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鐵衣眼睛微微一眯,略有所思看着眼前的白劍道:“我記得當時都是年紀與我相仿的,好像並沒有什麼後生啊?”
“白劍的確與前輩差得不多,不過劍道達者爲師,您可稱雲州所有劍道修行者的前輩!”白劍認真的道。
周鐵衣聞言一笑,道:“那倒也是,不過陽春江之事不過是老夫前半生的年少輕狂罷了,不值一提!”
白劍點了點頭,面色微微一正,嚴肅的道:“今日之事是崑崙道門之過,白劍在此給您陪個不是,希望前輩可以諒解!”
這一聲話語落下,空氣悄然安寂了剎那。
衆人都以爲周鐵衣會順着臺階諒解算了, 然而他卻不言不語,面色冰冷的站着。
周鐵衣就那麼站着,渾濁的老眼看着眼前白劍,眼眸之中有三分笑意、七分不滿。
白劍被這麼盯着不自覺氣勢弱了一茬,主動低頭道:“不如這樣,崑崙願拿出一百萬枚靈晶給您的弟子賠罪!”
一百萬枚靈晶!
那就是一千萬枚靈玉!
春秋殿內外的衆人聞言心頭猛得一顫,這可是極大的一筆數目,可以說買下小半個晉國都綽綽有餘了。
這就是頂級強者之間的賠禮麼?
無數人帶着羨慕的目光望向陳長安。
殺了崑崙道門兩個弟子,而且沒有受什麼重傷,卻能夠得到一千萬枚靈玉,真是幸運啊!
相對於他們的羨慕嫉妒,陳長安表現的卻是沒如衆人想象中那般興奮。
一百萬枚靈晶,這也太摳門了。
他幫妖族煉製了一批五階的丹藥就掙到了接近兩百萬的靈晶,而且全部都消耗光了也填補不上唐雪柔九陰靈體的窟窿,所以一百萬枚靈晶在他看來實在不能算是一筆大數目。
“哼,一百萬靈晶,你打發叫花子呢?”
周鐵衣冷哼一聲,乾淨利落的伸出一隻手,道:“最少這個數,否則休怪來日我提劍上崑崙,將你們崑崙十八峰斬爲平地。”
“前輩息怒,那就五百萬靈晶!”白劍眼眸一收縮,當即開口道。
五百萬枚靈晶!
這個數目一出來當即讓在場的修士都傻眼了。
這筆數目完全可以整個晉國甚至還不止,像是長白劍宗這一類的宗片一年甚至都消耗不到兩百萬枚靈晶,而白劍竟然爲了賠禮道歉要拿出五百萬枚靈晶。
這下週鐵衣該滿足了吧!
衆人的目光羨慕中帶着仰望射向周鐵衣,沒有人再懷疑他的身份,衆人都接受了他就是白衣劍聖周鐵衣的事實。
畢竟能讓崑崙低頭,還要拿出五百萬枚靈晶和解的,雲州怕是沒有幾個了。
“呵呵!”
周鐵衣笑了,眼底寒芒流轉道:“五千萬枚靈晶,這是底線!”
五千萬枚靈晶!
這一聲話語落下當即讓所有人傻眼了。
這個數目甚至能直接在雲州買上一處不錯的洞天福地了,也足夠雲州半數的宗派弟子一年的修煉資源了。
這個周鐵衣是獅子大開口啊!
崑崙怎麼可能給他這麼大一筆數目!
所有人都搖頭,不可思議的看着周鐵衣,心中大罵他不識趣啊。
周鐵衣面前的白劍也是一愣, 五千萬枚靈晶,這足夠崑崙道門所有弟子五年修行所需要的資源總和了,崑崙道門縱使是底蘊再強,也不可能一次性
拿出來這麼多靈晶來賠償,而且還是爲了給對方一位弟子賠禮。
“前輩不要說笑了,這樣吧,八百萬枚靈晶,就當崑崙道門欠前輩一個人情,此事就此揭過如何?”白劍看着周鐵衣,賠笑着道。
他並不希望與周鐵衣交惡,這位年齡相仿的前輩他可是深深的知道對方的恐怖。
春秋殿內。
弦月面色煞白,下垂的雙眉幾乎要低到下巴去。
她知道,無論周鐵衣答應與否,今日她都是惹下了滔天大禍了,周鐵衣若是答應,那她便是親手讓崑崙道門損失了八百萬靈晶的罪人,但周鐵衣若是不答應,那她便是爲崑崙道門招惹來一位劍聖級別的敵人。
弦月已經可以預想到回到崑崙之後會面臨怎麼樣的重罰了。
她的雙目看着殿門外,僅剩的一條手臂的掌心深深的攥緊,指甲陷入皮肉之中。
她不甘心,明明陳長安不過是晉國出身的小人物,他的身後怎麼可能會有周鐵衣這樣的存在?
當然,她更不甘心的是,白劍供奉的修爲已經堪稱雲州前列,爲何要如此向周鐵衣低頭?
