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緊急軍情,單父縣城方向,尚讓十萬大軍氣勢洶洶而去,逼近王成軍營。”向傑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將最新的情報遞給了薛洋。此時楚丘剛剛被打下來的縣城之中,淮南軍正在各處執勤,看押俘虜打掃戰場的同時配合李振安撫民衆。其實楚丘地區也沒多少百姓樂,大部分不是被大齊軍帶走就是逃走,剩下的也都是些孤寡老弱。
“曹州地區的倉庫啓動了嗎?”薛洋將情報遞給袁襲之後問道,第四衛隨軍攜帶的糧食之後維持半個月,但是再加上多出來的這數千名戰俘和百姓之後,就不夠了,必須未雨綢繆,所以原本應該調吳明去配合王成的行動,都被耽擱了,向傑直接讓他和第十都星夜出擊曹州,配合後勤大隊將糧食都運過來。
“三日之內,第一批糧食就能到位。”向傑點了點頭道:“十三司沿途都派了暗線監控,確保無虞。”向傑一臉肅然,後勤部從揚州運糧到這裡已經是長途跋涉,所以能夠節省一點是一點。
“主公,王成若是和宣武軍合兵一處,應該能夠擋住尚讓的兵鋒,但是若是想反擊乃至於將其趕出單父,只怕力有不逮,除非楊行慜能夠出兵,三家合併一處才能夠有能力戰勝尚讓。”袁襲皺眉道:“但是就怕這個楊行慜心思不定,而且真到了戰場,光憑王成也壓制不住對方,反而會被拖了後腿。”
“不能指望楊行慜,他是一定會拖後腿的,而且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兗州方向,而是盯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打着蔡州秦宗權的主意。”薛洋冷哼一聲道:“這個戴友歸,缺乏整體盤算,事事只有小聰明,暗地裡和朱全忠密謀,真以爲自己的主意能瞞天過海不成?遲早被人算計了。”說起楊行慜薛洋也有些無奈,這一世被自己壓制的太狠,似乎已經走上岔路了,史籍記載的那股英雄豪邁之氣似乎越來越消磨殆盡,反倒是這種小算盤打得很響。
“王成那邊不用去傳遞命令了,他能夠掌控好局勢。”薛洋的話讓袁襲也是一陣搖頭,對於自己這個同鄉他感到有些臉紅,不過隨即就聽到薛洋繼續道:“天平軍那個朱瑄在鄆州不是剛剛起來嗎?讓吳明處置完倉庫糧食之後立即以我的名義去找他,想辦法讓他率軍南下,如此一來我軍就可以從楚丘前移,逼近兗州地界。”
“這倒是個好主意,在兗州北部的朱瑾說起來還是朱瑄的堂弟呢,只需稍稍動點腦筋,就可以讓這兩兄弟南下牽制住尚讓,彌補李克用敗退之後的損失。”袁襲點了點頭笑道:“向傑,你馬上將大齊軍霍存率軍北上攻擊曲阜的消息送給吳明,讓他立即準備去找朱瑄。”
“如此一來就算是沒有楊行慜,我們也能將尚讓牢牢地關在兗州,然後一點一點將其剿滅。”薛洋微微一笑,看着向傑匆匆而去,和袁襲在地圖上將兗州這最後兩個缺口也給填上了顏色。
而此時在宋城,誠如薛洋和袁襲所料,朱全忠親自去請楊行慜,對方卻始終避而不見,只有戴友歸出面迎迓。對於這種場面話,朱全忠甚至帶着敬翔和袁敬初兩人都不是戴友歸一個人的對手,雙方連續打了好幾次太極拳之後,朱全忠終於坐不住了。
“難怪薛相公對於這個楊行慜始終都是拿兵威來脅迫其聽從命令,這種人哄着不走,打着倒行。”朱全忠差點將身邊的案几給拍碎了,怒氣衝衝。
“不行,不能看着單父被尚讓持久佔據,必須想辦法將其趕出宋州。”朱全忠強自嚥下這口惡氣之後看着敬翔問道:“軍師可有良策?”
