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宋城之戰已經結束了,楊希古戰死,韋國素和劉塘率軍兩萬餘人戰場突圍,林遠圖率部不知所蹤。”向傑和沈勇聯袂走進虞城縣衙,打斷了薛洋和虞城縣令之間的談話。這個張文蔚的縣令倒是頗有才幹,對於政務打理這一塊倒是很有些真知灼見。
“看起來我們待在虞城的時日也沒了。”袁襲搖了搖頭,有些嘆息道:“楊希古其人倒也算是忠誠了,而且看穿了大齊軍此時最窘迫的境況。只是可惜了,他一死,尚讓就等於失去了一個臂膀,我軍必須立即北上,直插楚丘,以楚丘之地勢,攔截尚讓回軍掩殺,唯有如此才能夠將大齊軍牢牢鎖進兗州境內,恢復中原安定。”
“軍師此舉莫非是覺得李克用還會南下嗎?”李振在旁邊皺了皺眉,袁襲的策略實際上是此前李克用在的時候,謀劃出來的佈局,只不過現如今換成了淮南軍自行北上而已。但是一南一北,這中間不僅僅是兵力和距離削弱的問題,淮南軍分兵作戰之後,除了王成所部之外,自己的主力兵馬就直接和後勤輜重囤積地點脫節,如果此時被人切斷,那第四衛主力必然陷入進退無路之境地。
“軍師是打算啓動陳家在曹州的秘密倉庫?”薛洋盯着地圖沉吟不語,但是旁邊向傑卻一瞬間明白過來,點頭道:“陳家當初在汴州、曹州還有忻州總共囤積了十幾個倉庫,如果我們動用曹州秘密倉庫的話倒是可以讓第四衛脫離後方作戰。”
“既然如此,主公,臣無異議。”李振在旁邊笑道:“你們當初埋藏的暗棋怎麼這麼多?”
“傳令下去,第四衛立即出動,直奔楚丘,騎兵都押後。另外十三司立即通知王成,近期從碭山逼近單父,和楚丘形成左右夾擊的鉗形之勢。”薛洋點了點頭道:“只要我軍逼近單父的消息一傳到宋城,朱全忠必然會不顧疲勞率軍前來,從而減輕我軍壓力。”
“張縣令,虞城一地甚爲重要,我淮南軍在中原作戰期間,煩請守住縣城,對外懸掛淮南軍戰旗,確保虞城無虞。”薛洋下達完軍令之後向傑和沈勇兩人匆匆而去,大軍出動,十三司是最忙碌的時候,各路情報都需要彙總然後送交分析。而薛洋此時卻對一旁顯得有些坐立不安的張文蔚點頭。
“臣領命,請主公放心征戰,只要文蔚一息尚存,自當守住虞城,確保我淮南軍有一個穩固的大後方。”薛洋剛出分析軍情,下達軍令之時並沒有避開他,很顯然已經將他納入到淮南軍的體系之中,所以張文蔚顯得很激動,當即拜倒在地,直接跪地臣服。
薛洋將其扶起來交代了幾句就聽到外面戰鼓聲不斷傳來,第四衛散佈在縣城周圍的各部已經開始迅速集結,守備城內的騎兵各部甚至都已經整裝待發,所以也沒有多言,只是勉勵了對方几句就匆匆而去。但是張文蔚卻顯得很激動,直接送出城外數裡之後才緩緩而歸,而且是第一時間將淮南軍的戰旗豎在了城樓之上。
“主公似乎很看重這位知縣?”袁襲和李振是將薛洋之前的舉動看在眼裡,所以三人跟着騎兵都出城之後見到第四衛前鋒部隊已經出發,頓時笑着問道。
“是啊,此人對於政務熟稔,爲人處世也不拘泥於陳規陋習,能夠適時而變,是個人才。”薛洋嘆息道:“我等縱橫沙場,說得好聽點叫做建功立業,說的不好聽,那就是在消耗民財!消耗大唐氣運,唯有這些治國理政的文臣才能夠讓百姓修養生息,讓家國恢復繁榮。所以遇到這些人自然要善加對待,說不得以後都會成爲治理天下的大才。”
“主公悲憫蒼生,心繫天下,一定會達成所願的。我等也會竭盡所能,輔佐主公,早日平定天下。”李振在旁邊肅然道:“到時候讓別人看一看,這大唐的天下如何在主公手中重新一統。”
“興緒此前和敬翔怎麼談到最後談崩了?”李振這最後一句話的語氣讓薛洋和袁襲兩人一愣,隨即好奇的問道。
“他說我淮南軍內主公聰慧天資,軍師更是謀算無雙,他若是進來,說不得還得排在興緒之後,不願過來,想待價而沽。”李振似乎有點怨氣,所以臉色都變得有些難看,道:“結果回去之後就轉投朱全忠了,哼,朱全忠爲人貌似忠厚,實則奸詐無信,逆境之時尚能患難與共,倘若順時,必然會無所顧忌,此等人他難道看不透?”
