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樓外。
目送着李豐滿主僕走遠,劉萬山仍是怔怔地站在那裡,久久沒有回頭。
過了一會兒,店裡的二掌櫃,也就是劉萬山的小舅子王茂才從裡面出來,輕聲向劉萬山道:“姐夫怎麼在此停留了這般許久,樓上的貴人都已經等得有些不耐了。”
劉萬山這纔回過神來,擡頭朝着樓頂看了一眼,並沒有着急回去。
“不急,貴人的身份雖然尊貴,但是卻未必真的有把咱們放在心上,且攀附上他也並不能讓我望江樓的生意更上一層樓。”劉萬山輕搖了搖頭,轉而向王茂才問道:“剛纔的香氣你在樓上可聞到了?”
王茂才道:“那是自然,香味縈樑,久久不散,只要鼻子沒有毛病,自然都聞得到。”
“貴人之所以不耐並開尊口讓我下來尋你,就是因爲聞到了樓下的香氣,對桌上的酒菜再無胃口,這才讓我下來催促一聲。”
“店裡有上等的美味佳餚卻未第一時間給貴人呈上,看得出,貴人似乎有些不太高興了。”
“無妨,稍後我自會向貴人解釋。”
“這是一道新菜,我也是剛剛纔從別人手中購得。”劉萬山嘆道:“剛纔只是試做,沒想到竟能引起如此轟動,僅是一隻獨特些的烤雞,香氣竟然能夠籠罩整個望江樓,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此菜一出,我望江樓其它的那些菜色,怕是都再難入人眼了。只花了區區三十貫,就換來了這樣一道足以傳世的絕世佳餚,值了!”
王茂才一臉問號,急聲向劉萬山一詢究竟。
劉萬山未做隱瞞,直接把李豐滿在望江樓的所做所爲一一敘述了一遍,王茂才聽後,切聲嚷道:“姐夫糊塗!一隻‘叫花雞’就已如此神奇,爲何這麼輕易就將他放走?”
“我敢肯定,他手中的菜譜絕對不止一份!”
“況且,他今天過來望江樓的動機不純,先是把你引出,再是調動在場食客的好奇,其目的,明顯就是爲了售賣‘叫花雞’的菜譜,既然他有意要賣,姐夫爲何不趁機多買幾份?”
劉萬山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你當老夫是老糊塗麼,這麼簡單的問題我豈能看不出來?”
“‘叫花雞’的菜譜我們已然看過,而且還照着做出了成品,就算是不出一文錢,‘叫花雞’也會成爲我望江樓的特色菜餚。
我之所以會再出高價明購、對李豐主僕一再客氣禮遇,爲的是什麼?還不就是怕他手中還有別的菜譜,會危及到我望江樓日後的生意嗎?”
稍頓了下,劉萬山道:“李豐先前報出了四道菜名,分別是紅燒魚、孜然羊肉、麻婆豆腐與竹筍炒肉,顯然並不是在無的放矢。
我料定,這四樣菜餚的菜譜,也必然在他的手中。只是他不願出手,我還能強買強賣不成?”
劉萬山心中亦是懊惱,剛剛在出錢收購“叫花雞”的菜譜時,他就曾不止一次地向李豐暗示探問,奈何李豐一直含糊其辭,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這……”王茂才滿面可惜,“那可知道他的身份,實在不行咱們可以三顧茅廬,就算是死纏硬泡也不能讓他把那些佳餚的食譜賣給別家酒店。”
劉萬山點頭:“放心,我心中已有計較。剛剛我已經派人尾隨其後,想來一會兒就會有消息傳來。”
這時,之前招待李豐滿的那個叫做小三兒的店小二從裡面出來,躬身向劉萬山稟道:“掌櫃的,第二隻‘叫花雞’已然做好,不知……”
劉萬山神情一振,擡手向王茂才招呼道:“茂才,走,隨我一起去將這道珍饈獻於樓上的貴人!”
王茂才應聲相隨,對於那隻‘叫花雞’,他心中也是好奇得緊,忍不住想要一睹其真容。
一樓竈房,劉萬山與王茂才走過來的時候,入眼的是餐盤裡擺放着的一個還冒着白煙的圓形黑球。
見兩位掌櫃進來,掌勺大廚馬來笑臉相迎,同時向劉萬山請示道:“大掌櫃,雞已烤好,是不是現在就敲殼取雞?”
“不急不急。”劉萬山擺手道:“連同這外面的泥殼,一同端到三樓去,到時候我親自爲樓上的貴人講解。”
叫花雞的特別之處就在於,外面的泥殼沒有破封之前,所有的香味全都鎖在這泥封之內。在外表的泥殼被敲裂的那一瞬間,裡面整隻烤雞的香味剎那釋放,不經是視覺還是味覺上的衝擊力,都是常人所難以抵擋。
至少,在第一次聞到“叫花雞”那種濃郁到化不開的香味時,劉萬山整個人都爲之迷醉了片刻。
做爲望江樓的大掌櫃,劉萬山的口舌也可謂是相當的刁鑽,對於美食的鑑賞能力,也遠遠超於常人。連他這樣的美食達人都能受到如此強力的衝擊,更別說那些普通的食客了。
“姐夫,這就是你們所說的‘叫花雞’?”王茂才眉頭微皺,“這表象也太差了些,這黑乎乎的全都是烤熟的泥巴吧,裡面包裹着的東西能吃嗎?”
這是第一次見到“叫花雞”原貌時正常人都有的心態,跟泥巴拌在一起的東西,髒不髒?
第一印象就很倒味口。
“哈哈哈,就知道你會如此!”劉萬山哈哈大笑,道:“豈不知有一句話叫人不可貌相,雞有進修其實也是一樣。這其中的隱秘,稍後到了樓上,你自然就能見分曉。”
沒有與王茂才明言,劉萬山吩咐小三兒端起“叫花雞”,三人一起出了竈房。
走到門口的時候,劉萬山又特意回頭向馬來囑咐道:“馬來,稍後再多做幾隻出來,一會兒貴人走的時候,肯定會捎帶一些回去,別到時候措手不及讓貴人久候不喜。”
“大掌櫃放心,鍋裡現在還有,剛剛有客人連着點了十隻,我都有些忙不及了。”馬來道笑聲接言,能有機會學到一種新式菜餚,他心中也一直興奮得不能自己。
“那就好。”劉萬山交待道:“以後這‘叫花雞’就做爲我望江樓的特色菜對外宣揚,食譜一定要注意保密,切勿對外宣揚。”
馬來臉上的笑意一收,鄭重回複道:“大掌櫃放心,我省得。現在菜譜只有我一人看過,絕對不會有絲毫外泄!”
廚師的菜譜,就跟那些世家的傳家寶一樣,輕易不會外傳,馬來做爲望江樓的掌勺,自然不會不知曉。
事實上,馬來心中也一直在疑惑,不知是哪個敗家子,竟然這麼輕易地就把這種搖錢樹一樣的珍貴食譜拿出來販賣,真是目光短淺。
這樣的東西,若是在他馬某人的手中,別說是三十貫,就是三百貫,三千貫,他也不會捨得賣予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