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的酒桶從來都不是以精緻爲目的的,他個人追求的是粗曠,豪放,充滿了濃濃的西部風情,泛着黑色的橡木桶往桌子上一擱,就把正在努力消滅巨型蛋糕的賀客們的眼光全吸引了過來,小丫爬上桌子,拍着比她還要高的酒桶對李綱說:“李爺爺,這是我哥哥昨天去程伯伯家打劫來的,他的酒埋在花樹底下找不見了,還在家裡發脾氣。”
李綱寵溺的把小丫頭從桌子上抱下來,按了一下她的鼻子說:“你程伯伯做了大半輩子的強盜,總是搶別人的東西,今天有人搶劫他,倒是難得,這酒得需要多喝幾杯。”
滿堂賓客鬨然大笑,秦瓊捋着鬍鬚笑得前仰後合喘着粗氣說:“我這位兄弟平生唯好酒而已,他的藏酒一定不是凡品,不可不飲。”
雲燁尷尬的笑着拍拍手,四個身強力壯的雲府家丁就擡過來一座冰山,往涼棚下面一放,暑氣頓消,其中一個拿出一個木鑽,只幾下,就在橡木桶上鑽出了一個小孔,一個帶着小機關的竹節被嵌進小孔,整個過程如同行雲流水,十分的順暢。
其他的三個僕役,從籃子裡掏出銀質的小錘,小心的從冰山上敲下小塊的冰,再細敲成指節大小的冰塊,雲府的丫鬟就捧着一個大木盤走了過來,木盤上擺滿了白色的瓷碗,給每個瓷碗都放上一塊冰,然後很熟練地把瓷碗擺成山狀,木盤下面接着一口瓷缸。
賓客們不知道是何意,正要發問,卻見那個健壯的雲府家丁扭開了機關,殷紅的酒漿就從竹管彎曲的一頭流了出來,先是裝滿了第一個碗,緊接着酒溢了出來,沿着碗壁緩緩淌下來,再注入下一層的酒碗。紅色的酒漿散發出淡淡的酒香。沖淡了剛纔換徘徊在小院中蛋糕的甜香氣。
沿着冰山酒桶,共出現了四座酒碗摞成的酒塔,略帶着一點酸澀的果香味刺激着賓客的嗅覺,見僕役丫鬟們躬身退下。
李綱自己起身,率先從酒塔上取下第一碗酒,房玄齡,杜如晦,秦瓊,尉遲恭李靖等人也好奇的自己拿了一碗。只有魏徵長嘆一口氣,然後也取了一碗,離石,元章,玉山,公輸也不落人後,
見長輩們都取了酒,剩下的諸人也各自小心的取了一碗。端在手中。卻不飲用,等待賓客中間的某一人說祝酒詞。
房玄齡也不客氣高舉酒碗對滿園賓客說:“李公高壽,福澤綿長,這碗酒當爲公賀,諸君,飲勝!”
頓時院子裡的各種恭賀聲不絕於耳,李綱滿面紅光,精神煥發。
在酒塔消失了一次。又重新壘起之後,僕役們又移上來一張張蒙着乾淨麻布的長條桌子,桌子上都是些製作好的美食,還有各類乳酪。新鮮的時蔬。
小丫一直膩在雲燁懷裡,見到吃的,立刻就忘記了哥哥的存在,很熟練的在桌子上找一些自己最喜歡的食物。用竹夾子夾到盤子裡,給李綱送了過去,老李的笑意又濃重了幾分,只是看着盤子裡的炸雞,和排骨有些犯愁,不知道自己的牙齒能不能消受這些。
趁着別人還不知道怎麼吃這些東西,潤娘也撿了兩大盤子,一盤子全是一些蔬菜和豆腐,還有綿軟的紅燒肉,另一個盤子裡全是肉食,臨走的時候還狠狠地加了一大塊肉排,這纔給秦瓊端了過去,把蔬菜豆腐給了老秦,把排骨肉排給了小秦,雲燁兩手空空的乾笑,決心回去後整頓門風。
雲燁,房玄齡,杜如晦,魏徵四個人並排拿着盤子挑揀自己喜歡的食物,一邊挑一邊聊天。
“房相,你脾胃虛弱,克化不來肉食,多吃點豆腐,蔬菜爲好。
杜相,聽聞你肺疾每到冬春就發作的厲害,不如告一段時間的假,住在玉山讓孫先生好好給您瞧瞧,冬天的病啊,夏天治是最好的時節,不可錯過。
魏相,別皺眉頭,雲家的家財來路清楚明白,酒宴豐盛一些也無不可,李公大壽之期,稍微有些奢華,也是酬李公多年辛苦,本來應該含飴弄孫的年紀,被晚輩硬生生的強留下來整日操勞。說起來是晚輩對不起李公啊。”
“雲侯何來此言,老夫不是仇富之輩,只是哀嘆,雲侯今日筵席別開生面,讓人耳目一新,只恐世間多的是東施效顰之輩,學不來雲侯的陶朱本事,只學會雲侯的豪奢只能,這不是天下百姓的福分,如今長安成奢華之風漸長,需要把這股風氣打壓下去,勤儉持家纔是做人的根本。”
魏徵就是這樣,所有的事都從最惡劣的一面去想,從不考慮它積極地一面,以爲奢華就一定是錯的,這可是一個大誤區啊。
