己。
在一陣的吹噓聲中,錢鏐被請上了高臺。
高鎮站在落雕弓旁,對錢鏐道:“來!我的好徒兒!挽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這關鍵的時刻終於是要到來了嗎?
有人嘆道:“此落雕神弓,當年有幸一挽。保守估計,若想拉弓滿月,須五石力方能拉滿。不知錢鏐能否將其拉滿!”
“自古以來,勇猛者皆不乏力拔山河之氣。錢鏐能一人獨面五萬雄兵,爲何不能拉滿?”
“傳言此弓,非箭法超羣者而不能中。利兵識主,也不知道落雕弓能不能認下他!”
錢鏐緩步登臺,錢鏐先是打量了弓幾眼,不出所料,這就是兵書中記載的前朝騎弓。
因爲時隔多年,騎弓的款式和弓形都有很大的變化,經過多年的完善和演化。
本朝的騎弓已與落雕弓大有不同。
這才造成了很多人認不出這把落雕弓是一把前朝騎弓。
因爲和步弓相似,故而也沒有人想到會是騎弓。
再觀旁邊的箭壺,裡面裝的全是步弓所用的弓箭,唯獨有一支弓箭是能被騎弓所用的箭羽。
這就是整個落雕弓的騙局,得到高鎮提醒的錢鏐,當然知道現在該如何做。
錢鏐拉弓至滿月,搭箭而上。
臺下立馬有人驚呼道:“五石之弓,竟能輕而易舉拉滿?”
“真乃神人也!”
“力拔山河氣蓋世呼!”
三十步這個距離對錢鏐來說,根本就稱不上有難度。
三十步若都射不中,那可真就是錢鏐平日懈怠了。
弓出驚弦響,箭如流光現。
一箭之下,正中靶心,毫無偏差。
“他……他竟然……他竟然一箭射中了!”
“呼!定是這神弓認主,將錢鏐認下了!”
高鎮見狀大喜,練練拍手叫好。
高鎮擡手壓了壓,接過落雕弓,同時又鄭重的遞給錢鏐。
高鎮大聲道:“自古便是寶馬贈英雄,神兵予天人!
此落雕神弓,自我祖父起,便無人挽起。
神弓蒙塵,乃是爲師之過。
今日幸得我徒兒來此挽弓,神弓驚弦,此乃天之所向。”
場下衆人紛紛附和。
“天之所向!”
“天之所向!”
而就在這時,高鎮突然說道:“此弓定能助我徒兒坐穩江南道鹽梟總瓢把子的位置!”
本還有附和慣的人想來接話,可反應過來後,才覺有些不對勁。
頓時場下是一片譁然。
“錢鏐是江南道鹽梟總瓢把子?什麼時候的事?”
“他?怎麼就?”
“莫非今日之宴,就是爲了……”
衆人對此是議論紛紛,更多的還是閉口不敢者。
江湖,這根本就不是一座江湖。
高鎮所在的江湖,是各自吹捧,以名聲來混口飯吃的江湖。
而私鹽道上的江湖,那纔是真正的江湖,完全以利益爲中軸的江湖。
萬事只要關乎利益,就會有紛爭有廝殺,一切的虛假都做不得真。
因爲是拿命做混江湖的本錢,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今日高鎮讓衆人來此,只要高鎮願意,他們可以把錢鏐捧成神人。
可一旦涉及其他的江湖,有些話就不能亂說了。
說錯了話,危及他人的利益,難免會惹來殺身之禍。
他們不能再吹了,也不敢再吹。
高鎮早已料到他們會是這幅德性,也不意外。
只是豪言道:“我的徒兒,乃是江南道公認的鹽梟總瓢把子吳鐵娘子的孫兒。
如今繼承家業,重新打理着江南私鹽買賣。
諸位雖都不是買賣之人,但也保不準日後會有所求。
今日邀諸位前來,都是爲了交一個朋友,來開席吧!”
高鎮這些話當然不是對他們說的,而是要經過他們傳到真正在乎錢鏐重身份的人的耳朵裡。
前半句說的是,錢鏐這個身份來得名正言順。
而後半句則是說,不服的人都可以來找他。
臺下衆人相互交了個眼神,衆人齊刷刷的目光都看向了一個讀書人打扮的一個男子。
他是在場爲數不多,真正身在私鹽江湖的人。
越州有兩大鹽梟,一是阮成,二則是王麻子。
他是王麻子手下的二當家,有江南小諸葛之稱的周客。
光聽周客的名號,便知道這傢伙是混跡於兩個江湖中的人。
不僅愛虛名,還有真本事。
周客一聽高鎮說出江南道鹽梟總瓢把子的字眼時,他就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很顯然,高鎮擺出這麼大的陣勢,就是要幫錢鏐散佈這個消息。
而現在江南道的鹽梟局勢已經急轉直下了。
若阮成還未遭到那場伏擊,或許還能來這麼一出。
可是吳鐵娘子的鹽幫,如今已經被阮成敗光了。
現在錢鏐再出來說要一統私鹽買賣,這明顯就是在找死。
周客陰冷一笑,指着錢鏐道:“不知這位鹽梟總瓢把子是否名副其實啊?可得到道上諸位鹽梟們的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