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章本該是11章, 可是修改時被遺漏,在此奉上)
我沒有爹,雖然我是楓葉山莊的二公子。
從我記事起, 娘就沒有了右掌, 娘說爹幫她看過命, 她不要一段掌紋就註定她的一生, 所以她拒絕了屬於她的註定, 結束了她的命。
娘是我心中最美的女人,總是穿着火紅的衣服,嬌紅似火, 帶着我坐在莊內的楓葉林裡,喜歡自言自語, 忽而看我一眼, 眼中滿是憂傷悽楚, 彷彿我是深深傷害她的人。她愛用她僅剩的左掌輕柔的撫摩我的小臉,憂傷瞬間轉爲嬌寵, 那一刻是我記憶中最幸福的時光,然而,娘總在我沉溺其中的時候,"啪"的一聲,打掉我奢侈的幸福, 狠狠的看着我, 眼裡已滿是淚。
一次又一次, 摸着火辣的小臉, 只能吐出"娘----娘----娘----"。時間久了, 我不再疑惑的看她,每次撫摩, 我都等待疼痛的降臨。因爲娘時刻帶着我,除了爹,大娘,大哥,她不讓任何人接觸我,也很少和我說話,所以六歲時,我雖然心如明鏡,卻依舊只能吐出簡單的字。直至娘死後,大娘,也就是大哥的親孃,待我如子,手把手的教導,才讓我逐漸成了個正常的孩子。她雖不是娘那般的女人,卻是個溫暖合格的母親。
那一夜我永生難忘,爹出門好久了。娘最近一直自言自語聊起爹,那個我名義上的父親。她說她是他最愛之人。嵐家祖訓:以至愛之人下至尊之術,一旦對他人下至尊術,至愛之人便會消失於流光之中,下術之嵐家子孫便會長生不死,無形無體,嘗永世之苦。娘說,如果有一天她消失了,我一定不要恨爹,她欠爹太多,就此償還。那時我很小,並不懂孃的意思。
不幸言中,話音剛落,娘最後一次輕撫我的臉頰,等不到預期炙熱的痛,而是娘甜美的望着我笑,彷彿解脫,笑容逐漸消失在我的視線,卻在日後的十幾年午夜夢迴時,越加清晰。
多年後,漫步兒時那片楓葉林,落葉隨風搖曳,搖搖而墜,輕拂臉頰,我終於明白,爹的至愛並非他的髮妻,而是癡傻的娘,一個未給過他愛的女子。
縱使他愛我如子,我依舊恨他,狠他的至愛竟是我的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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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出事,我一直懷疑身邊人已不是他,這些年,我幾乎成了山莊的依靠,所有人關注的都是我。即使面前的大哥傷至如此,大娘也未厚此薄彼,停止過對我的關愛。
我隱瞞了所有人,甚至想遺忘現在的大哥是假冒的事實。我怨,當我發現自己沒有繼承嵐家遺傳的嵐玄術,我沒有了爹。我恨,當娘火生生的在我面前一點點消失,我沒有了娘。爲什麼,自我從生,就不曾完整過,嵐家似乎給了我一切,卻又奪去了我的一切。
我承認我很卑鄙,當名義上的爹孃對我視如己出,當假大哥毀容失明真的不知所蹤。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我貪婪的想要霸佔大哥的一切,可是,在這幾年良心的爭鬥中,我終於明白,我妄圖取代的並不是我多年前失去的。這些年,我在失去和隱瞞霸佔中苟且做了華麗的虛殼,楓葉山莊的二公子的名號不是我的,我,嵐楓,什麼都不是。
我決心找回大哥,他總是那麼包容無私,和我分享一切,而我自私到把他的一切吞併。
終於明白,我失去的是永遠霸佔不來的,霸佔的永遠是空殼,充實它的是永恆的自責和孤寂。
出莊追尋大哥的消息,提前幾日就回莊暗查了,"他"一直裝的很象,但是"他"不瞭解真正的大哥,嵐夜是那麼與世淡漠的人,僅僅是身體髮膚的傷害,他是不會暴跳如雷的。他似乎關心所有,卻又彷彿什麼都不在意,他是那種,命運待他不公,他依舊會談笑天涯的隨緣性子,所以那個開始暴躁後來絕望落寞的"嵐夜"絕不是"他"。
世人皆以聰明視我,據說我娘也是以聰慧過人聞於江湖。但是她卻因愛變笨了,獨獨被一個人騙了一生。所以,我不相信任何人,自小偏學會了多疑猜忌,除了大哥,沒有朋友。
若不是我提前歸莊,若不是那個明媚的午後,我想我的一輩子都會如六歲那夜漆黑一片。她,新來的丫頭,總愛披着頭髮,好象弄不好那些煩瑣的髮式,每天早上總是和頭繩爭鬥半天,然後可憐西西的捧着繩子,讓別的丫頭幫忙。她是唯一一個除了我和娘,不怕那個毀了容且壞脾氣的"嵐夜"。我總聽見她在房裡一個人滔滔不絕,即使"他"根本無視她的存在。直至那夜的暴雨過後,她竟然奇蹟的改變了"他"。
雨水順着屋檐飛落,如瀑的長髮被雨水打溼,蓋住半邊俏顏,容貌模糊,卻靈氣浮動。
門咯吱一聲,"他推門而出,聲寂人語,"他"讓她進去。
她擔心"他"被雨水淋到,站起身來,撲了過去,卻險些摔倒,不知爲何,那一刻,隱在亭後的我竟然衝動的想要過去。
"他"先了我一步,她倒在了他的懷裡,我失落的退了回去,好在沒人發現,我引以爲豪的定力竟然爲她而破。
難忘她被他擁入懷時,她尷尬害羞的笑,單純而清澈,沒有腐質,融着暖暖的味道,隨着紅日初生的清晨,微微照亮了夜的黑和我的孤寂。
如果可以,我希望毀容失明的是我,而她的降臨,是我的救贖。
幾日後,我正式宣稱回到山莊,想正面與她相處,決定把"他"解決,逼"他"現形。
而我們意外的"初次見面",竟是一日的清晨,她推門而入,清冷的臉龐,對我宛然一笑,"你想救你大哥嗎?"
"想。"我想什麼,我並不知道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們註定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