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鈺與陳摯面面相覷,這位太子爺以前何曾對他們這般客氣過?
大廳內落座之後,李承乾兄妹二人話着家常,楚鈺與陳摯則趁機仔細打量起李豐滿的氣色來。
他們想要確定一下,所謂的失心瘋與失魂症,到底是真實存在,還是廢太子爲了逃避現實而故意佯裝。
兩位都是太醫,從醫經驗豐富無比,其中楚鈺更是太醫署令,整個大唐醫術都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存在,打眼一過,他們就能診斷得出李豐滿身體是否健康,神智是否清明,體內是不是有沉痾潛伏。
細一打量他們就發現,這位廢太子雖瘦,可精神卻很矍鑠,雙目清明有神,呼吸緊湊有力,膚色也是白中透紅,預示着其較爲常人還要旺盛的氣血。
身體縮水了大半,外表看上去似乎極爲瘦弱可憐、風吹即倒,但是他內在的筋骨與氣血卻是健康無比,甚至比在長安時還要健碩。
這怎麼可能?!
這種前後還有內外的差異,讓楚鈺與陳摯全都心中驚詫不已,略一思量便十分確定,在這位廢太子的身後,必然存在着一位醫道上的高人!
由這位高人出手爲廢太子調理氣血,恢復筋骨,所以廢太子的腳疾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不藥而癒。
想到此處,楚鈺的精神陡然一震,如果真有這樣一位高人存在,那晉陽公主說不定還有希望。
身爲太醫署令,楚鈺幾乎負責了宮內所有皇家主要角色的健康問題。
毫無意外,李承乾的腳疾,當初也是楚鈺主治。
不知情的外人一直都以爲是太子殿下貪玩,駕馬時不慎跌下致跛。事實上,整個皇城禁宮,只有楚鈺及李世民,還有長孫皇后等一些至親之人才知道,李承乾的腳疾並不是簡單的外傷所致。
消渴症,這纔是李承乾足疾一直不愈的真正原因。
陰虛爲本,燥熱爲標,病延日久,陰損及陽,陰陽俱虛。陰虛燥熱,耗津灼液使血液粘滯,血行澀滯而成瘀。
腳傷只是外因,“血行澀滯而成瘀”纔是根結所在,至十年前患病開始,李承乾的腳疾就從來都沒有好過,所以纔給人留下了跛腳太子的印象。
楚鈺雖爲神醫,可是在面對着李唐皇室這一幫人的病症,他也是極爲崩潰的。
一個看不好,兩個看不好,三個還是看不好,如果不是他的名聲不錯,且李世民也不是那種嗜殺之人,否則早在長孫皇后薨逝的時候,他就被那些禁衛給拉出去砍了。
消渴症就是楚鈺也毫無辦法的另外一種頑疾,十年以來,他曾想盡了無數的辦法想要爲太子醫好腳疾,讓他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走動自如,這樣纔不失爲一國之儲君的形象。
但是事實往往都是那麼地不盡如人願,直到太子被廢,李承乾被髮配到黔州,楚鈺也沒能找到有效的方法讓他恢復正常,這亦是他從醫生涯中的另外一樁遺憾。
有時候楚鈺甚至以爲,就是因爲他沒有爲太子殿下及時醫好腳疾,這才致使太子殿下在以後的幾年裡變得自卑、暴躁、惶恐不安,所以纔有了半年前的那場宮中政變。
爲此,楚鈺曾一度自責不已。
但是現在,才短短半年的功夫,李承乾身上的病症就已然一掃而空,不止腳疾得到了徹底的醫治,患了十幾年的消渴症也消失無蹤,這如何不讓楚鈺震驚莫名。
這世上,竟有人的醫術能神奇至此?!
又或者,眼前這個名義上的廢太子,其實就是一個冒牌貨?!
“李公子!”自以爲發現了什麼大隱秘的楚鈺的心神有些激盪,忍不住出聲向李豐滿說道:“某有一不情之請,不知您能否讓老朽爲您診脈一次?”
李豐滿一愣,不知這老頭兒是什麼意思,是在嘲諷他有病嗎?
晉陽公主也是一驚,還以爲楚鈺是看出了什麼不妥,畢竟在她的印象中,太子哥哥的身體似乎也一直不是很好。
“大哥,楚醫師的醫術高明,他既然開口,你就讓他試一試吧。”晉陽公主在旁邊幫腔勸說:“沒病的話自然是最好,有病的話咱們也能及時醫治,是吧?”
“行吧!”小妹開口,且看她一臉擔心的樣子,李豐滿沒好意思拒絕,直接伸出右手遞到楚鈺的跟前,客氣道:“那就有勞楚醫師了!”
“不勞煩,不勞煩,能爲李公子診治那是老朽的榮幸!”
楚鈺心下大喜,急忙探出右手食中二指輕按到李豐滿的脈搏之上,然後閉目細聽,認真診斷。
期間,李豐滿神色淡然,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清楚,自從五禽戲練出了些許內息之後,他的身體越發強健,精氣神甚至比他二十歲時還要抖擻精神,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
晉陽公主則顯得有些緊張,她不通醫術,只覺得李豐滿實在是瘦得異常,讓人看着心疼不已,就算是剛纔楚鈺沒有開口,稍後她也會主動出聲讓楚鈺爲大哥診斷一番。
楚鈺的診斷很細緻,手指搭在李豐滿的脈搏上足有五分鐘才輕輕撤走,面上的神色不顯,擡頭深看了李豐滿一眼,道:“不知李公子可方便讓老朽看一下您的右足?”
李豐滿有點兒懵,這特麼又是什麼毛病,沒聽說過中醫還有診腳脈這一說啊?
“楚醫師,你確定要看我的右腳?”李豐滿再一次向楚鈺確認。
楚鈺淡然點頭,“老朽知道這個要求可能有些逾越,不過病不諱醫,不管是腳還是腚,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地方,對醫者來說皆是一般無二,公子不必覺得不好意思。”
晉陽公主插聲道:“大哥定是忘了,你以前患有腳疾,每日都只能跛足而行,楚醫師定是想要看看大哥的腳疾是不真的好了。”
李豐滿再次懵逼,怎麼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他,他以前竟然還是一個瘸子?!
怪不得這兩天他老是覺得有人在故意盯着他的右腿瞧看,起初還以爲是遇到了變態,鬧了半天,原來是因爲這個?
這老頭兒,不會是發現了什麼破綻,是在懷疑我吧?
“既如此,請楚醫師盡情查驗!”
咣噹一聲,李豐滿擡腿把右腳伸到了楚鈺面前的桌子上,差點兒沒有直接懟到楚鈺的臉上。
腳上的靴子已褪,裹在右腳上的白色裹腳布已然有些泛黑,此刻正向外散發着濃郁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