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部:三年一聚新舊交替

白奇偉繼續再說下去。

聚會的真正“戲肉”,是最後一晚,其所以在初一就開始,是由於怕遠處的參加者趕不及,留了十四天作爲鬆動,以免有人向隅,因爲產生一個新的烈火女,對倮倮人來說是十分重要的事。烈火女,是倮倮人精神凝聚的中心,地位接近神。倮倮人的強悍,遠不如其餘各族,可是各族不敢欺負他們,原因就是因爲大家都知道有烈火女在。

因爲烈火女的產生過程,使得看到的人,都相信烈火女的產生,是神的奇蹟。

開始的十四天,自然是大吃大喝,跳舞唱歌,那是苗疆中各樣聚會的典型形式。所有十五歲的少女,都打扮得又隆重又好看,來自各處的倮倮人,都把自己準備了三年的最好食物和最好的酒拿出來,互相交換。

酒倒真是好的,可是食物,對外人來說卻實在是不敢恭維,譬如說:打開草蓆,一隻獐子跌出來,一刀割開肚子,滿肚子全是又肥又白的蠅蛆,翻跌出來,所有倮倮人大聲歡呼,搶着伸手去抓吃的時候,沒有這種進食習慣的人,自然不免連黃膽水也嘔將出來了。

“那小個子在說到這種情形的時候,兀自咂舌不已,一副饞涎欲滴的樣子。”(而時白奇偉和白素的表情,也可想而知。)

還有一種放在竹筒中,漚得又臭又爛的肉類,也是他們最喜歡的食物。

這自然是長期以來養成的生活習慣,與文明或野蠻,進步與落後無關。若是叫倮倮人看到紅眉毛綠眼睛的洋人,撬開一個形狀不規則,醜陋之極的外殼,把一團死灰色,有滑涎潺潺,又腥又有黑漿冒出來的東西,送進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倮倮人一樣會感到嘔心,可是那種食物,生吃的牡蠣,卻是“文明社會”中的寵物。

狂歡到了三月十五——該在場的人都在了,這一晚,皓月當空——聚會選在山上的大石坪上舉行,自然也和追求一定要有月光有關。半山腰中可能雲霧繚繞,但是在海拔相當高的石坪上,必然月明氣朗。

等到皓月升到了一定的高度——照那小個子的比劃,大約是升至六十度角時,正式的典禮就開始了。

上一屆的烈火女,這時,會是主角,她先持着一個巨型的火把走出來,當其時,聚集在石坪上的人再多,但是人人屏住了氣息,一聲也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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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石坪之旁,各個山峰上看熱鬧的人,也一樣保持着寂靜——蠻苗之地的人,不論多麼兇悍,都不會有敢於得罪神明的。

手持火把的烈火女,來到了一堆乾柴之前,用火把點燃了柴堆,然後,她就從容地跨進去,用傳統規定的姿勢,坐在烈火之上。

當白素和白奇偉,向我敘述有關倮倮人的所謂烈火女,說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的喉嚨之中,不由自主,發出了一陣古怪的聲音,伸手指着他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爲照他們所說的來推測,那個跨進了火堆的女孩子,絕無生理,非死不可,難道她有鳳凰的本事,燒成灰燼,再從灰燼之中復生?

而令我極度震驚的主要原因,自然是由於我已經知道白素兄妹母親的身份是烈火女,那難道他們的母親早已在火堆中燒死?

