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已經沒有大礙了。”
張傑生笑着回答,然後感嘆說,“你這次真是拍動作大片啊,連特警都被驚動了。”
我蹙眉,完全沒心情和他打哈哈。
“什麼叫沒有大礙了?他哪裡受傷了嗎?你話說清楚點啊。”
“淡定!”他壓住我肩膀,語速極慢地說,“你是受了驚嚇,吸了迷煙,暈了一陣!老闆也沒有受任何外傷。只不過……”他猶豫了下。
“只不過什麼?你倒是說啊。”
“按理我不該告訴你的,因爲這是老闆的隱私。”
我氣得睜大了眼睛,幸好還沒有發飆,聽到了他的下半句。
“之所以還是決定告訴你。是想你記住這次的人情。以後也多理解理解老闆。”
“少廢話。”
“老闆沒事,只不過舊疾復發。”
……
我走在去vip病房的路上,心情有些複雜。
張傑生說,花冥有‘接觸障礙綜合症’。對,這種只會出現在電影裡的病。輕度會精神緊張,重度就會出現呼吸困難和抽搐的症狀,甚至暈厥休克。
所以……他常說讓我不準碰他,對別人也是能免則免……不完全是因爲他厭惡嫌棄我?難怪以前蔣夢婷提過,花冥是會看心理醫生的。
那方纔他像那樣緊緊地抱着我,程度算是輕,還是重?
反正張傑生說了,我這條小命是花冥救回來的,我就該知恩圖報。
問題是……我都把自己給賣了,還要怎麼報?
我插腰,倚着牆壁嘆氣,暗咒他爲什麼突然要救我?現在弄得我心裡亂得厲害!又自責,又感激,又內疚,又有點……想入霏霏的。
畢竟他捨身相救,我一個姑娘家,肯定是會忍不住胡思亂想的。這時候,再借口他是爲了38萬,不是沒心沒肺麼?
……
我問了護士,找到花冥的病房門口,隔着玻璃小心翼翼地朝裡面張望。
他坐在病牀上,腦袋倚在搖起來的牀頭上,湖藍色的枕頭將他的臉襯得更加蒼白。他眼睛微閉,戴着氧氣面罩的樣子,令我心臟跟着揪疼了一下。
一切都是我害的。
正準備推門進去,突然意識到病房裡有其它人,我趕緊收了動作躲在門邊。
是歐陽娜娜?
她一襲紅裙,頭髮披着,緩緩從另一邊走到他的身邊,倚着牀邊坐下。她神情沒有半點銳利,反而柔情萬種,眼中還帶着淚花。
只見花冥沒什麼精神地睜開了眼睛,擡起手來緩緩撫向了她的臉龐。歐陽娜娜伸手握住,臉枕在他的掌心上,兩人安靜地相望,畫面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我看着花冥那寫滿感情的眼神,還有他觸碰歐陽娜娜的動作,立即感覺好像被滾燙的融漿從頭澆到腳,一時間有種體無完膚的感覺,骨頭裡面的疼蔓延到心臟位置。
……
以前最喜歡的一句電影臺詞是,我的心上人一定是個蓋世英雄,總有一天,他會踏着七彩祥雲來娶我。
沒想到……英雄來了,沒想到……他只是恰好路過。
我走在回急診室的長廊上,自嘲地笑笑。
回到方纔的牀位,警察叔叔來找我做筆錄。
流程走完,警察叔叔一臉好笑地說:“姑娘,你之前是不是有過什麼社會經歷?”
我盤腿坐在牀上,搖了搖頭,並不明白他這個問題的意思。
“你被控制的時候,我們的微型機器人就已經穿過屋頂監控着了。如果不是花冥堅持你是他的下屬,我們真懷疑你是罪犯的同夥。說得一套一套的。”
我乾巴巴地笑:“那不是爲了拖延時間麼?電影上學的。”
“好了,謝謝你的配合。”
“不客氣。”
“姑娘,好好上班。遇到個負責的老闆不容易。你要是轉行,上山入夥當強盜,我們可頭疼了。”
這警察,還真幽默!只是我現在沒什麼心情跟他配合!
我只能是笑:“謝謝警官們救了我。”
“不用客氣。多謝謝花冥吧。我們本來都打算強攻了,是他非要保證你的人身安全,最後還親自進去。像他這樣的人,可真是不多見!好好休養吧!”