薛洋被李振這番話說的目瞪口呆,這位歷史上朱全忠身邊的心腹重臣的李振居然在自己面前分析起朱全忠絲毫不留情面,而且按照薛洋的記憶,他的分析幾乎全都應驗了。
“呵護,興緒,等到王成逼近單父,朱全忠率軍前來,你我聯手去試試子振和子明,引誘宣武軍繼續打頭陣如何?”袁襲在旁邊笑道。
“軍師所言甚是。”袁襲本來只是一句玩笑話,但是李振居然直接拱手,看樣子之前這幾天的確是憋着一股火了。隨即居然真的和袁襲兩人商議如何在單父地區給朱全忠下套,這讓旁邊的薛洋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過袁襲和李振在預謀算計朱全忠,但是此時第四衛從虞城北上直插楚丘,卻直接重演了李克用在曹州給大齊軍帶來的壓力,而且相對於李克用來說,淮南軍帶來的壓力可是切切實實的。楚丘原本倒是有部分大齊軍守軍的,但是在中和三年十一月十五,第四衛前鋒抵達城下的時候,卻根本不敢出城迎戰。
“攻城吧!”陸明抵達的時候見到李秀峰居然還在圍城,忍不住直搖頭道:“你要這土城牆做什麼?難不成你以爲我淮南軍還需要依靠這些土疙瘩來護衛不成?”
陸明的訓斥讓李秀峰一陣臉紅,隨即找來杜廣義,兩都合力不顧天色將暗發動攻擊,和宣武軍在宋城艱難的攻城大戰不同,在遠程打擊力量充盈的情況之下,淮南軍各部甚至能夠將城牆上所有的大齊軍反擊全部壓制回去,從容登城,一個時辰的時間,李秀峰已經帶隊殺了進去。
“這還差不多。”陸明和陳瑜相視而笑,率軍就地駐紮,根本就沒有理會城內的戰鬥。而十三司在第二天就開始迅速將楚丘被淮南軍佔領的消息散佈給已經開始進入金鄉,甚至已經籌備攻擊任城的尚讓。
而幾乎與此同時,在王成率部進入單父附近的時候,朱全忠也收到了十三司故意傳給他的消息,心急的他急令龐師古和朱珍率隊迅速進擊單父,同時傳令雍丘附近的葛從周迅速前來宋城地區,調度兵馬以宋城爲中心,收攏流民就地安置,袁敬初也以袁家的名義號令宋州殘存的幾大豪門出錢出力,協助宣武軍穩定局勢。
“主公,我軍進擊單父,和淮南軍合力之後封住了南面的缺口,但是北面光是薛相公手中一軍之衆只怕難以爲繼,這張大網還需要兵馬加入才能夠儘早在兗州形成決戰。”敬翔看着自己製作出來的地圖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道。
“楚丘被拿下的消息估計尚讓很快就知道,如此一來,只怕對方會率軍反撲,以攻代守,爭取保住兗州的穩定纔是上上之策。所以接下來的大戰肯定會圍繞這兩地爲中心。”謝瞳道:“依臣之見,應該讓葛將軍前往單父,其一可以協助敬初儘快將宋州豪門庫藏搬出來擴充兵力,穩固地方,其二也可以和淮南軍相互配合,儘快完成薛相公的謀劃,剿滅大齊軍。”
不知道爲何,謝瞳對於朱珍始終不喜,所以此時更是大有讓朱全忠換將的言語,惹得朱全忠也是尷尬不已,畢竟朱珍此前的罪責實在是太大了,此時就因爲攻擊宋城有功就直接抹掉了,確實有些徇私枉法之意。
“就聽軍師之言,立即讓從周去單父,讓朱珍會雍丘,經略汴州。”不過朱全忠也知道謝瞳這個人想來不太會用自己的喜好去決定一件事,所以尷尬歸尷尬,半晌之後還是決定按照對方所言進行調換。
“主公,如今宋州大部已經無戰事,下一步子明就需要多關注政務,所有軍情還請主公和子振多多操心。”謝瞳本身就長於政務,對於軍政雖然也很熟悉,但是畢竟不是他的長處,所以此時他說話幾乎算是交接了,“子振,值此剿滅叛亂的關鍵時刻,你執掌軍政,切記不可損壞大局,不要因爲想和興緒鬥法就將主公辛苦經營下來的這點基業直接斷送。”