“把河陽軍派上去,趁着諸葛郎君趕回去侍奉老相公,讓張全義領兵去和葛從周匯合,然後主公再給葛將軍一道軍令,嚴令各部必須統一聽從淮南軍調遣,兩軍合力擋住尚讓兵鋒,給薛相公爭取十天時間,唯有如此戰局才能重新回到淮南軍掌控之中,我等纔可以按照淮南軍此前的方略將大齊軍鎖在兗州境內,逐步絞殺,否則的話一旦尚讓重開單父這個缺口,不僅僅周邊州郡不保,還有可能置全盤大局徹底崩壞,再無轉換之餘地,重現當初在關中時的景象。”
“也好,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算到時候老相公怪我,我也顧不得了。”朱全忠咬了咬牙道:“敬初,你去找張全義,然後和他一起去單父,告知從周和老龐,務必聽從淮南軍的命令,不得有誤。這一次我老朱也豁出去了,就看薛相公如何力挽狂瀾。”
“主公放心,薛相公心中有數,而且他是個顧全大局的人,不會和楊行慜這個小人一般,定然不會看着我們在前線衝殺,自己在背後坐收漁翁之利的。”敬翔點了點頭,似乎有些感慨道:“往後,我軍可以和淮南軍多多走動,雙方沒有衝突,反而可以相互守望相助,對於主公和宣武軍只有好處。”
“子振乃是謀國之言啊,當初子明也勸說過我,只是那時候我還想着和薛相公爭一爭這勤王大軍的主導權,現在想來倒是有些意氣用事了。”朱全忠聽到敬翔也是這麼說,點了點頭笑道:“往後還希望子振也能和子明一般,多多提點我這個粗人,有什麼說什麼,不必顧忌我的面子。”
“哈哈,那主公可要養一副好脾氣纔好,子振的這張嘴說話可不太好聽。”敬翔笑道:“那個楊行慜不是打算去找秦宗權的麻煩嗎?那就由得他,只要他一走,我們就想辦法將他逼出宋州,斷了他北上擴張之路,到時候容我軍緩過手來慢慢收拾他。他在南邊得罪了薛相公,北邊如果被我壓制必然是進退無路,遲早將這些家當都給我吐出來。”
敬翔現在已經打算算計楊行慜了,基本上如今的局勢明白人都知道,在尚讓隨時可能反撲的情況之下,如果不能齊心協力,那麼終究會將這大半年來辛辛苦苦努力打出來的局面徹底斷送。此時保全自己根本就沒有意義。
而此時楊行慜其實也有些擔憂,朱全忠不惜臉面親自來請自己,自己卻連面都不露,這讓他自己頗爲尷尬,薛洋之前可是給自己傳過命令的,現在朱全忠又親自來請,一軟一硬對方兩大諸侯南北兩面都是靠着自己的地盤,這要是都得罪了,將來只怕處境艱難。
這一點劉威和李神福等軍中將領看的最明白,所以都是激烈反對,劉威更是不惜跪地要求率軍立即進入單父,但是都被戴友歸攔下了。
“主公,若是想一舉擺脫淮南軍掣肘,就不要派軍前往,而應該轉道西南,進入蔡州境內剿滅秦宗權。秦宗權此前投誠黃巢,也是亂軍,我軍進擊蔡州名正言順,薛相公也挑不出什麼不是來。”戴友歸見到楊行慜召集衆人到中軍大帳議事,知道大傢伙的情緒,所以當即道:“而對於我廬州軍而言,只有拿下了蔡州,原本南北走向的地盤纔有了迴旋餘地,到時候趁着淮南軍和大齊軍鏖戰,拿下光州,就能徹底扭轉首尾被人擎住的尷尬境地,打出一番自己的天地來。”
戴友歸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將目前廬州軍南起廬州北至陳州的這一個狹長型的地盤圈起來之後指着蔡州道:“蔡州就在陳州西部,一旦南下就可以和申州接壤,將光州徹底圍在其中,諸位請看,這麼一來我廬州軍就有了迴旋餘地,擺脫掣肘,往後不論是往南還是往北,甚至往西直入山南東道就不必再看揚州臉色。這纔是上上之策,而不是諸位以爲的勤王大業,有薛相公等人在,就算我軍不參與,尚讓也蹦躂不了幾天,既然如此那我軍爲何要參與?”