這種情形,對於生活在原始環境中的倮倮人來說,自然早已習以爲常,可是外人聽來,尤其被燒死的人,可能和自己有密切關係的,那就自然會感到怪異莫名。

白素兄妹的神色也很難看,可想而知,他們在聽到殷大德和那小個子講到這一段時,情形可能比我更糟。

白素抽了一口氣:“那女子跨進了火堆,坐了下來,在她四周圍,烈焰飛騰,這時,所有的倮倮人,都用低沉的音調,伴隨着一種用相當粗的竹子所製成的樂器,唱出一種歌曲來——”

她說到這裡,和白奇偉互望了一眼,就一起哼起那種歌曲來。我相信那一定是那個倮倮小個子教他們的。

那種曲調,聽來並不悲哀,相當平靜單調,竟有些像是佛教古剎之中,一批僧人的誦經聲,一聽就可以聽出,有相當強烈的宗教意味,使聽到的人,心中感到一股異樣的寧靜。

照說,這時正有一個少女在熊熊烈火之中,是不應該有這種情形的,可是音調確然給人這樣的感覺,或許這是一種犧牲精神。

他們哼了不到三分鐘,曲調已重複了兩遍,我向他們作了一個手勢,他們不再哼下去。白素道:“在這之前,所有參加聚會的十五歲少女,都排列整齊,圍在那個火堆,因爲新的烈火女,將在她們之中產生,三年一度,新舊交替……在火堆中的那個,只不過十八歲……”

白素說到這裡,聲音十分傷感,我握住了她的手,嘆了一聲:“自古以來,人類犧牲在宗教儀式上的生命,不知多少,只好假設這些生命的靈魂,都平安喜樂,比別的生命更好。”

白素低嘆一聲,白奇偉在這時,插口道:“最不可思議的事,會在那時發生。”

白素把我的手握得更緊:“據那小個子說,接下來的事,雖然不可思議,但確然是事實,他們都相信,那是神明的力量,而他三次參加的盛會,三次都發生這種事,全是他親眼目睹的,而他又絕沒有理由,會捏造故事來騙人。”

白奇偉補充:“就算他想捏造,只怕也造不出來。”

他們兄妹兩人,拚命在強調事情的真實性,可是卻不說出事實的情形來,這實在令我有忍無可忍之感,我瞪大了眼,提高了聲音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白素說得十分慢,她說出來的情形,也確然不可思議:“當火堆中的那個女孩子臨死之前,他會伸手,向任何一個方向一指——相信那是她生命結束之前最後的一個動作。而隨着她這一指,在她指的那個方向,必然有一個少女,身上會冒起一蓬烈火……”

當白素說到這裡的時候,她和白奇偉,一起向我望來,我自然而然搖着頭。

我搖頭的理由十分明白,表示“不可能”。

白素續道:“那蓬火光只是一閃,可是所有的人,卻又人人可見。火光在閃起的時候,會把那個少女的身子,完全包沒,但是一閃即滅,那少女全身上下,卻絲毫不受火傷,而那是儀式的最高潮——新的烈火女產生了,歡呼聲可以把山崖完全震塌。”

我作了一個手勢,請她暫時停一停,因爲我需要把她的敘述,消化一下。在靜了片刻之後,我問:“新舊烈火女之間的距離是多少?”

白素點頭:“這也是我的第一個問題——那小個子比劃得十分詳細,約莫是三十公尺。”

我又默然——白素說那也是她的第一個問題,自然是說她想到的,和我一樣。隨手一指,就有一蓬一閃即滅的烈火發生,要做到這一點,簡單之至,只要在手中握着一蓬鬆香粉就可以了,很多地方戲曲在舞臺上表演的時候,都有這樣的“噱頭”,有的還可以從口中噴出大蓬的火焰來。但如果相隔有三十公尺之遙,那自然不是這種把戲的效果。

我又道:“世界上,很有些人體發火自焚的怪異記錄,好好的人,會無端着火自焚。”

白奇偉點頭:“可是沒聽說有被人隨手一指就全身起火的,而且,那蓬火,並沒有造成死傷,只是代表了一種身份象徵。”

我攤了攤手,表示暫時對這種怪異的現象沒有什麼別的問題了。

白素感嘆:“那時,已經沒有什麼人再去理會在火堆之中被燒成灰燼的舊人了,人羣把新產生的烈火女擡出來,有專門的人爲她裝扮,在她的身上、頭上,掛上許多銀飾和象徵吉祥的物事。”

