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甚至比李弘等武將還要顯得緊張,在整個兵營剛剛有動作時,他就已經起來了,朦朧的清晨,望着那一隊隊在眼前不遠處,黑壓壓泛着烏光一片的盔甲部隊,他就不由自主的熱血沸騰,恨不得也投入其中。
微風中濃厚的肅殺冰冷之氣跟森嚴冷酷的氣勢,靜如山嶽的鎧甲兵士,閃爍着點點寒光的利刃,李治胸中涌起萬丈豪情,有如此軍隊,大唐何愁不能踏平高句麗。
舉起手中的望遠鏡望向最前方,雖然眼前依然是一片青黑色的烏光,但手持弓弩的部隊,卻被放在了第一線,每一具弓弩都是箭在弦上,時刻準備着下起一陣箭雨。
旌旗在空中迎風招展,一面面寫着大唐,或者薛、李的旌旗,像是招魂幡一般,在空中抖動,散着詭異冷森的氣勢。
“殺!殺!殺!”大地彷彿都在顫抖,大唐將士的喊殺聲讓萬物俱靜,只有那沉重凌厲的喊殺聲在高山密林、低谷平原迴盪着。
戰鼓聲咚咚咚的響起,號角聲在平原上嗚咽着出長鳴,二十萬大軍異口同聲的再次吼道:“殺!殺!殺!”
李治舉着望遠鏡的手都不由自主的在顫抖,渾身不知何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頭皮麻之餘,更多的是因眼前這些大唐勇士的強悍殺伐之氣,而涌出的感動跟驕傲。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大的陣勢,那一個個戰隊,都透着血腥味十足的沖天殺氣,像是要把頭頂的天空刺個窟窿出來。
跟他當初攻佔其他城池時相比,眼前的場景纔是他夢寐以求的,纔是天子御駕親征時該有的威武霸氣。
“別喊了,別喊了,再把蒼天給驚醒,可是會降罪我大唐的,爲了我大唐百年昌盛,小點兒聲吧。”格希元跟一幫文臣站在李治身後,望着那讓他腿軟的兵陣,苦着臉小聲的嘀咕着。
戰鼓聲、號角聲有節奏的繼續在安市城下飄蕩,而安市城三面城樓之上,已經是高句麗的守軍整備以待,每一個兵士的臉上都透露着緊張不安,弓箭在手裡緊了又緊,掌心的不知何時已經是溼漉漉的,望着城下那殺氣如潮水般,涌向他們的大唐軍隊,一些人已經開始腿肚子在抖,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覺得,恐怕在這樣持續下去,不用唐軍攻打,腳下的城牆都會被那無盡的高昂戰意跟冰冷殺氣直接沖垮。
足足過了一刻鐘,李治卻不知道李弘搞什麼鬼,聲勢浩大的大唐軍隊戰意高昂,但到現在,也沒看見李弘的身影,更沒有等到那一聲令下的攻城號令!
剛想要問身邊的揚武李弘搞什麼鬼,突如其來的,彷彿是從天而降的喊殺聲,一下子淹沒了他的問話。
“嗖……。”
一支響箭突然間在喊殺聲遊蕩在安市城各個角落時,突然間沖天而起,瞬間便隱沒在高高的天空裡。
而就在響箭響起的同一時間,大唐軍隊的戰陣中,突然間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光,神出鬼沒的狙擊弩部隊,早就瞄準好了昨夜城牆下埋藏着天雷的炸點。
響箭的聲音吸引着人們的目光望向了天空,而點點火光如幽靈、如鬼火一樣,在響箭響起後,如閃電一般,從各個戰陣中,拖着長長尾焰的狙擊弩出的箭矢,瞬間便從大唐軍陣與安市城之間的空曠地帶一閃而沒。
李治雙手一緊,急忙舉起遠望鏡望向安市城城下,突然間一個拿捏不穩,手中的望遠鏡差點兒掉在了地上,而整個人也突然的感到腳下的大地彷彿要翻滾,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
此時,李治才覺耳邊不知何時,已經響起了彷彿要毀滅這個世界的爆炸聲!