“軍師所言不妥。”劉威深吸一口氣上前看着楊行慜道:“雖說軍師所言對於我廬州軍而言句句良言,但是時機不對。如今勤王大軍已經鎖定了尚讓,就等着最後一擊之時,此時若是我軍放棄掉頭南下,豈非得罪了所有諸侯節度使?那朱全忠和薛相公位居我廬州軍南北兩面,若是看到我們坐視他們在前拼殺對我軍焉能有好眼色?只怕此戰之後他們對於我軍對於主公定然是心懷嫌棄,往後說不得會聯手夾擊我廬州軍,如此一來豈不是因小失大?”
“再者說,如今剿滅黃巢亂軍是唐皇陛下的旨意,天下藩鎮皆遵從,我軍不出擊難道軍師不怕唐皇責難嗎?到時候剿滅黃巢之後唐皇必定會對各路諸侯大加封賞,如果宣武軍和淮南軍聯手阻撓主公的話,唐皇還會注意到主公和我廬州軍嗎?”劉威搖頭道:“沒有了唐皇冊封的官職爵位,主公如何去治理這數州之地?如何能夠堵住其他諸侯的悠悠衆口?”
“亂世爭雄,豈能在乎這些細枝末節?”戴友歸見到劉威將自己的話堵的死死的頓時拍案而起道:“你也不想想,那薛相公如何能夠憑藉弱冠之齡就能夠讓朱全忠等拱手稱臣?難道是憑藉着唐皇給的天下兵馬副都統的職銜?那是憑着他手中十萬精銳。只有實力和地盤子民纔是亂世稱雄的唯一屏障。若是主公手握十萬精銳,手中子民百萬,那唐皇不會也給主公一個天下兵馬副都統?”
“軍師,你說差了,如今大唐國祚已經尚存,唐皇對天下依舊有號召力,各路諸侯無一對朝廷對皇帝陛下有過篡逆之心,軍師何來如此大逆之言?”劉威氣的鬍子亂抖,忍不住斥責道:“軍師難道要讓主公步黃巢後塵不成?”
“夠了!你們倆別再吵了。”楊行慜被這兩人最後兩句說的一張長臉逼得通紅,怒喝一聲之後制止了兩人的繼續爭吵,呵斥道:“如今不論是北上還是轉道蔡州,都需要我軍上下同心協力,若是持續爭吵個沒完,那我廬州軍豈不是立刻就要分崩離析不成?”
“主公恕罪,臣也是多日來一言不發,難以釋懷,此時說出來也好讓大家爲我做個見證。”戴友歸吁了口氣道:“至於劉威將軍所言得罪唐皇,等到陛下還京之後,我等多送些朝賀之禮比什麼都強。”戴友歸一臉淡定道:“如今關中破損,陛下還京之後只怕耗費頗多,光靠周邊的節鎮如何支撐,此乃是討唐皇歡心之舉,臣早有思量。”
“既然如此,那就轉道西南,去蔡州,剿滅秦宗權,打通一條直達長安的道路。”楊行慜點了點頭,也終於下定了決心,起身道:“各位如果有什麼疑義,那就打完這一仗再說,千秋功罪,自有我楊行慜一人承擔。”
中和三年十一月二十,在持續了一下午的爭論結束之後,廬州軍開始從宋州境內撤離,轉道前往蔡州,幾乎就在單父大戰打響的時候,廬州軍五萬大軍直接進入蔡州和秦宗權的勢力展開激戰。由此中原大戰也開始開啓了兩個不同的戰場,只不過此時不論是薛洋還是朱全忠,甚至一直躲在汴州遲疑不前的王重榮都顧不得去關注蔡州的戰情了,單父那邊的大戰在袁敬初和張全義匆匆趕到之後就正式拉開了帷幕。
只不過此時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河東幷州,李克用顧不得自己傷勢未愈,強令手下兵馬集結,準備開拔南下,這位北方軍事強人不顧自身實力耗損嚴重強自前行又將給這場勤王大戰帶來了另外的變數。
而此時,在楚丘軍營內,讓向傑一臉喜色的走進來之後,不論是袁襲還是安撫完百姓的李振都是忍不住拍掌相慶,薛洋也在這同一時間霍然起身,面前第四衛所有的高級將領全部肅然而立,等待着命令的下達。
“全軍東進,進入成武。”激昂的戰鼓聲在催促着已經在中原廝殺將近半年時間的淮南軍將士快速啓程,朝着下一個戰場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