我也嘆了一聲:“這情形十分特別,有點像活佛轉世,可是又不同——每隔三年,燒死一箇舊的,產生一個新的,真是特別之極,那也就是說,一個新產生的烈火女,生命最多隻有三年。”

白素兄妹一起點頭,神情難看之至——他們的母親如果烈火女的話,那自然也早已不在人世了。可是,被挑選出來的烈火女,而且是經由“神明的意志”挑選出來的,難道竟可以結婚生子女的嗎?就算允許有這樣的行爲,白老大作爲一個漢人,又如何可以和倮倮人奉爲神明的烈火女結成夫妻的?

這其中,難以想像的經過實在太多了。

我提出要求:“儘量多說有關烈火女的一切。”

白素道:“經過了裝扮之後,還用香料來裝飾,總之,倮倮人所能拿得出來最好的東西,都奉獻給烈火女,然後,再在過去半個月之中,在各種角力之中,取得優秀成績的青年之中,由烈火女親手挑選四名,送烈火女到一個山洞中去,歷代烈火女,都是在那個山洞之中居住的。”

我哼了一聲:“那山洞,就等於是她的行宮了!看來,三年短促的生命,就是代價,她要負起保護全族的作用,那些小夥子——”

白素道:“供烈火女的差遣,直到三年期滿,也可以作爲她的丈夫。”

我沉默了片刻:“這種情形,很類似某些昆蟲的生活結構——供奉着一個雌性,使這個雌性負起整族的命運。所不同的是,昆蟲是實際性的,而人類則是精神上的。”

白素嘆了一聲:“那小個子說,烈火女住的山洞,普通人只能在洞外崇拜,不能進去。”

我苦笑:“有一個關鍵性問題:烈火女是不是可以生兒育女,和普通女孩子一樣?”

白素的回答是:“那小個子說,烈火女在那三年之內,可以做任何事。”

白奇偉沉聲道:“只是要求她在三年之後,走進火堆去,在燒死之前,指出新的烈火女來。”

我喃喃地道:“聽起來,像是一項交易,可是沒有自由選擇的權利——那麼多年來,難道沒有一個烈火女是違反了‘交易’的原則的?”

當我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白素兄妹的神情十分古怪,他們呆了半晌,才齊聲道:“我們也問過小個子同樣的問題,那小個子……”

白素獨自說下去:“小個子說得十分支吾,像是極不願說,只是說,由於局勢的劇變,他離開了苗疆,再也沒回去過,所以不知情由,可是他也透露了一點消息:三年一度的大聚會,被明令取消了。”

我“啊”地一聲:“大會取消,那就是說,不會再有新的烈火女產生,舊的烈火女,也不必在火堆中喪生了,是不是?”

白素兄妹的聲音很低:“照說應該如此。”

我們三人都好一會不出聲。因爲,如果照說如此的話,那麼,白素兄妹的母親,就是最後一任烈火女,可以避過烈火焚身之厄。

這關係太重大了。問題關係着白素兄妹的母親,至今是死還是生。

照本來的傳統習俗,烈火女在三年之後,必死無疑——就算這個十八歲少女,在三年之後,千不願萬不願,她也只有死路一條。但如果新建立的政權,以命令取消了這種傳統習慣,那麼,最後一位烈火女,自然也得以死裡逃生了。而從時間算來,白素兄妹的母親,如果是烈火女的話,那麼,恰恰就是最後一任。

當時,我想到了這個問題,他們自然是早已想到了的,所以我們三個人互望着,我失聲道:“令堂還在人世,到苗疆去找她去。”

白素兄妹的額上,都有汗滲出來,像這種“萬里尋母”的情節,一般來說,只有民間歷史傳奇中才有,現實生活之中,十分罕見,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自然更是加倍的驚心動魄。

