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李先生在家嗎?”門外傳來有禮的敲門聲。一般鄉親來找,只會推開院門,在院裡嚷嚷。就算那客氣的,也只叫聲李秀才,這聲小心翼翼的李先生其實已經點明瞭對方的身份。
“咱們回屋去寫字。”李萍拍拍豪哥兒。
豪哥兒倒是很聽話的,忙爬下椅子,自己拿了紙筆,而李萍費力的去搬那椅子。
李彬忙幫着妹妹把椅子搬到了她屋裡,重新點燈,在桌上鋪上布,讓他們繼續。
曾家祖孫三人都在外面院門前了,當然始作俑者的曾娘子並不在列。李彬也理解,不管曾娘子現在是不是真的後悔,但此時出現在這兒,就是不適當的。當然,李彬也是非常清楚一件事,曾娘子一定不知道悔過是什麼意思。
而曾家的男人卻是讓李彬更加噁心了些,曾娘子不管怎麼樣,人家真實的表達出了內心的感受,我不喜歡,我要退婚。但是曾家的男人,當人一套,揹人一套這點,就讓李彬不能忍了。
道歉也是,他們白天不來,卻在這天都黑了,纔過來,心裡那點小算盤,其實也是一目瞭然的。李彬倒是想把他們趕出去,但是,總要解決問題。
打開門,側身讓他們進去,自己把院門栓上了。現在兩家談事,他可不想讓不知情的人闖進來,萬一偷聽到什麼,壞了妹妹的名聲。
曾凡跟着祖父,父親進去時,眼睛還是忍不住瞟了一眼西邊的亮燈的那間廂房。門、窗子都關着,但也想得到,未婚妻就在裡面,只是此時她是不是已經傷心了?
李秀才和李娘子坐在條案的兩邊的太師椅上,兩張臉都黑着。看到曾家爺爺來了,若是從前,他們怎麼着也得到院子裡來迎接,並請上座,這是該給長輩的禮儀。但是現在,他們真是連起身的**都沒有,但出於禮貌,他們還是起來了。
“來了,坐。”李秀才牽了一下嘴角,雙手抱拳,但多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大郎,給曾老先生、曾先生倒茶。”李秀才還是招呼了一聲。若是從前,他會說給“親家爺爺和親家公倒茶”,但是現在改用“老先生,先生”代替,這也是李秀才的一種態度,雖說現在我們不能去退親了,但是,我心裡已經不當你們是親家了。
“不用不用,原本下午就該來的,不過怕親家……”曾慶忙擺手,一臉尷尬。
“不敢當,不敢當,想來貴親還不知道兩家已經退親之事,方出此烏龍。在下方纔想過,明兒還是稟明族長,由兩族再議一下,何苦讓大家受累。”李秀才坐下,深思熟慮道。
“親家……”曾老爺子側坐在李秀才那邊的椅上,忙出言,但被李娘子打斷了。
“老爺子千萬別這麼叫,咱們實在配不上你們曾家高門大戶,求你放我閨女一馬,她就是個老實孩子,只會低頭幹活。回頭真是嫁過去了……”
李娘子又掩面哭了起來,她這可是真的在哭。想到就有氣,當然更是傷心。這一家子,爺爺,公公不要臉,婆婆拎不清。她簡直就不能想女兒嫁過去會怎麼辦了。
“親家母,這麼說真是讓小老兒無地自容了,那日也是碰巧,慶兒媳婦在家裡拌了幾句嘴,我們也沒想到,她會來提退親。她想來也是後悔了,在家裡也沒提及,家中無一人知道,今兒纔來道歉,是小老兒治家不嚴,望請海涵。”曾老爺子站起長揖一躬。
wωw▪тt kān▪co
“老爺子,話可不能這麼說。我李家的女兒,再怎麼着,也由不得你們家如此輕視!你們家太太在家受了氣,就來李家撒野。一句‘不知道’,就這麼推過不提,是不是有些隨便?!”李娘子冷笑了一下,現在他們把責任推到了歐陽氏的身上,但也不想想,這是一個人的事嗎?
“原本今天該帶媒前往,大家做個見證。但凡哥兒要求學,你們下面還有兩子尚未定親,想想,便讓大郎莫聲張。兩家悄悄的把親事取消就算了。若有人問及,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一下即可。做不成親家,還是好鄉鄰。如今曾家這般行事,由不得讓人心寒。這親事,在下真不敢再結了。”李秀才按了妻子一下,抿着嘴,一字一頓的說道。
他們夫婦說的其實是兩件事,李娘子針對的是歐陽氏,退親是你來說的,李家沒着誰,沒惹誰,又不憑啥就成了歐陽氏的出氣桶?
而李秀才就是針對曾家的兩位主事之人了。歐陽氏撒野這事,總的來說還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只是要退婚,大家坐下,把這事解決就算了。結果曾家男人這麼一弄,纔是他們萬不能接親的主因。
所以,李秀才用的是‘心寒’,與‘萬不敢’這兩個詞。
這回曾家三人一塊都尷尬了,白天生的事,曾凡他們兄弟是等放學回家才知道的。父親通過了族裡,對李家施壓,讓退親這事不了了之。
他有點震驚,他從小受的就是正統的教育,他真的沒想到,在自己的親事這件事上,母親、爺爺到父親,竟然都一再的在突破自己的下限。
‘信義’兩個字,竟然在他們心裡一錢不值,這纔是曾凡最爲痛苦的。現在被岳父一說,他更是無地自容。可是這會,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這是他親祖父和父親。他只能沉默!
“是,這回曾家做得不對,但是事已至此,小老兒在此先替曾家道歉。總歸孩子沒錯,小老兒在此跟兩位保證,二丫到曾家絕不會受委曲,小老兒在這兒保證。”可是不說話也不能,曾老爺子只能站起,拱手再次道歉。
“您保證有什麼用?兩家鬧成這樣,您覺得我妹妹嫁過去了,能落什麼好?”李彬終於開口了。
“親家,現在退親,於兩家來說,都非易事。您說怎麼搪塞?我們並非想要逼迫李家。但是事已經致此,也只能這般走下去了。”曾慶硬着頭皮說道,雖說是大實話,但其實是不要臉了。曾凡的頭垂得更低了,實在沒有臉再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