“魏相,如果你這樣想,那就錯了,都如你一般勤儉持家,我大唐就永遠不會富裕起來,只會成爲一潭死水,想要致富,勤儉是一方面,開源纔是富裕的根本。”
“哦?雲侯有何高見?”三個人全都停下腳步,不解的看着雲燁,頭一回聽見有人說勤儉持家是錯誤的,如果是其他人,魏徵都會扇他耳光,這話從雲燁嘴裡說出來,意義就大不相同。
“來來來,雲侯,那處比較陰涼,我四人就在那裡進食敘談如何?”房玄齡很喜歡聽雲燁的奇談怪論,好幾回兩人的談話,都對他有啓發,如今又能聽見妙論,豈有放過之理。
雲燁揮手叫過丫鬟,把四個人的餐盤放在木盤裡,示意她端過去,又吩咐她拿幾碗酒來,這纔對魏徵說:“魏相有所不知,財富的秘訣就在於流動,所謂流水不腐,戶樞不螻就是這個道理,勤儉持家固然是美德,但是他卻阻礙了商業的發展,一切都顧足於自己自足的小圈子裡,兜不出來,財富永遠不會快速的增加,就像一盆水,無論你怎麼節省,都只會有這麼一盆水,不到也不少。”
“自古以來財富就是有定數的,你多掙一文錢,別人就少掙一文錢,朝廷每年鑄造的錢幣都是有數的,雲侯爲何說財富可以增加,還是無限制的。”
杜如晦似乎發現了雲燁話語裡的漏洞遂開言發問‘
“小子就以今日的筵席開始說起吧,我們盤子裡的肉食,蔬菜都是莊戶們種出來的,所以就形成了貨物,莊戶們的辛勞需要得到報酬,所以雲家就付錢從他們手裡買來了雞鴨,蔬菜,農戶們有了錢,發現自己需要給孩子做一件衣服,所以他就去買布的人家用錢買來了一匹布,他很滿意,賣布的人家也很滿意,這樣一來同樣多的錢就已經幹了三件事。”
“不錯,用來買雞鴨,用來買布,賣布的想必也會有需求,這些錢就會不停地流轉下去,的確如此,可是那些錢還是那些錢,沒有增補。”
魏徵作了補充,卻又發現了問題。
“錢財沒有增多,東西卻增多了,這些纔是財富,一般情況下,是勞動創造了財富。當然還有創新。,魏相可以想象一下,如果財富不會增長,我們把商周時代的錢財弄到現在,您覺得我大唐會是何等某樣?所以說,財富這個水盆是一直在增長,不是一成不變的。雲家創新了香水,水泥,還有一些其它亂七八糟的東西,可如今他們都在養活着很多人,長安城並沒有因爲多了一些新行當,而變得窮困,反而更加的富裕了,這就是明證。
過幾天興化坊的房子就會開始拍賣,魏相,房相,杜相到時候還請前來看看,看看我大唐民間的財富是如何的驚人,潛力有多麼的恐怖,到時候會收回巨量的錢財,魏相可以看看朝廷到底會不會因此而失去一部分稅收。”
三個人也不知道聽明白了沒了,或許更加的迷惑?四個人都不說話,默默得進食,很好地詮釋了食不言,寢不語的好習慣。
門口忽然響起了一片嘈雜聲,雲燁回頭望去,只見尉遲寶林。段猛擡着一頭斑斕猛虎走了進來,倆人把老虎放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給李綱磕頭,齊聲恭祝先生福壽延年,長命百歲。
李綱走過來摸摸老虎斑斕的皮毛,再看看兩個渾身血跡的學生,老淚橫流,把他們兩個扶起來,一一檢查過後,發現沒有受太重的傷,這纔可口說:“寶林,段猛,你們都是尊師重道的好孩子,有你們這樣的弟子,也是爲師的福分,只是下回不可如此,太危險了,心意盡到足矣,沒必要以身冒險,不值得。”
倆人低身受教,口中言諾,表示再也不幹這種二百五的行徑。
老尉遲黑黑的臉膛早就喝的分不清眉眼,張着大嘴只知道笑,末了大聲說:“區區一隻老虎,何足道哉,李師如果喜歡,等老夫閒下來,親自去林子裡,把老虎都抓過來,以酬先生大恩。”
他老子在那裡吹牛,尉遲保林卻在扯雲燁的衣角,隨他來到門外,卻見外面站着兩位官員,滿臉的嚴肅,其中一位拱手說:“下官是南山獵場的管事,今有尉遲寶林,段猛二人率領一衆惡徒,強行進入獵區,不但打傷了多名護衛,還肆意獵取了一頭猛虎,下官前來,就是找雲侯問個清楚,是否把惡徒交給下官帶走。”
雲燁有點發暈,看兩個官員鼻青臉腫的樣子,這一路上一定沒少捱揍,只是他們爲何找我?他們的老子今日都在宴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