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人說多不多,說少卻也不少,戰場上,斬殺千人,那是大勝,水師的一千人,幾乎相當於洞庭水師的三分之一了,連帶着長孫順德一起,聳拉着腦袋,站立在岸邊,張仲堅飄揚着他的骷髏旗幟,也威風凜凜的立於海上,沒有爭鬥,三方對立當場,卻是一股難得的安靜。
“劉旭,兵不厭詐,你這時候放任倭國戰艦離去,是不是太過感情用事了?要不,你來付錢,老哥我替你平了他們如何?”
張仲堅說的很是豪邁,把玩着手中一柄巨大的戰刀,饒有興趣的看着一直頂着那一千人看的劉旭。
“間人皇女,放他們下來,然後你們離去,劉旭說到做到!”
劉旭沒有理睬張仲堅,盯着間人皇女,然後張仲堅就在那裡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說過,就算你回去,你們倭國也不過是苟延殘喘,今日,我不好爲難你們,只要你們放他們下來,人總是要犯錯,水師受點挫折,那對他們也有好處,免得有些人啊,以爲自己老子天下無敵,實則愚蠢得像頭豬一樣!”
一羣人頭低得更厲害了,劉旭冷哼一聲,吐出一口氣來。
“幹嘛,沒他孃的敗過啊?感覺到丟人了?都是豬,水師什麼時候擺起方陣來了?人家是沒放火,要是放火,老子現在撿你們的骨灰都撿不着!一個狗屁不通的長官下了一個狗屁不通的命令,都要執行?洞庭水師何時有了這規矩,我怎麼不知道?”
間人皇女臉色陰晴不定,眼看劉旭說話這羣傢伙都要羞憤的自殺了,趕緊點了點頭。
“玉舒留下,隨侯爺回長安請罪,但求侯爺信守承諾,放我倭國子民離去!”
說話很是大聲,岸上的各國使者都在,劉旭瞄了一眼。
“哼,不用你拿話來激我,只要你放回那一千人,你離去,我絕不阻攔,我劉旭又不是老婆子,別人拉屎,我還替他們擦屁股不成?中臣鐮足,我知道你在裡面,回去告訴你們的皇帝,將什麼日出之國還有那個天皇的稱謂給去了,我劉旭很不喜歡!”
沒有迴應,劉旭也不去折騰,一千人陸陸續續的被送上了岸,甚至,連金錢也被送回了大半,劉旭沉着連木然的看着,等到倭國的海船揚帆而去,間人皇女對着劉旭拜了三拜,然後自動舉起了雙手。
“沒有那個必要,真要抓你,你跑不掉!”
劉旭轉了身,然後直接坐了下來,手指不斷的敲打着。總會有人忍不住的,眼看着倭國的海船連帆影都不見了,長孫衝終於站了出來。
“洞庭水師聽令!拔錨,升帆!”
氣魄倒是十足,只是出列的人卻實在有些少,長孫家後來插入進來的幾個將領回應他長孫衝,可是沒法子,兵卒卻沒有一人敢動的,眼睛都看着那個坐在那裡敲打椅子把手的白髮人,有期盼,也有落寞。
“劉旭!”
長孫衝怒了,幾個將領命令不動士卒,羞憤得抽出刀來,劉旭輕輕揮了揮手,那幾個將領就已經被倒扣了下來,劉旭看着一臉怒容的長孫衝,面無表情。
“長孫衝,你要知道,洞庭水師,到底是聽誰的!”
說完再也沒有理睬臉色變幻不定的長孫衝,踏步上了冠軍號,揚帆而起,擋在了張仲堅的海船面前。
“別追了,老張啊,我劉旭說放他們走,你覺得誰敢不聽?”
張仲堅臉色堅硬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
“不錯,多年不見,你劉旭雖然白了頭,不過這股上位者的氣勢,倒是提了起來,若有機會,定然要與好好喝他一場,聽聽你的故事!”
打着手語,他手下也開始升起了船帆,劉旭左右瞄了瞄,扯動嘴角微笑。
“何必等來日?今日不就是最好的時節?”
“你要留住我?”
“爲何不能?當年我沒跟你說過,你在大唐之外如何稱雄我不管,但是,莫要輕易踏足我大唐的海域!你倒好,不僅踏足,還搶了番禺?你當我不知曉,倭國人根本就沒撈着什麼好處?”
