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的殺招最終削了去勢, 蒲雲舟心思反轉,招招進攻,卻招招留情。他在試探, 試探對方的招式。
幾招之內他還未察覺, 過的招數多了他才發現, 對方的招式, 讓他似曾相識。
七星門每一位弟子所習的武功和所擅長的兵器都各不相同。如果自己不說, 外人很難從招式看出誰纔是七星門的弟子。可是弟子和弟子之間,難免不會相互切磋,對對方的招式多多少少也有些熟悉。
這個女人的招式……像她又不像她。她總是使出一些他從未見過, 意料之外的招式,可是這些他從未見過的招式裡, 似乎卻總有她的影子。
纏鬥裡蒲雲舟突然變換了主攻的手, 左手出招, 一擊簡單的雙龍戲珠。
招式雖然簡單,出手卻極快, 而且這招式雖然簡單,但蒲雲舟慣用的,卻是藏在這個簡單招式之後的變招。
這一招雙龍戲珠,並不是真的衝着兩隻眼睛去的,只會扎中一隻眼睛。但是因爲出招之人出手太快, 往往在接招之人意識到這一點, 變化自己的招式之前, 早就已經被對方招去了一隻招子。
但是這一次, 接招之人一開始就沒有被騙。她並沒有以手爲刀, 豎着去攔,反而是彈指而出, 攻向蒲雲舟的左手手臂。這一彈又快又狠,正中穴道,他一時間只覺得左手痠麻難耐,瞬間失了力道。
只一招,蒲雲舟就突然落了下風,可他自己卻渾然不在意。他險險躲開對方橫切過來的掌風,跳出圈完,語調激動,擠出喉嚨的聲音陌生得像是另外一個人,“小、師、妹?”
中年婦人聽得此言,一個慌神,卻又立刻鎮定過來,冷笑一聲,“小師妹?誰的小師妹?你的小師妹?”
蒲雲舟不說話也不出招,神色凝重的看着對方。
“你哪個小師妹?你有幾個小師妹?”中年婦人的強調突然有些無賴起來,和她那張老成凝重的臉一點也不相符。
蒲雲舟死盯着那張和語調分外不協調的臉不放,“你的武功,是哪裡學的?”雖然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咬定了對方就是的肯定語氣。
中年婦人一聲冷笑,“閣下管的事情還真多啊。”
蒲雲舟輕輕的搖頭,“這樣的雙龍戲珠,全天下只有一個人使,這樣拆它的招式,全天下也只有一個人使……”
他死死的盯着中年婦人,突然,又毫無預兆的再次出手。
只是這一次,他的招式並非爲了奪命,而更像是衝着對方的臉去的。
中年婦人躲閃不及,三招之內,便被蒲雲舟一爪抓了個正着。他這一爪下去,力道極大,正抓在中年婦人的臉上,按常理,必然會皮開肉綻了,卻不料他臨到抓住時收了力道,輕輕帶過,不像是抓臉,倒像是刮臉。這一刮,雖然收了力道,卻也足夠刮破了皮,只是赫赫然四個爪痕的地方,竟沒有一絲鮮血冒出來。
果然,是□□。
中年婦人有一瞬間的慌亂,就在她慌亂的當兒,蒲雲舟不給她緩神的機會,更快的襲身而上,單手往她後頸處招去。似是,要揭下整張□□。
中年婦人躲閃不及,差點又讓他得手。
只是這一次,蒲雲舟最後並沒能得償所願。如此慌亂之際,中年婦人竟全然棄了防守,指尖隱隱夾雜着陣陣微寒的青光,直往蒲雲舟右手的腋下刺去。
蒲雲舟來不及收手,也不願意收手,仍舊張開五指,固執的去揭那張□□。
面具剛被撕掉一角,蒲雲舟的腋下就傳來一陣痛麻的感覺。然而痛麻感立刻消失,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天旋地轉,這麼迅猛的劇毒和這樣的中毒症狀……七巧煙?
除了易朗,這天底下還有兩個會煉製七巧煙的人。而這兩個人,都在鬼城。其中一個是鬼城的鬼亦愁,另一個,則是鬼城的主人,從來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鬼姬。
她原來,原來就是鬼姬啊……蒲雲舟只來得及想到這裡的時候,眼前就已經開始發黑。在隱隱約約的景物完全消失在他眼前的最後一瞬,他恍惚的看見對面的女子擡起左手,自己撕掉了臉上的□□。
雖然已經模糊得完全看不清了,但蒲雲舟還是撐着最後一絲力氣扯着嘴角笑了笑,果然,是小師妹啊……
如果是死在小師妹的手上,好像也不是那麼不甘心。殺了自己,她該就認爲自己報了殺父之仇,或者以後都會因此好過一些。臨死之前如果還能做點好事,好像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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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蒲雲舟才發現自己在小屋的門口已經躺了不知道多久,一睜眼就已經是滿天星光。
竟然沒有死,她竟然替自己解了毒。
略微想了想,蒲雲舟一絲苦笑。是啊,真正殺了她父親的人現在早就百毒不侵了,自己既然可以中毒,她那麼聰明又怎麼會想不到不是他呢。
可是她又爲何悄無聲息的走了呢?連多見自己一眼也不肯。
蒲雲舟從地上坐起來,動了動四肢,確定已經無礙之後站起來,走到小屋的門口。
他正要推門而入,卻發現門上赫然釘着一張紙條,取下來看時,果然是記憶裡熟悉的她的字體。卻見那字條上略有些囂張的寫着一句話——“小晚是我的人了,我帶走了。”
蒲雲舟有些苦笑的搖了搖頭,原來過了這麼些年,她的小性子也還是沒有怎麼變啊。
不過……小晚是她的人了,不就是小晚是鬼城的人了麼?
蒲雲舟又是一聲苦笑,辛辛苦苦十幾年養大的“女兒”,就這麼白白送人了啊……
鬼城……蒲雲舟的笑容突然變得有些狡詐起來,既然她不會出手殺了自己,鬼城嘛,遲早還是自己的。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經營羅剎渡這麼些年,他好像,越來越像一個地道的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