我在叫出了這一句話之後,甚至現出責備的神情來,因爲他們知道這種情形,必非一朝一夕了,而竟然沒有苗疆之行,這豈是爲人子女者應有的態度。

他們也在我的神情上,看出了我對他們的責備,白素道:“這其中……有原因,主要的是……苗疆千山萬壑,我們根本無法得知那個山洞的確切所在。”

我十分自然地點了點頭,的確,要到苗疆的山巒之中去找一個特定的山洞,那種困難的程度,只怕和在戈壁沙漠之中尋找一粒指定的沙粒差不多。

白素又道:“而那小個子,他雖然曾三次參加烈火女的新舊交替儀式,可是也不知道那山洞座落在何方。”

我搖頭:“若是倮倮人可以在洞口膜拜,那麼,至少有人知道山洞在哪裡。”

白素點頭:“當然會有生存下來的倮倮人,知道這山洞在何處,可是烈火女是不是還會在山洞中。”

我十分疑惑:“我不是很明白,什麼叫作‘會有生存下來的倮倮人’。”

白奇偉的聲音,變得十分低沉:“根據殷大德和那小個子提供的訊息,和我們的瞭解,就在大混亂之中,有過十分可怕的大屠殺,倮倮人傷亡慘重,而且沒有了凝聚精神力量的聚會之後,生存下來的,儘量向深山野嶺遷徒,遠離文明社會,形成了許多零星的小部落,要找尋他們,更加困難了。”

我閉上眼睛一會,設想着善良無知的倮倮人,在大時代的變遷中,成爲犧牲品的情景,也不禁長嘆了一聲,白素兄妹未能萬里尋母,顯然有難以克服的困難,倒也不能深責了。我又道:“那你們至少應該把……令尊如何會當了土司,成爲人所尊敬的陽光土司,又如何會和一個烈火女成爲夫妻這段秘辛查探出來。”

白素苦笑:“你以爲我們沒努力過?可是這一段經過,他們不知道,就在爹救了他之後不久,他又有過一次來回,奔越苗疆,着意打探,也問不出所以然來。倮倮人的頭腦十分簡單,都說忽然有人出來當土司,處處爲倮倮人着想,就像陽光普照大地一樣,所以見了這個偉岸的人,就稱他做陽光土司,再自然而然不過,從來沒有人去尋根究底,只當是上天派下來的。”

我雙手握緊了拳,發現白奇偉也有同樣的動作,我們兩人,這時所想的自然是同一件事:整個過程,最最清楚明白的人,就是白老大。

根本不必東打聽西打探,只要白老大肯說,一定自然會明白。

可是白老大卻又明擺着絕不肯說,血濺小書房的那一幕,一想起來,白素兄妹就心驚肉跳,如何還敢造次。

當時,我雖然已在那船的甲板上碰了一個釘子,可是我還是在他們兄妹面前拍了胸口:“這事情,不必舍近就遠,一切全在令尊的記憶之中,我會設法令他把這段往事說出來,那你們就可以知道令堂的情形了。”當時,白奇偉望着我,一臉的感激之色,顯然他充滿了希望,可是白素卻顯然比她哥哥更瞭解白老大,只是搖了搖頭,神情苦澀。

他們不厭其煩地一再向殷大德和那小個子提問題,殷大德和小個子也答了很多,直到再也答不出什麼來了。

這一次會晤,竟然長達六小時之久,他們也約了再相聚,並且雙方都努力再去搜尋資料。

臨走時,殷大德仍然堅持要把那柄紫金藤作鞘的緬鋼劍,送給白奇偉。白奇偉雖然心中千想要萬想要,便畢竟小夥子臉嫩,不好意思,所以一再推辭。

最後,還是殷大德說了一番話,又誠懇又實際,白奇偉纔將這份厚禮,受了下來。

殷大德說的話是:“你們父親,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在九死一生之中獲救,當時又不是三歲小孩,怎麼會認錯人?你是恩公的兒子,我倒不是爲別的,是爲了你爲了弄清楚令堂的事,我看苗疆蠻荒之行,必不可免,這一杖一劍,帶在身邊,有莫大的幫助,你再要推辭,莫非連自身都不愛惜了嗎?”