“哈哈,好!劉旭,若我張仲堅不留呢?”
“哦,也無妨,那就要看你的戰船,能不能跑得過我的冠軍號了。古有寶刀以血開鋒,這冠軍號,實在還沒見着血啊!”
臉色一歷,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劉旭,然後笑了下。
“劉旭,你可知道,我爲何到此?”
“我不管原因,只重視我自己的結果,他們雖然沒用,但是話說得對,大唐的軍威,不容他人玷污!”
“就無人能救我?”
“有啊,天底下有兩個人,一個是我大唐的皇帝陛下,他金口一開,我劉旭必然爲你放行,第二,就是你自己,像她一樣,隨我前去長安請罪!陛下念及當年的恩情,倒也不會殺你!”
手指了指身邊的間人皇女,放倭國人離去,那也是無奈之舉,他們押了自己的一千兵卒,而且,張仲堅也在這裡,雙方都跑的話,自己追誰?既然跑了倭國人,那張仲堅就必須留下,要不然,這岸上的一羣使者,還覺得大唐的海域,就如同別人的後花園一樣了,想來就來,那還有什麼威嚴?
“我覺得還有一人。”
張仲堅很有信心的擡頭,然後看向岸邊,旌旗招展,真臘的軍衛,居然打到了番禺?嚴高還有馮盎是做什麼的!
“劉旭,有她作保,老張我可否離去了啊?”
劉旭停頓不語,張仲堅哈哈大笑,揮了揮手,正準備升帆,老吳一箭射了過去,正中桅杆。
“不好意思,你還是不能走,我說過,天下能救你的,只有兩人!不包括她!”
緊了緊拳頭,掌刀揮下,冠軍號的風帆開始升起,百步的距離,冠軍號根本不用擔心,只要一個衝刺,張仲堅的破爛海船就會被撞沉到海里去,沉重的牛角聲嘟嘟的吹響,張仲堅臉色難看至極,咬牙切齒。
“好啊,劉旭,我沒想到,真非吳下阿蒙了!”
很是果斷,手中鋼抓帶着長長的繩索,直接抓到了邊上的船隻之上,只是幾個迴盪,人已經跳躍過去,如此反覆,劉旭的船帆才掛起,他已經在後面的船隻之上,根本沒有猶豫,直接轉舵。
強弩和投石機開始對着周邊拋落,只需要幾個來回,就能擊沉一艘海船,面前的,就直接撞過去,根本不需要考慮,張仲堅將近五十艘的戰艦,根本就沒撐過一個時辰,幾乎全軍覆沒,海上全是殘破的木板,至於那些被猛火油砸着,冒着黑煙的戰船,根本不用去管了,冠軍號如同一同猛獸一般,在海上逡巡,煊赫着他的聖威,看呆了岸上的衆人。這一刻,他們再次認識到,大唐水師的無敵之姿!
“侯爺,沒尋着他人!”
搜尋了好幾遍,也沒找着張仲堅,劉旭就沒準備繼續了,這裡離海岸不遠,張仲堅又不傻,肯定是趁着混亂帶着親衛跑到岸上去了,這次他根本就沒帶自己的多少主力過來,海峽那裡,也不是小武說過他就敢過來的。而且,狡猾如他,哪裡可能不留後手?從陸地回到那邊的海域,他還是那個海盜王!
下了船,劉旭再次站到了那一千人面前,至於那邊搖旗吶喊的真臘人,劉旭沒準去急着去理睬,不過一小股軍衛罷了,敢過來,塞牙縫都不足夠。真正的麻煩,還沒到來啊,前軍到了,劉旭不知道真臘的後軍到底到了哪裡,估計這纔是長安裡的那些人想要看到的吧?
“真臘國來使,奉剎利女王,武媚丞相之命,拜見上國國侯,國之新立,丞相與女王陛下於交州設宴,迎上國國侯,以示慶賀,女王說,國侯乃丞相之夫君,而丞相乃輔政之第一人,那麼嶽侯爺,可爲真臘國之輔政王也!”
嘶!....