在弦月的印象之中,白劍供奉幾年前似乎也已破入劍聖之境了。
一衆崑崙弟子也同樣憋屈,都不明白爲何白劍供奉要向周鐵衣低頭。
不過這一刻,他們憋屈歸憋屈,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吱個聲,畢竟劍聖可不是他們能夠議論的。
在衆人各色的目光之中。
周鐵衣的眼睛一閉一睜,而後直接瞥過臉去,淡淡的道:“五千萬枚靈晶,少一枚我便殺一位崑崙道門的修士,這裡的殺光了我便殺雲州的,雲州的殺光了我便上崑崙道門去殺,還不夠的話我也可以上崑崙山去殺!”
他的言語輕描淡寫,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一樣。
不過,正是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卻是令人不自覺的正色,面露肅穆之色,感覺他好像說的很認真一般。
白劍眼眸一沉,道:“前輩要的數目太大了,一千萬枚靈晶如何,這時我能允諾的極限了!”
他看着周鐵衣,心頭沉重,出色的五官之上流露出一絲怒意不過卻是不敢表現的太過明顯。
“我不是在跟你商議,我只是告訴你條件!”
周鐵衣平靜的開口。
他的身旁陳長安也有些詫異的看了過來,一千萬枚靈晶,相當於一億枚靈玉了,這對他來說都是一筆大數目了,周鐵衣爲何還不答應?
以他對周老頭的瞭解,他絕對不會是幹吃虧事的人啊。
這明擺着不點頭一塊靈晶都拿不到,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李周和唐雪柔也巴眨着眼睛,齊齊看着這兩人。
李周在想着自己什麼時候也能拿達到周前輩這樣的境界啊!
唐雪柔則是在偷偷猜測着一會兒的結局到底是怎麼樣的。
春秋殿內的衆人的心頭亦是與他們二人相差不多,都在想着周鐵衣拒絕之後會會發生什麼。
一衆崑崙道門的弟子更是咬緊了牙關,在心中呼喊着希望白劍供奉直接動手,與這個周鐵衣大戰三百回合,狠狠的將他擊敗。
下一幕,這些崑崙道門弟子的期待破碎了。
白劍面色冰冷的看着周鐵衣的鬢髮,雙目中的怒火已經可以預見了,然而他已然忍住了怒火,嚴肅的道:“周前輩,若是崑崙道門冒犯的是您,五千萬枚靈玉的確值得,但是隻是傷了您的弟子,五千萬枚靈玉,我覺得不值!”
他的言語極力在壓制着怒火,但最後一句還是忍不住說得直白了一些。
“如何不值?”
周鐵衣冷冷一瞥,道:“我今日因你崑崙之人出手,你應該知道,這五千萬枚靈境我爲何要的,我覺得要得不錯,若非看在昔年與柳太一有些交情,我定會要你半個崑崙!”
白劍聞言一愣,整個人瞬間僵住。
空氣悄然安寂。
初冬的寒風帶着白雪在春秋殿內外呼嘯,整座皇宮在夜色中悄然又披上了一件白色的輕紗。
春秋殿前那些方纔被周鐵衣重傷的崑崙長老們身上也披上一層白霧。
“走吧!”
周鐵衣打了個哈欠,呼出一口熱氣,對着身旁的陳長安等人招呼了一聲,而後邁步向着一片狼藉的皇宮宮道走去,似是要離開這裡。
陳長安下意識一愣,跟了上去。
這真的不像是周老頭的風格啊,就這麼放棄了一筆天大數額的靈晶?
一步!
兩步!
……
十步!
走到十步之外後,已經看得見來時的宮門了。
陳長安心中疑惑,不會吧,這周老頭難道改性了,真的放棄了這麼大一筆靈晶?
他的想法剛要落地一道妥協的聲音都在他們身後傳來。
“五千萬就五千萬!”
白劍那玉面書生般的臉上微微扭曲,雙眸再也無法保持平靜,胸口一陣起伏,站在春秋殿前的臺階之上,望着周鐵衣的背影開口道。
“晚些我親自送到前輩的手上!”
白劍的聲音又響起。
“我只在晉陽留三天!”
周鐵衣腳步一頓,道了一聲,而後接着向皇宮之外走去。
一行四人,在成千上萬道目光的注視下,緩緩消失在夜色之中,彷彿被風雪吞沒。
待他們離去,白劍邁步走入春秋殿中。
他目光平靜的掃過四周,而後略有深意的在弦月的身上停留的片刻。
而後,他沒有多說什麼,身影一閃,化作一柄鐵劍破空而去。
弦月感覺渾身溼透,衣襟被冷汗所浸透。
她將目光掃向一旁魂不守舍的晉皇司馬策,道:“可以讓他們走了!”
司馬策聞言這才微微凝神,道:“我這就宣佈!”
他有些害怕了,沒有想到陳長安背後竟然有這麼一位連崑崙道門都要低頭的師尊。
他本以爲弦月事先承諾他保護三年,他可以高枕無憂,而今一看好像並不是如此啊。
司馬策很想問弦月之前那保護三年的承諾可還作數,不過他最終還是不敢問,他怕在這種情況下問會直接惹怒了弦月。
“春秋宴畢,諸賓告退!”
在禮官提心吊膽的聲音中,這一場本該爲晉國有史以來最大的盛事的春秋宴草草結束了。
各方宗派弟子成羣結隊的離去,散修和晉國各族的修士也紛紛離去,唯恐留下來攤上什麼事丟了性命。
來時禮樂與鐘鼓齊鳴,離時卻只有風雪與星月相送。
這令人不甚唏噓的一幕註定要留在晉國史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