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陽永遠都會照常升起。
這個世界,從來不曾因爲誰的離去而發生任何改變。
我蹲在花圃裡,呆呆望着從樹蔭透下來的陽光。
直到園丁老爺爺皺巴巴的臉笑眯眯靠近,擋住了我的視線。
“天還沒黑,就在這裡發白日夢。”他笑着輕拍我腦門,然後坐在小木凳上,開始擺弄他手裡的花苗。
我撓撓耳朵邊,沒什麼精神。
“秋天快來了。”園丁老爺爺感嘆說,“該謝的都該謝了,該成熟的也該結果羅。這自然規律啊,誰都改變不了。”說着,他看向我,“如果哪天,這規律都變了,那這個世界也就該毀羅。”然後和藹地笑笑,“還在爲那個小姑娘傷心呢?”
我知道,爺爺講的道理我也明白。
笑笑,打趣回:“您接下來是不是要說,珍惜眼前人?”
他噗嗤一笑:“你有眼前人要珍惜?”
“爺爺,別瞧不起人啊?”
一聽這話,他老人家來了精神,指着我就教育起來。
“你說說你,一個大好姑娘,平時也不花心思打扮打扮!這可是花家,兩大個金光閃閃的少爺在那裡,你就沒有半點想法?”
我懵了,這老頭兒想些什麼呢,煞有其事地看着他:“爺爺,您意思是讓我……去勾引兩位金光閃閃的少爺?”
“你啊。”他白我一眼,“雷聲大雨點小!”
“爺爺。您可真看得起我。”我笑,“勾引是一回事,能不能進這家的門又是另一回事,您還能不明白?”
園丁老爺爺一拍大腿,激動地湊近:“這謀事在人,這你就得好好跟林安琪學學了。她也不是出身名門,家境一般,背景一般,學歷也是一般,她又是怎麼嫁進來的?”
我就是喜歡這八卦的節奏,來了精神:“爺爺,林安琪夫人的事我不感興趣。你跟我講講,你和花翁的事兒吧。你們倆長一樣,一定有過很多趣事?”
老爺子想了想:“趣事倒是多。不過,我和花翁那老小子除了長得像,連女人都喜歡得是一樣!你說,這是不是天意弄人?”
我捂嘴,這是什麼經典橋段?
“華美……”他說着,露出傷感又懷念的神情,“她真是這世上最好的女人。”
想起花冥成立基金會都以他奶奶的名字命名,我想,她肯定真是個很好的女人。
“冥少爺是不是和她感情特別好?”
老爺爺點頭:“那小子一生下來,正是鴻遠集團各派鬥爭的時候。母親忙着鬥,父親一心只沉醉在藝術裡,那小子就只有奶奶疼。華美生病的時候,花冥六歲。一個小孩子,守着他奶奶,也是可憐。”
聽完,我胸口忍不住悶悶的。
“爺爺,你也很想她吧?”
他頓了頓,收起傷感,卻是笑着指向滿花圃的花:“想她的時候,我就種她最愛的這些花。這日子,也就這樣一天天過來了。”
我看見他笑意下面隱藏着的思念和痛苦,鼻子酸了酸,然後換了話題:“爺爺,我能不能問你……關於花冥接觸障礙的事?”
老爺爺臉色不自然地僵了僵,隨即微笑:“這事兒……你應該自己問他。別人嘴裡的,永遠都只是謠傳。”
“他纔不會告訴我的吧。”我沒這個自信。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我笑笑,連老爺爺都不願八卦的事情……那肯定不是小事兒。
“你爲什麼想知道?”老爺爺眯着眼睛看我。
“好奇。好奇。”我打着馬虎眼,起身說着有事忙,就溜了。
走了會兒,遠遠看見斜坡草坪那邊有一個人影,雖然背對着我,但坐在輪椅上,不就是那個養病的美貌大叔?問題他怎麼會獨自一人,身邊並沒有傭人陪着?
我張望了一下四周,連個鬼影都沒有。再看過去,突然見輪椅好似在滑動,神經跟着一緊馬上拔腿衝過去,及時拉住了有可能會發生危險的輪椅。
“沒事吧?”我把輪椅固定住,湊過去問。
但,大叔依然目光呆滯,沒有半點回應。
這樣近距離細看,這個大叔雖然病容明顯,但還是英俊得很。讓人忍不住想他年輕的時候。老爺爺不是說過……他是花翁最寵愛的兒子。
只是在他身上,又發生了什麼樣的事?這樣想着,我情不自禁看了眼他蓋在薄毯下面的雙腿。
就在這時,一個傭人模樣的姑娘喘着粗氣往這邊小跑着來。
“你負責照看?”我手還是抓着輪椅,看着她問。
姑娘臉上泛着潮紅:“內急,所以……”
我露出一個不怎麼相信的笑:“內急也可以把人推回去吧?如果發生任何意外……你還不被這個家碎屍萬段?!”