謝瞳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極爲嚴厲,他是知道敬翔的性子,甚至能夠猜到對方最終選擇朱全忠到底是爲了什麼,但是在此時,卻不得不出言敲打他。朱全忠的實力根本和淮南軍不在一個層次之上,而且目前的大局雖說是薛洋在主導,但是謝瞳卻對其十分認可,這種佈局方法已經是在不破壞各路諸侯獨立領軍的前提之上最合適的辦法了,絕對不允許有所破壞,要知道如果中原戰局出現逆轉,最悲慘的就是朱全忠了,對於宣武軍而言剿滅黃巢就是一錘子買賣。
“子明你放心,我知道輕重,不會意氣用事的。”敬翔眼神有些閃爍,但是最終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緊接着朝着朱全忠鄭重一拱手道:“主公也放心,子振定當竭盡全力,效忠主公。”
“河中王重榮不遠深入山東,那是山東距離河中過遠,他不願意耗費兵力在上面,但是有一人主公卻需要想辦法說服其加入進來,而且也是當務之急。”謝瞳緊接着道:“廬州楊行愍自從一路攻佔陳州之後,手下兵馬州郡一多,應該就想脫離薛相公鉗制。子振你應該有辦法說服他吧?”
“左右不過一些陰謀詭計而已,此事我在行。”敬翔滿不在乎的點了點頭,同時也是對楊行愍的爲人不屑一顧道:“此人心無大局,私利之心甚重,不足爲慮。”
可以說不論是本身就有認識還是十三司那邊的散佈的消息,宣武軍很快就抵達單父地區,在葛從周接替了朱珍掌兵之後,這位宣武軍的第一大將立即主動派人聯絡王成,表達了兩軍協同作戰的願望。
“立即飛報主公,就說宣武軍已經抵達單父,不日即可出兵剿滅大齊軍,領兵將領已經換成了葛從周。”王成接過葛從周的書信之後直接讓十三司立即傳訊給楚丘的薛洋。
單父和楚丘不一樣,如果說楚丘只是一種戰略上的威脅那麼單父就是金鄉的門戶,只要單父一失,那麼金鄉必然是朝不保夕。這對於尚未拿下兗州全境,甚至核心城池曲阜等都尚未拿下的大齊軍來說等於直接打到了家門口。
所以尚讓在此時將攻打兗州北部城池的任務全權交給了霍存負責,由對方精選三萬精銳,配屬王重師、李唐賓和浮道昭爲部將,攻略曲阜等地,自己則帶着大齊軍主力,以林言和黃揆爲前鋒,前出金鄉,朝着單父猛撲而來。
尚讓大軍七萬人,號稱十萬大軍,浩浩蕩蕩而來,確實震懾人心,至少宣武軍這邊已經驚慌失措,畢竟葛從周只有兩萬人,淮南軍也差不多兩萬,加起來四萬人,和對方差距太大,這還不算駐守單父的萬餘人守軍。
“將軍,我軍該如何行事?”龐師古原本在做攻擊縣城的準備,這些時日,因爲王成按兵不動,故意給葛從周時間,袁敬初已經找到了大部分當初儲備的糧食,和隱蔽起來的人口。但是這些東西尚未送回宋城,結果尚讓就直接率軍反撲,打了葛從週一個措手不及。
“你把兵馬交給副將,然後隨我親去淮南軍營,我需要和王成親自商議此事。”葛從周面色嚴肅,但是倒也沒有龐師古那邊帶着驚慌。但是他說的話卻讓對方有些迷惑不解。
“此戰取勝之關鍵,不在其他,而在於淮南軍到底如何盤算。”葛從周帶着龐師古一邊走一邊向對方解釋道:“我軍雖然在宋州算是主軍,淮南軍是客軍,但是真到戰場之上則恰恰相反。此前薛相公進入楚丘,此番單父面臨大戰,必須搞清楚淮南軍的方略,否則的話貿然出擊必然會拖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