我沒有管警察是怎麼離開的,因爲好不容易平靜的心情又洶涌了起來。
還沒有半點平復,簾子就被人用力拉開。
我擡頭,用力深呼吸……努力擠出一個微笑:“歐陽娜娜小姐。”
她沒說話,定定地看着我,足足有一分鐘的時間,然後纔過來在椅子坐下。
我始終保持微笑,不用猜,都知道她是來幹什麼的。
“還好嗎?”她聲音冷冷的,再居高凌下地把我打量幾下,真不帶一丁點探望的意思,“看你……應該沒有受傷。”
“謝謝關心,我沒事。”
“我這人喜歡直接。”歐陽娜娜收起笑容來,“你不適合花冥。”
我愣了幾秒,笑容不改:“你是在以前任的身份,對我說這句話?”
“你只會給花冥帶來危險和困擾。”
“你是在以前任的身份?”我重複。
“我需要向你交待麼?”她空洞的眼睛看着我,表現出來的氣場很足。
我卻像被什麼哽住了喉嚨,自己本就不是花冥的什麼人,心裡當然是虛的。
她嘴角似有似無地揚了揚,佔了上風地繼續說:“不管我是什麼身份,都有你永遠不會有的東西。我不在乎花冥給多少女人名號,就算是花冥法律名義上的女人,同樣。但是……如果這個女人給他帶來的只有危險和傷害……我就不能坐視不理。”
“……”
“你看上不笨,所以我應該不需要把話說得太明白吧?”她微嘆口氣,“你在他心裡是個什麼位置,你也應該比任何人清楚。我和他之間的事,不是你可以插進來的。”
我笑了:“那我很期待……你可以把名號搶回去。”這是我真心話,一秒鐘都不願再摻進這件事情裡來。
但,在對方聽來,可能就變成了一種挑釁。
“我不需要搶。”她篤定地回答,簡潔又有力。
我呵呵:“看來,歐陽小姐的確還沒有放下。”
“你以爲真的會有結果?”歐陽娜娜看上去一點也不急,“據我所知,你比普通老百姓還要普通。無父無母,住在廉租房,進香雅集團之前,連生計都不屬於正常職業。”
活到這把年紀,我一直無所謂別人說什麼。沒想到這一刻,心臟卻變得特別玻璃,好像再被人觸到,就會破碎。
她應該是把我的不自然收進了眼裡,扯扯嘴角笑笑:“說句現實的,花家會同意讓這樣一個女人進家門麼?陳安琪是什麼樣的人,她會袖手旁觀?應該不用我說,你領教過了的。
“現在,你可能抱着僥倖心理。等陳安琪真正出手時,你以爲花冥真的能護得住你?”
“勞煩你操心了。”我告訴自己不可以低頭,撐出一個不焦不躁的笑,“我不會去理前任的事,更不會理前任說的話。歐陽小姐也應該一樣。如果這些事應該由你來管的話,你也就不會變成前任了,你說是不是?”
她表情凝了幾秒,然後站起身來:“和你說這些,是希望你可以理智地面對你現在和花冥的關係。都是女人,我不希望最後……你變成可悲的那一個。”
說完,她就往外面走,想到什麼又回過頭來:“兩個人在一起,應該是讓對方變得更好,而不是讓對方變得一團糟。如果餘生,我只能是‘前任’,那我一定是最護舊的‘前任’。
“陳安琪是什麼人,你可能心理有數。但我是什麼人,你應該不會想要了解。多增加一個敵人,你一定會後悔。”
……
聽着規律的高跟鞋聲漸行漸遠,我想要順暢地呼吸,卻覺得胸口像被壓了一塊大石,悶到異常難受。
也罷,反正也是假的,我又何必入戲這麼深,還真把自己當成是花冥的女人了?我笑笑,重新打起精神來。
她說得也沒有錯,我一個混飯吃的普通老百姓,本來就該回去過自己的小日子!
我扯着旁邊的被子角,比任何時間都想結束現在這種困境。如果不是協議纏身,我用受這種閒氣?!
想到這裡,我忽然靈機一動!
如果有人代替了我現在這個位子呢?不不不,準確的說,應該是物歸原主?
……
我吵着要回家,張傑生卻不讓。我只好留院,再觀察一夜。從急診轉到普通病房,晚上我想了想,還是摸進vip病房。
這個時間,花冥病房裡安安靜靜的。
我輕步進去,見只有牀頭的燈亮着。而在牀上平躺着,看樣子是睡着的。
本想轉身出去,卻是鬼使神差地返回去。
昏黃燈光下,他的臉還是漂亮得那麼妖孽囂張,濃密的睫毛微微抖動着,呼吸聲特別均勻,就像剛剛經歷完一場大戰似的,整個人都是放鬆安心的。
我不禁露出微笑,腦海裡不受控制地又浮現出當時的畫面。
他就那樣面不改色地走了進來,拿着電鞭的動作帥氣到了極點。當他將我護在懷裡的時候,我覺得什麼都無所謂,就算死掉也無所謂。
“花冥。”我喃喃細語地開口,“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