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察覺到許桑棠心痛悲傷的目光,秦鐵回頭看向她所在的那扇窗戶,“夫人別難過,士爲知己者死,屬下當初只是個被官府通緝的流寇,朝不保夕,四處逃竄,是公子爺帶屬下回了慕府,給屬下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重用屬下,屬下無以爲報,只能誓死保護夫人,以報公子爺知遇之恩。”
“秦鐵——”
“夫人別怪公子爺狠心,他也是怕夫人成爲敵人的眼中釘,纔會趕夫人回孃家,寵愛那個丫頭,其實,公子爺心裡一直清楚那丫頭滿口假話。”
“秦鐵,別說了,你,你走吧。”
“屬下知道夫人的意思,反正屬下身受重傷,在這裡也沒多大用處,不如一走了之,也可撿回一條命,只是,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貪生怕死,丟下主子逃跑,屬下做不來這樣的事。”
“囉囉嗦嗦做什麼?今晚,你們都得死!誰叫你們自不量力,敢跟我家主子爭天下?”
刺客頭領冷笑道,一聲令下,所有刺客殺向秦鐵,秦鐵右手握劍,勉強提着一口氣,衝了上去,與刺客殺成一團。
許桑棠目光所到之處,全是血光四濺,是秦鐵的血!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多血?
秦鐵搖搖晃晃,似乎已經支撐不住了,刺客頭領一劍刺向秦鐵的胸口,秦鐵站在原處,長劍支地,無動於衷,似乎沒看到那柄刺向他胸口的利劍,又似乎看見了,卻無力避開。
劍光如電,電閃雷鳴。
“清宵!”
千鈞一髮之際,許桑棠失控的叫出清宵的名字,身邊一道光芒閃過,一把匕首破窗而出,射向刺客頭領的執劍的手腕。
刺客頭領慌忙閃避,誰知一柄長劍從他的後背刺入,貫穿他的胸口,刺客頭領拼勁最後一口氣回頭,看到背後偷襲他的人,臉色大變,“是你!你竟敢背叛主子!……”
無數黑衣人跳下牆頭,將原來的黑衣刺客砍殺殆盡,一個活口也不留。
就在許桑棠和清宵面面相覷,到底發生什麼事時,黑衣人讓出一條路來,一個錦衣華服,身姿頎長的俊秀男子,翩翩而出。
看清來人,許桑棠大驚,“文遠,怎麼是你?”
文遠勾脣一笑,似乎很滿意許桑棠驚愕的表情,“爲何不能是我?”
秦鐵看着文遠的出現,虛弱的說出一句話,“你終於來了。”
來不及向許桑棠解釋,秦鐵身體一歪,轟然倒地,許桑棠臉色大變,“秦鐵!”
清宵捏住秦鐵的手腕,仔細聽了片刻,又聽了聽他的鼻息,才道,“還沒死,他身上受傷太重,得趕快救治。”
“纖雲!”
纖雲應聲而出,許桑棠眉心擰緊,飛快吩咐道,“你馬上帶幾個下人,把秦鐵送回慕府,慕府有神醫在,一定能救他的命。”
纖雲領命而去。
院子裡剩下許桑棠,清宵,文遠以及他身後的那批黑衣人。
清宵冷眼掃過那些黑衣高手,似笑非笑道,“想不到淑貴妃派去保護瑩月公主的暗衛,全部被駙馬爺收服,想必費了不少氣力吧?”
“還好,文遠什麼都沒有,唯有一顆待人以誠的心。”
文遠淡淡道,沒有多說,揮手讓暗衛們退下。
清宵眸光微微一閃,也不再多說,許桑棠面露困惑,“你和慕瑾之聯手了?”
“他答應我,會給我想要的。”
“什麼?”
不知爲何,許桑棠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文遠笑了笑,“桑棠妹妹不必緊張,慕瑾之怎麼捨得把你送給我?慕瑾之給我的是尊嚴和自由,駙馬不是那麼好當的,受了淑貴妃那麼久的冷嘲熱諷,我不想再受,還有,我想當王當候,不想當看人臉色,被人輕視的駙馬。”
許桑棠默了默,忽而想起一事,“瑩月公主知道嗎?”
“我會讓她知道她該知道的,至於其他,她臨盆在即,就不用知道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會讓她知道,她的枕邊人,背叛了她的母親。
“勝敗乃兵家常事,二哥當不了皇帝,做個富貴王爺,也是好事,月兒生在宮廷,長在宮廷,她會懂的。”
在這被鮮血染就的皇宮,爭儲失敗,還能做個富貴王爺嗎?
文遠這話,不知是想騙她,還是騙瑩月,可是,無論是誰,都不會信。
文遠陣前反擊,他知道淑貴妃不少機密佈局,一定能給淑貴妃重創,如今二皇子下落不明,想必已經被阿青和趙鷹擋在來京的路上,威遠候的兵馬遠在西南,遠水解不了近渴,淑貴妃一派敗局已定。
若將來瑩月知道這一切都是文遠導致的,會有多難受?