這一番話,自然又動聽又誠懇,白奇偉也就把這一杖一劍,又是杖又是劍的寶物,收了下來。

我聽他們講到白奇偉收下那寶物,不禁大是興奮,立時就道:“啊哈,這樣罕見的寶物,走,這就讓我開開眼界。”

以當時我和白素兄妹的關係來說,這個要求,是斷無被拒絕之理的,可是我一說,兩人苦笑,白奇偉更攤開手來,一副無可奈何之狀。這情形,自然是表示,寶物早已不在他們手上了。

我也立時想到了發生了什麼事:“令尊——”

兄妹兩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以他們兩人之能,這樣的寶物,到了手又會失去,自然是白老大的所爲了。我看出他們的心情沮喪,所以開玩笑似地問:“是巧取,還是豪奪?是明搶,還是暗偷?”

兄妹兩人更是連聲苦笑,說出了經過,連我聽了,也爲之目瞪口呆。

原來他們在見了殷大德回來之後,才一進門,就看到白老大在一張太師椅上,當門而坐——那太師椅是白老大心愛之物,但平日絕不是放在此處那麼礙眼的位置上的。

白老大當門而坐,顯然是在等人回來,可以一進門就看到,等的自然也就是他們兄妹兩人了。

白老大一見他們,也不等他們出聲稱呼,就一伸手,平平靜靜地道:“拿來。”

白奇偉這時,正右手緊握着紫金藤,想要收起來,如何來得及?

一路回來的時候,兄妹兩人已商議過,怎麼向父親提起殷大德慨贈紫金藤的事,兩人商議好了,就說有要事,非到苗疆去一遭不可,殷大德就大方地把這件防身之寶相贈。他們還打瞭如意算盤,若是白老大問他們爲什麼要到苗疆去,他們就打蛇隨棍上,說是苗疆倮倮人之中,有十分神秘不可思議的烈火女,他們有意去探索一番,弄明白究竟。而且,兄妹兩人,也相約了絕不提有一任烈火女曾是陽光土司之妻,有可能是自己母親等情。

他們的估計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白老大有可能會多少吐露出一些當年的秘密來。

兩兄妹盤算得自以爲周詳,可是結果,和白老大一照面,就潰不成軍,一敗塗地,落荒而逃,得保首級,已是萬幸了。

當下白老大一說“拿來”,白奇偉連忙踏前一步,雙手將紫金藤奉了上去,白老大一伸手抓了過來,白奇偉還想開口,介紹一下這劍杖的奇妙之外——紫金藤的毒性和闢毒功能,自然無法體現,但是緬鋼劍的鋒銳,他們卻是試了來的。

他們試了“削鐵如泥”,徑寸的鐵枝,應手而斷。也試了“吹毛斷髮”,把白素的一綹頭髮,放在劍鋒上,兩人吹一口氣,秀髮就絲絲斷落。

所以這時,白奇偉的神情,還十分自得。

可是白老大一抓劍在手,就一聲冷笑,那一下冷笑,把白奇偉想說的話,全打回了肚子去。已看出了父親的神色,大是不善。

白老大接着又道:“我白某人的一雙子女,真有出息,竟然上門向人告幫去了。”白素兄妹一聽父親這樣說,自然想急急分辨,可是一時之間,卻又不知如何分辨纔好了。

白老大說他們“上門告幫”,就是上門乞討的意思,如今人家給的東西,正在白老大的手中,他們要分辨,自然不容易,準備好了的一番話,一句也用不上,全叫堵在心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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