姑娘瞪大了眼睛想反駁,但只能底氣不足地說了句“謝謝提醒”,把輪椅接過來,推着就走了。
我環着手搖搖頭,接着往前,卻迎上一個百分百不想見的。
這個時間……他怎麼會……
今天,花冥穿了一身寶藍色的西裝。雖然也不是什麼亮眼的眼色,但總歸是比黑白灰要讓人眼前新鮮一亮。陽光下,他舉止翩然,連頭髮絲都像踱上了一層金,高貴得讓人呼吸驟停,爲之神往。
我收了收表情,神經緊繃起來,直到他停步在眼前,目不轉睛的眼神就落在我臉上。
“跟我去一個地方。”他說了這樣一句,毫不避諱地表明去蘇月月的墓地。
我傾刻間就愣在了原地。
我知道,總還是要去的。
去墓園的路上,我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看着窗外景色由繁華變爲青山綠水。
直到重新看見月月燦爛的笑容,就刻在墓碑上。
我將帶來的小雛菊擺放在墓前,往旁邊席地一坐,伸手撫過她的照片,露出笑。
只是這個笑,應該還是難掩苦澀的。
“月月對不起啊,姐姐現在纔來,一定讓你失望了吧。喏,你不是喜歡這小雛菊嗎?我可是花了大價錢來哄你呢,喜不喜歡?那……別生氣了,你現在是天使,不能生氣的。”
我一邊說着一邊壓抑着那盈在眼眶邊的淚。
就這樣,坐了一會兒,花冥在旁邊突然說:“我有一個任務安排給你。不管你願意與否,都必須圓滿把它完成。”
我緩緩地站起身來,不明所以。
他慢慢走近,定定看着我:“蘇月月的畫展……由你負責。”
“哈?”
“她會希望你來完成這件事情。”這個時候,他聲音竟然帶着特別重的人情味兒。
我完全愣住了,過了許久才特別感激地露出笑容,這下還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轉念一想,跳了個頻道:“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後我不用再當超級保姆了?”
事實證明,我又是想得太美。
“畫展的工作你可以在花錦不需要你的時候進行,詳細的,傑生會配合你。”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就轉身離開。
我早知如此地笑笑,看了一眼月月的照片,在心裡默默說:姐姐一定給你辦一個最特別的畫展。
然後,我小跑着追上了花冥。
“老闆,商量個事唄。”
“你是不是想說,你負責畫展應該再得一份工資?”
“矮油,沒有。這可是月月的事兒,與錢無關。我是想問,這畫展的級別能不能辦高一點啊?”
“法國羅浮宮展出,好不好?再加之世界巡迴展出,好不好?”
“好啊好啊。”
“費用你承擔。”
“……”
……
“老闆,謝謝你啊,能讓我來負責月月的畫展。”
“不用謝,不用支付工資的員工,哪個老闆都會這樣安排。”
“……”
花冥,你承認自己一番好心真有那麼難嗎?!
---------
下午,去接花錦。
自從上次和花甜醉酒的事之後,他就一直用‘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態度對待我。
不就是抱着他,當成是花冥,在那裡哭天抹淚的麼?至於委屈這麼久?
我問他什麼,他都愛搭不理的。
我把握着方向盤,也是沒了耐心:“花錦,我不都發過誓了麼,以後再也不酒後鬧事了,你就不能多包涵包涵?”
他胳膊肘搭在車窗邊上,扭頭極爲不爽地盯着我。
“又想說什麼?”我擰眉,最煩這種陰陽怪氣的。
“你早晚得露餡。”他不客氣地打擊,“幾杯黃湯就醜態盡露。我看啊,你不如主動去找當事人坦白,說不定還能留住點顏面。”
“……”
“怎麼?沒話說了?”
我微嘆口氣,然後信誓旦旦:“我保證這剩下的幾個月,都不沾酒。只要期限一到,我也就安全了!”
餘光看過去,這人怎麼看上去還更生氣了?
“你就這麼巴不得走?”
“當然。”我不假思索,“這又不是什麼美差!”
“……”他白我一眼,扭頭就看向車外,整個人都氣鼓鼓的。
不理我?很好。
……
晚上,我來了月月家裡。
月月媽媽已經把月月平時的作品都整理了出來。
我喚了些張傑生安排的工作人員來把作品取走,叮囑他們小心翼翼。
“童小姐,這幅畫是月月特意囑咐要親自交給你的。”月月媽拿着一幅畫從房間裡走出來,“還特意交待我先去裝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