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1 博弈

想要殺掉權善才與蘇宏暉,房陵公主必須要用南詔這隱蔽的五百兵士,來幫她徹底的除掉權善才與蘇宏暉。

成都府數個折衝府的人,顯然不可能幫她完成這樣的任務,畢竟,權善才與蘇宏暉跟折衝府的關係,同樣不亞於自己跟折衝府的關係。

而且在滅口權善才與蘇宏暉時,還要面對太子殿下的親衛隊,到時候折衝府的兵士,沒人知道會不會因爲李弘高聲一呼,瞬間就放棄抵抗,不確定性跟危險性太大了,房陵公主不會冒這個險。

所以這五百個南詔用來私運成都府糧草的兵士,自然就成爲了最爲可靠的,最適合幫她實施這一計劃的人。

等到太子的親衛隊與南詔兵士,在廝殺中快要力竭時,自己就可以再命令折衝府去救援太子殿下,到時候只要與太子親衛隊聯合滅掉所有的南詔兵士,那麼一切也就都完美的解決了。

到時候太子殿下對於成都府折衝府的救援,即便是不感激,但想來也不會爲難了。

而自己也可以在除掉權善才與蘇宏暉同時,把南詔兵士全部滅口,如此一來,誰還會懷疑自己通敵叛國、以權謀私?太子殿下想要繼續徹查成都府官場的線索,不也可以經此一役後,全部被斬斷,讓他無從查起。

至於死去的南詔五百兵士,想必細奴邏也不會在意的,比起這些年自己幫他的巨大利益來,加上李弘將要前往南詔,細奴邏是絕不會跟自己這幾百條賤命的。

房陵公主的馬車以及一行人,在離開成都府兩個時辰後,成都府的折衝府也被李規、李溫等人開始集結了起來,準備出城前往青城山的方向。

狄仁傑手裡的茶碗還沒來得及端起,便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殿下危險!”狄仁傑呆呆的聽着方戰向他彙報折衝府的動靜,心裡充滿了巨大的震撼,這些到底是誰在幕後操縱的?手段是不是太過於狠辣了?難道真是一向低調的房陵公主不成?

“立刻趕往……折衝府!”狄仁傑一咬牙,看着旁邊橫刀都抽出一半的元芳,鄭重的說道。

“可是……我們這些人……。”元芳看了看屋子裡的幾人,自己這幾人要是衝進折衝府,恐怕還不夠給人塞牙縫的。

“沒辦法了,只能是鋌而走險一試了,白小姐需要盯着房陵公主,如今也脫不開身,太子殿下……把所有兵力都調集到了南詔,我們沒辦法硬抗,只能試着接近李規跟李溫,只要控制住他們,看看是不是就可以把折衝府控制住吧。”狄仁傑心中有些埋怨李弘的輕率與自大,把所有可以鎮壓、威懾成都府的浮屠營調走,使得自己在兵力上佔據了完全的被動,也使得所有人都陷入到了險境之中。

太子殿下爲何會如此輕率呢,難道說南詔的行事真的比成都府還有危急不成?

“方戰、恆橋,你們以爲呢?”狄仁傑回頭,手裡此時也多了一把橫刀,這個時候,狄仁傑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能夠力挽狂瀾的能力了。

“阻止他們出城,白小姐的信息,城外的五百人,確實是跟着房陵公主一同往城北方向去了。其目的地怕不是青城山就是成都府糧倉。”方戰平靜的看着狄仁傑說道。

這個時候,其實考慮什麼都沒有用了,雖然房陵公主出城的真正動機,還沒有完全弄清楚,但僅靠依稀的猜測,也能夠猜到,帶着李倩等人出城的她,肯定不會是去幫助太子殿下的,更不會是向太子殿下認罪、自首的。

“元芳,聯繫李規跟李溫,就說……就說我們被殿下的人盯上了,希望他們能夠保護我們。方戰、恆橋,你們立刻搜尋曹王之子李俊、李傑的下落,如果也在其他折衝府的話,能夠控制便儘量控制,實在不行……你們就自行決定,但……唯一的要求,絕不能讓折衝府出城與房陵公主他們匯合。”狄仁傑走到門口,這一帶到了晚上便變得漆黑無比,視線根本無法穿透如墨般的夜色,看清楚十步之外的景象。

