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眸光微涼,脣角微微上揚,笑容諷刺而無奈,“慕瑾之,有也好,沒也罷,反正,我不想知道,你也不必解釋。”
“是不是他胡說了什麼?”
慕瑾之冷厲的眼神射向文遠,文遠平靜的迎向他的目光,“慕公子,你做的事還怕被人說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你果真對娘子胡說八道!無憑無據,你對娘子進了什麼讒言?”
文遠冷冷一笑,並未回答,許桑棠朝文遠微微一笑,“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公主如今有了身孕,你早點回去陪她。”
文遠眉心微蹙,懷疑的目光落在慕瑾之身上,話卻是對着許桑棠說的,語氣有些擔憂,“當真沒事?”
“當真!文遠哥哥,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爲了我關心在乎的那些人,我會一直好好的。”
“文遠哥哥?”
慕瑾之咬牙切齒的從牙齒縫裡擠出這幾個字,捏着許桑棠手腕的手不由得用力,將她白皙細嫩的手腕捏出一道淺淺的瘀痕,“你叫他文遠哥哥?當真是郎情妾意!許桑棠,你當我是什麼?”
許桑棠甩開他的手,冷冷的迎向他的目光,四目相對,他的目光憤恨失望,而她的眼神透着悲哀和無奈,他與她,明明是世間最親近的夫妻,卻變成如今這副互相防備的模樣。
“慕瑾之,我一直當你是我的夫君,可是,你可有當我是你的妻子?”
“娘子,你胡說什麼?我何時沒當你是我的妻子?”
“不,慕瑾之,你從未當我是你的妻子,夫妻兩人,是平等的,獨立的,互相尊重的,誰也不是誰的私有物,慕瑾之,你當我是你的私有物,多過你的妻子。”
“娘子,我——”
“我不想聽你解釋,我累了,我要回去,你願意在這裡耗着就在這裡耗着,我不奉陪!”
許桑棠說完,轉身就走,慕瑾之狠狠瞪了文遠一眼,忙跟了上去。
文遠站在原地,憂心忡忡的望着許桑棠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轉彎處的纖瘦背影,“來人!”
“駙馬有何吩咐?”
一道幽靈般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後,文遠不假思索的下令,“跟着!盯着慕府的一舉一動!不得有任何閃失!”
“是,駙馬。”
幽靈無聲無息的來,又無聲無息的消失。
文遠沉重憂慮的心,稍微安定了些許,袖風一掃,“去鎮國公府!”
另一邊廂,回慕府的路上,許桑棠一言不發,無論慕瑾之如何逗她開口,許桑棠一直沉默不言。
就在兩人下了馬車,跨過慕府正門時,許桑棠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與慕瑾之直面相對。
她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眸光清亮透徹,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內心深處,慕瑾之被她盯得心裡有些發慌,剛想發問,許桑棠突然來了一句,“慕瑾之,我都知道了!”
慕瑾之心裡猛地一震,下意識的反問道,“你知道什麼了?”
許桑棠盯着他的眼睛,逼着他與自己眼神相對,她看着他,一字一頓,冷靜的臉上,隱隱透着一絲悲傷,“昨天的事。”
慕瑾之心裡一跳,臉上卻不動聲色的笑道,“昨天能有什麼事,不就是匈奴的大王子來訪嗎?娘子放心,和談之事我已經安排好,大昭不會吃虧。”
“慕瑾之,敷衍我很好玩嗎?”
許桑棠冷笑一聲,不再理他,擡腳往瑾棠院走去,慕瑾之連忙跟了上去,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念頭,娘子到底知道了什麼?難道她真的知道了許桑榕的事?
慕瑾之腦子裡剛轉過這個念頭,耳邊就飄來許桑棠悲傷的聲音,“桑榕是我唯一的弟弟,慕瑾之,他若出事,我死也不會原諒你!”
慕瑾之心裡一咯噔,難道娘子真知道了?
不可能!慕府無人敢泄露消息,再說,真正知道許桑榕被他打暈,丟在藥廬的事,只有歐陽子和他知道……
不對,還有那兩個藥童!難道是那兩個藥童驚懼之下向娘子通風報信?
“娘子,你別聽人胡說,桑榕好好的,他現在正在城外幫我辦事,過兩日就會平安無恙的回來……”
慕瑾之下意識的撒謊,心中暗道,就算他實施之前的計劃,讓許桑榕死在外面,再謊稱許桑榕被山賊殺死,娘子也不會相信,不僅不會相信,還會將許桑榕的死怪在他頭上,到時候,後果和他現在殺了許桑榕並無區別。
不如……
不如就讓許桑榕服下歐陽子的那味藥丸?讓他忘記一切過往,自然也會忘了同和錢莊的事。
對,就這麼辦!
“桑榕根本沒有出慕府,他還在慕府裡,你不必瞞我,他在走之前,還在和我議論同和錢莊的事……”
“你知道同和錢莊的事了?”
慕瑾之語氣有些發冷,臉色募的一沉,眼裡閃過一絲慌亂。
許桑棠一直細心注意他的反應,見他這樣,心中起了疑心,難道,難道桑榕的失蹤和同和錢莊有關?
同和錢莊,又是同和錢莊!
爲什麼所有的事,都與這個同和錢莊有關?錢莊的幕後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許桑棠按下心裡的狐疑,順着他的話道,“當然,文遠也跟我說過同和錢莊的事,慕瑾之,我都知道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希望你主動坦白。”
她想借這個機會詐慕瑾之一下,但慕瑾之是隻無比狡詐的狐狸,真會被她套出實話嗎?許桑棠臉上雖然鎮定,心裡隱隱的有些不安。
“你真知道了?”
慕瑾之試探道,語氣有些狐疑。
許桑棠神態自若,語氣冷靜而堅定,“當然!慕瑾之,我不想逼問你,你自己說吧!夫妻一場,我不想最後落得翻臉無情的局面。”
慕瑾之目不轉睛的盯着她,似乎想要找出她話裡的破綻,許桑棠鎮定自若的迎向他的目光,任由他審視。
不知過了多久,慕瑾之移開目光,勾了勾脣,清雋無雙的臉上漾出一絲淡然的笑意,“娘子,你不必詐我,你若是知道了真相,不會如此冷靜,你會恨不得殺了我,撲上來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怎麼可能這般神態自若的要我坦白?”
許桑棠猛地停下腳步,眼睛望着地上的雪發直,慕瑾之回頭看向她,“娘子,你怎麼停——”
慕瑾之的話戛然而止,因爲他發現許桑棠整張臉蒼白如紙,一點血色也無,那雙昔日清亮如許的眼眸,也彷彿在一瞬間被人抽走了靈魂,變得空洞而死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