想到瑩月,許桑棠心裡滋生出一絲同病相憐,女人的情情愛愛,在男人的大業面前,什麼也算不上。
如果慕瑾之也這麼對她,她會怎麼做?
想必會頭也不回的離開,從此形同陌路,死生不復相見。
只是世事無如果,她不是瑩月,慕瑾之也不是文遠。
她不知道慕瑾之是否會這麼對她,她只知道,她願意陪他生死與共,他生,她生,他死,她陪她共赴黃泉,他榮華尊寵,天下無匹,她陪着,他落魄潦倒,受人踐踏,她亦相陪,不離不棄。
文遠倒戈,淑貴妃兵敗如山倒。
三日後,慕瑾之公佈皇帝薨了的消息,並宣讀冊立三皇子爲太子的旨意。
金碧輝煌,透着天家威儀的金鑾殿上,文武百官面面相覷,不知皇上爲何會冊立三皇子爲太子,更不懂皇上爲何到底也沒公佈聖旨。
皇帝生前的太監總管李福全捧着聖旨,站在高高的漢白玉臺階上,面無表情的看着下面議論紛紛的文武百官。
眼見議論聲越來越大,慕瑾之似是無意的睨了李福全一眼,李福全臉色一白,眸中閃過一絲陰鷙,清了清嗓子,高聲道,“三殿下孝感動天,割肉救父,大昭以仁孝立國,皇上感動三殿下的孝義,特立三殿下爲太子。”
慕瑾之的人馬上跪下,高呼,“皇上聖明。”
中立的官員,以及當初擁護廢太子龍炎的清流一派,默了默,也跪下高呼道,“皇上聖明。”
國丈鎮國公司馬翼,也帶着手下的門生,跪下高呼,“皇上聖明。”
文武百官,跪下一大批人,只剩下擁護二皇子的鐘家派系,以及趙家軍,傲然挺立於朝堂之上。
慕瑾之睨了司馬翼一眼,司馬翼瞪着鍾家派系的朝臣,大聲指責道,“衆位同僚,站立不跪,桀驁不馴,這是藐視先皇旨意嗎?”
衆人面面相覷,領頭的朝臣一聲長嘆,重重一跪,恭恭敬敬道,“皇上聖明。”
至此,鍾家派別,全部臣服,朝堂之上,只剩龍威將軍趙昌,及他的子侄,聲名赫赫的趙家軍,傲然挺立。
“龍威將軍對先皇忠心耿耿,沒想到先皇一薨,將軍就不把先皇的聖旨看在眼裡,真不知是真的忠君不二,還是做出來的表面功夫,以迷惑先皇。”
“至於是誰迷惑先皇,各位心知肚明,三殿下毫無功績,如何能被先皇立爲太子?”
“三殿下仁孝雙全,不惜割肉救父,如何不能做這大昭的太子?聖旨上寫明立三殿下爲太子,龍威將軍竟敢質疑先皇的聖旨?”
司馬翼一向不喜歡趙昌,趙昌兵權在握,又得先皇信任,此時抓到機會和趙昌針鋒相對,司馬翼句句帶刺。
趙家軍紛紛怒目而視,趙昌本人卻毫不理會司馬翼的污衊,沉聲道,“說到聖旨,本將軍手裡也有一道聖旨,是先皇病危前,託了密使交給本將軍的,各位同僚,要不要看看?”
慕瑾之眸光一沉,原來那道真的聖旨在趙昌手上,這隻老狐狸,一點聲色都不露,他之前也懷疑過深得先皇信任的趙昌,只是這老狐狸隱藏太深,他的人幾乎將趙府翻過來,也沒找到蛛絲馬跡,以爲先皇的聖旨交給了旁人。
趙昌從袖中掏出一道明黃聖旨,高高舉起,衆人面面相覷,分不清真假。
“真與假,李公公當衆宣讀之後,各位同僚便可知分曉。”
李福全再次將目光投向慕瑾之,他這些年搜刮來的財富,通通藏在一處秘密之處,誰知,這個地方早被慕瑾之發現,卻一直不動聲色,只等着先皇一薨,就拿這些財富要挾他辦事。
鍾家派系的人,個個面露喜色,大昭只有兩位皇子,不是三皇子,那就是二皇子,慕瑾之的人,面露困惑。
文遠神態自若,溫和含笑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破綻,反而是長在宮中的三皇子龍煥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知道慕瑾之假傳遺詔的人,只有那麼幾個人,文遠和龍煥便是其中之二,只是龍煥的心理素質也太差勁了。
慕瑾之眉心微蹙,他這副表現,擺明告訴別人,遺詔是假的。
“慕公子,要不要念這道聖旨,還請您早下決定。”
趙昌一句話,將慕瑾之逼到死角,慕瑾之眸中的深不可測的光芒,一寸寸變冷,深吸一口氣,淡色的脣輕啓,“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