“是,末將這就去,末將會安排一些人保護您的周全。”方戰跟恆橋對望一眼,而後便轉身隱入到了月色中。

“大人,就憑咱們幾個人,能……能行嗎?”元芳扶着馬繮,在狄仁傑上馬後,撫摸着馬臉仰頭問道。

“能不能行也得試上一試了,此時此刻,沒有誰是絕對安全的了,無論是殿下,還是跟隨房陵公主的白小姐,還是身在成都府的我們,身家性命都在這一夜了。”狄仁傑揮揮手,示意元芳上馬說。

“這……這太快、太突兀了吧,白天的時候,成都府還是一片和諧,怎麼這才幾個時辰,一下子就這麼突然的變成了如此緊張的形勢?”元芳有些摸不着頭腦。

今日跟狄仁傑與李倩等人見面,從他們的話語中,並沒有察覺出一絲一毫他們被動的情形,或者是殿下逼迫他們的緊張情緒來。

只不過是權善才跟蘇宏暉一直渺無音訊,但在今日與李倩會面時,看他們的樣子,也沒有過多的擔憂啊,怎麼這眨眼間,讓人還來不及反應,就一下子風雲突變了。

狄仁傑騎在馬背上,還有心情輕鬆的笑了笑說道:“這就是聰明人與普通人的區別啊,普通人呢,會在事件發生後,纔會想如何處置的應對之策,而聰明人呢,則是靠腦袋、料敵先機。”

“這話怎麼說?還請大人爲下官解惑。”元芳一頭霧水,更加不明白狄仁傑所言是何意了。

“今時今日發生的一切情形,其實早就在人家聰明人的腦袋裡預想過了,唯一的區別就是,預想的偏差大小而已了。”狄仁傑端坐在馬背上嘆口氣,而後緩緩繼續說道:“政客都是如此,包括我也一樣,大抵都是自信甚至自大的,對於自己的感覺都是極爲自信,所以一旦認爲一件事情與自己所預料、所判斷的發展軌跡一樣,他們就會立刻付諸於行動之上,給予他人致命一擊。正所謂摧堅陷敵、料敵先機,先手是一名朝堂政客必備的基礎。”

“那萬一感覺錯了呢?”元芳若有所思、似懂非懂的問道。

“錯了?錯了就是敗了,敗了也就認了。朝堂之上、官場之中,爭鬥往往都是如此,錯從來不分大小,只分勝敗。所以我猜測,殿下這幾日怕是已經把成都府的形勢,在腦海裡演變過好多遍了,而房陵公主顯然如同殿下一樣,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也把成都府的形勢研究透徹了,於是不約而同的,都想在彼此主動出擊之前,奪取先機。”

“也就是說,其實事態在他們的控制範圍內?其實他們就是早晚碰面?”

“不盡然,話不能這麼說,只能說如今情勢在殿下跟房陵公主看起來,都對自己有利,都是自己制約彼此的好機會,互攻互守,轉換極快,就是眨眼間而已了。就像是殿下弄的那個象棋一樣,在走這一步的時候,已經預想到了後面的三步、四步、五步該怎麼走了,同時也把對方會如何走的每一步棋走預想過了,如果接下來對方是按照他揣摩中的每一步來走,那麼殿下就可以直接掠過接下來的幾步,直奔老巢了。所以,在我們眼裡,有時候看殿下與皇后下棋,總覺得他們偶爾會走出一步的一步廢棋,但等三五步過後,才發現,原來那步廢棋的作用,是在這個時候才起作用的。”狄仁傑端坐在馬背上,看着前面亮起了幾盞燈籠在搖晃,依然是悠然從容的跟元芳討論着。

“下官還是沒怎麼明白,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現在做的其實是現在發生的事情,但殿下跟房陵公主做的,卻是還沒有發生的事情?都是在利用預想判斷,而後直奔最終的結果而去,把中間該有的環節都給省略了?”

“不錯,殿下着急南下西南,權善才與蘇宏暉則就成了他的突破口……。”

“那爲什麼咱們就不能……。”

“因爲那是殿下,如果換做我們,誰能留住權善才跟蘇宏暉在外地?而不讓其回成都府?所以劍南道官場鐵板一塊,也不過是因爲沒有像殿下如此手握重權的人下來,而今殿下下來,只要把權善才與蘇宏暉控制住,這劍南道在我們眼裡固若金湯的鐵板,在殿下眼裡,怕也就是個紙板了。”狄仁傑搖頭苦笑着說道。

這就是實力與權利的差距,換做任何一個人,想要在劍南道官場輕易撕開一道口子,打破突破口,都是極爲艱難的事情。

但如果是殿下自己,以他手裡的權利跟他的地位,完全能夠就很輕易的,把劍南道官場固若金湯的鐵板給踢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