底下一片涼氣,番禺的大小官員看着真臘國的使者,還有穩坐在前面的劉旭,面面相覷,輔政王?一個臣子,若是不想造反,那一個人最高的榮耀就是封王了,這是多大的誘惑?而且,這個輔政兩字,那是什麼概念?以劉旭的能力,若是有野心,過去了,不需要多久,直接將這兩個字去掉,直接稱帝也沒人懷疑啊!
長孫衝略帶嘲諷的看着劉旭,他很想知道劉旭會是什麼樣的反應,長孫家在真臘的勢力受到了武媚的打擊,沒有逼迫她成功,那妮子倒也乾脆,不自己稱,反而做了一個丞相,雖然還是她操控着真臘,但是這身份卻是不同,蘇秦當年六國相印,大唐人就不能在外國做了丞相?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本以爲一切脫離了掌控,南海這邊事情已經結束了,誰知道,又來了這麼一出,長孫衝終於明白自己父親爲什麼要自己親自過來了,他是要自己看着劉旭與真臘國談判交換國書,只要這裡面有一絲的不對,劉旭的罪名就算是背定了!長孫衝可以想象得到,這時候,多少人已經着手開始寫摺子了,不用多久,這些摺子會像雪花一片飛進長安城,到時候,劉旭還會繼續受皇帝信任麼?
“殺了!”
輕飄飄的兩個字,從劉旭的口中吐了出來,
劉旭發現,一個人習慣了殺人之後,再說出這兩個字,好像已經很平常了,老吳很是興奮,根本沒理睬哪個先是目瞪口呆然後怪叫連連的真臘國國使,一刀斬落下去。
衆人再次一片涼氣,長孫衝臉色陰晴不定的走上來,看着還瞪着眼睛的真臘國使者,呼了一口氣。
“逍遙侯如此行事,就不怕他人非議?”
劉旭轉身,看了長孫衝一會兒,然後鼻孔哼了一下。
“如何非議?”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此乃....”
“這在我這裡沒有這規矩,只有我願不願意,大唐,也不需要派出使者去溝通,不服者,陛下命令一下,直接碾壓過去就是。”
“....”
長孫衝被噎住,定了定氣。
“可是他是真臘國的國使!”
“那又如何?”
“武媚乃是真臘國丞相,也是你劉旭的小妾,莫非,逍遙侯不該避嫌?你如此乾脆斬殺來使,莫非,逍遙侯有什麼東西不想讓我們知道?這輔政王,逍遙侯是真想去做他一做不成?”
咄咄逼人的發問,現場一片寂靜,劉旭看着有些猙獰的長孫衝,微微閉了閉眼,將眼睛轉到一邊。
“劉旭作爲水師統領,我在的地方,就是水師大營,他一個外邦使者,有什麼資格闖進來見我?至於其他,懷疑就懷疑吧,天地立心,只求問心無愧,長孫衝,你說這話,不覺得可笑嗎?”
長孫衝怔住,從劉旭到達的那一刻,他一切的光芒都被劉旭強勢的壓了下去,甚至,劉旭的那一句水師到底聽誰的,徹底將他心中的怒火全部燃燒了起來,你劉旭能如此不顧及昔日的友情給我臉色,我爲何還要繼續在乎?所以,父親給他的密信,他照做不誤了,可是話說出來,心裡就苦澀得厲害了,劉旭說的對啊,牽強附會,實在可笑得很。
“陛下有令,着長孫衝爲劉旭副將,與真臘國剎利氏交換國書,商定邊界!”
長孫衝沉默半響之後,拿出了聖旨,劉旭擡眼看着舉着聖旨的長孫衝,自嘲的笑了一下,果然啊,早就準備好的。
李二啊李二,你到底還是與長孫無忌對賭了啊,劉旭幾乎都能想象到當時的情景,長孫衝離開之後,長孫無忌聯合君臣上奏,言劉旭若去南海,則必反,然後一直李二動搖了,有了一個君臣之間的賭局,然後再有了故意醉酒與劉旭談話的情景,自己去長孫那裡的時候就該想到的,她何時不信任自己了?她是在暗示自己啊!
揉了揉額頭,劉旭站在長孫衝的面前,躬身接下了聖旨,自嘲的一笑。
“大唐的邊界,何時需要商議了?”
輕輕吐出一句話,然後負手而去。
“將真臘國使者的頭顱送回他們的軍中,告訴剎利女王與武丞相,劉旭必然準時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