“轟轟轟……。”
如天雷滾滾、響徹雲霄、撼天動地的爆炸聲一浪接過一浪,李治驚異的在揚武跟連鐵的攙扶下望向遠處,只見安市城那個方向,突然間火光四起、塵土飛楊,隨着那震的讓人耳朵生疼的爆炸聲,整個安市城瞬間像是被濃煙吞噬了。
眼前只有無邊無際的濃煙與灰塵向半空中滾滾翻騰,而那原本如同巨獸的安市城,便從眼前消失不見。
整個世界在天雷聲消失後,陷入到了短暫的死寂中,高山密林間靜悄悄的沒有任何響聲,那原本還會飛出來查探一番的飛禽,早就隨着第一聲爆炸消失的無影無蹤。
林間各種動物,跟隨着高空中的飛禽,慌不擇路、身形如飛的向深山之中逃了過去。
安市城依然被滾滾灰塵遮擋,像是被天雷炸的消失了一樣,甚至連慘叫哭喊聲都沒有出來。
整個屹立在安市城下的大唐軍陣,卻是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騎坐在馬背上,一個個腰桿如標槍一般挺直,手中的馬槊、橫刀、弓弩紋絲不動,神情冷峻的盯着眼前的滾滾濃煙。
李弘此時不知從何地躥了出來,來到李治跟前時,只見李治面色紅潤,呼吸急促,眼中閃爍着震驚跟不可置信。
“還不攻城?”李治看了李弘一眼,一身黑色的盔甲泛着烏光,頭盔把大半拉臉都包裹在裡面,高大勇猛的身形,看起來就像是從天而降的殺神。
要不是那眼神被李治一眼認出,恐怕他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如神似魔般的大唐武將,便是自己的不孝子。
“濃煙散盡時,便是城破期,這座城已經破了,不會對我們造成影響了,接下來就看薛仁貴、契苾何力跟李謹行,能以什麼樣的度衝擊、攻破木底、蒼巖、南蘇三城了。”李弘一腳踢開了揚武,自己扶着李治走到花吉搬來的椅子跟前,讓他龍爹坐下。
“攻打木底、蒼巖、南蘇三城?那這座城呢?這裡難道你認爲就沒有殘留的高句麗將士?”李治喃喃的問道。
他實在沒有想到,阻撓了自己二十多天的安市城,就這麼瞬間被李弘攻破了,這讓他不由得在心頭升起一股無力感。
但他也知道,這與任何東西都沒有關係,只跟性格有關,優柔寡斷的自己被文臣武將左右了決定,纔是他被阻的真正原因。
而李弘就不存在這個問題,文臣在戰場上出現,在李弘眼裡根本就無任何用武之地,用眼睛看他們都覺得浪費時間,更別提聽他們的諫言了。
“這裡會有劉仁軌跟劉仁願來進行掃尾,收拾殘局,同樣,他們同時還會護衛您的安全。”李弘笑了笑說道,但大半被頭盔遮擋住的臉頰,此刻笑起來也是讓人感到害怕。
李治聽到李弘的話,只能是默默的點了點頭,兵貴神,自己耽誤的時間太多了,李弘這是要一鼓作氣,爭取在短時間內拿下其他三城,只是是不是此舉有點兒冒險了呢?
剛一想到此處,李治便就不由得想起,當初人家在吐蕃時,就靠着那麼幾萬人,竟然在吐蕃殺了個來回,最終跑到了人家吐蕃王城裡去了。
非但如今實際控制了吐蕃,而且還把文成給勸回了長安,現在天天就在長安寺院裡吃齋唸佛。
“你幹什麼去?”李治剛要再繼續點頭稱讚李弘,突然間現,劉仁軌、劉仁願留下來保護他,薛仁貴、契苾何力、李謹行前往攻城,他又準備幹什麼去?
“破了那南蘇三城外,我們眼前就只剩下辱夷城這一個,矗立在大同江以西的城池了,只有拿下辱夷城,我們才能與高句麗王城隔江相對。而且,兒臣已經名水軍總管崔知辨三日之後從海面上過來增援,所以必須儘快拿下辱夷城,不能再給高句麗喘息的機會了,不然的話,他們一定會誓死反抗,今日製造的這一震撼的效果,就失去作用了。”李弘再次笑了笑,但眼神中卻是冰一樣的冷酷。
“殿下不可……。”
“刷……。”李弘腰間的橫刀閃電出鞘,在衆人眼中一閃而過。
格希元頭頂的官帽瞬間飛了出去,李弘橫刀翻轉,以刀背在格希元肩頭一敲一壓,格希元便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我忍你很久了格希元,如果不是你跟史藏詰在軍中胡亂諫言,我大唐軍隊早就已經兵臨大同江了!貽誤軍機的罪名你擔待的起?軍中無戲言,昨日的戰事守則想來你已經看過不止一遍了,今日念你初犯,孤饒你一命,若再敢在戰場上胡亂諫言、擾亂軍心、貽誤軍機,定斬不赦!”
“殿下,臣……。”
“來人,押下去!”李弘手中的橫刀再一翻轉,刀身打在了格希元的臉上。
兩顆牙齒應聲從格希元嘴裡掉了地上,金吾衛快的走過來,兩人架起被李弘手中橫刀刀身,拍在臉上後,因爲疼痛跟麻木而說不出話的格希元,快向人羣后面走去。
緩緩收刀入鞘,一身黑色鎧甲,以及那如神似魔般的高大身形,緩緩轉過身面對着史藏詰等文臣,語氣如橫刀刀刃一樣鋒利冰冷:“孤再警告你們一遍,文臣有文臣的職責所在,武將有武將的權利所在,任何人,如果再敢在軍中行自己職責以外之事,再敢對武將的領兵作戰胡亂猜測、非議,再敢無端參與戰場決策,殺無赦!”
一干文臣默不作聲,有些人不服氣但又不敢當面頂撞,有些人則是早已經被李弘這凌厲如殺神的氣勢,給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冷酷的虎目再次掃過衆文臣,李弘語氣減緩和的說道:“大唐的兵士,永遠都只是我大唐手中的一把利刃!他們永遠都只忠於我大唐皇家,只忠於我大唐的利益!他們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他們只負責率兵作戰,不問朝堂是非。所以,在戰場上,收起你們心裡的小九九,想要升遷仕途、想要撈取功績、想要自己的仕途之路越走越寬,完全沒有問題。但任何人,不要妄想從大唐軍中,憑藉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憑藉花言巧語來在戰場上撈取功績,這裡不是你們搞政績、得升遷、撈功績的地方,這裡只有鐵和血,只有殺伐跟血腥,這裡只有軍功,但需要憑你一身鐵膽來獲取!如果真覺得自己是一塊武將的料,那就脫去文官服飾,換上武將鎧甲,我給你精兵良將,你爲我開疆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