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們所有人看見的都不一樣,每個人心裡害怕的東西不一樣,看見的自然也不一樣,那麼,也就是說,我最害怕老李他們的背叛和拋棄,而老李,居然是害怕我死?這倒出乎我的意料。
也許是我自己之前想太多了,也許他們都是好的。
一下子大家都正常起來,唐明浩顯然一下子沒有接受,他好奇的看着我們,有些手足無措的,不知怎樣和我們說話,只得尷尬的笑笑,過了會兒,才道:“第一眼看到你們的時候,你們都有些問題,現在這樣……還真有點不習慣,怕控制不住事情的發展。”
“一切都在你的控制中?”我忽然沒來由的有些反感,那他怎麼不早說?還……
唐明浩連忙擺手解釋:“不是不是,我只是隨便說說,隨便說說……哈哈。”然後這就算敷衍過去我們了。
燕子聽聞自己的小布袋已經完全沒用了,只氣得死死瞪着我和唐明浩兩人,恨不得直接把我們剁成碎塊塊。唐明浩很無辜的看着地上的“醫生次仁”表示那和他無關,但燕子不管這麼多,她氣狠狠的道:“不是你說,他們怎麼知道?你明明就是……就是故意要壞我的事!”
唐明浩聽得她這麼說,忽然深深的嘆了口氣,黯然道:“你怎麼還沒想明白,不知道公主怎麼會同意你們這樣出來。哎……算了,不說這些,先走吧。”說罷,轉身四處張望,似要找出口。
燕子忽地蠻橫的道:“不行,你不準帶他們出去。扎西吩咐的話我不能不聽,何況你們還用掉了三四百年前傳下來的神香,必須要賠償我。”
我正想反駁他,哪知老李先我一步,他似笑非笑,高深莫測的看着燕子,道:“扎西是叫你利用我們找到一個秘密吧,根本不是要用寶藏來報答我們。你以爲我們不知道麼?現在這種情況下,你以爲我們大夥兒,還真能拼着命不要,也要去找你們所謂的金銀珠寶?”
燕子咬着嘴脣斜着眼看了一眼老李,又飛快的把目光轉向一邊,幽幽的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我冷笑道:“那你以爲我們就是那樣的人了?”
燕子冷冷的看着我,看了半晌,鼻子裡哼了哼,然後才道:“要不是扎西叫我多看着你點,只怕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兒還說不定呢。”
“扎西?爲什麼?”我驚異道,“他爲什麼叫你照顧我?”
燕子撇撇嘴,道:“他吩咐的事情,我只管照做,哪有那麼多爲什麼。”言語之間帶着輕慢,不過還好,這纔是正常的她,剛纔她看老李那眼神,完全沒了這種脾氣,反而一副好脾氣溫情脈脈的樣子,讓人一時半會還不能接受她的轉變。
他們一直口口聲聲在說什麼公主,我就是再傻,聽得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居然要燕子照顧我,那肯定就是和這公主有關了。而我所知的公主,也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卓瑪央金。想到這裡,我頓時明白過來,那這裡的一切也和他們脫不了干係。所以老李才說燕子是想利用我們去找到一個什麼秘密。就像當初在強巴克山上一樣,我們再次上當受騙。
想到這裡,我連憤怒都不想憤怒了,他們一貫喜歡這樣的勾當,是不是叫燕子照顧着我,我還要多多感謝她,然後壓根不計較她利用我的事了?真是搞笑,我說呢,怎麼願意負責我一切開銷,開始還以爲她是耍大方或者怎樣,現在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早有預謀的。
想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來,不是許之午極慫恿我來雲南的,然後他自己死皮賴臉的找了無數合理藉口跟來……一瞬間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已經完全出離了憤怒,冷眼看着許之午,他一點也不慌亂,反而無辜的回看我,一副“你怎麼了”的表情。
我懶得理他,現在說什麼都不重要,先出去,出去了再慢慢和他算賬。
“你趕緊帶我們出去吧。”我異常平靜的對唐明浩道,“趁你現在還有那個能力。”
唐明浩趕忙點頭說行,然後又有點擔心,覺得唐明浩自身意識有所恢復,而且他身體裡另外那個惡靈也在不住搗亂。一席話說得我又有些心浮氣躁起來。“那怎麼辦?需要我們做什麼事來幫你嗎?”我問他。
唐明浩搖搖頭,將地上的“醫生次仁”撿起來,端放在八卦鏡上,一放上去,“醫生次仁”就不住的哆嗦顫抖,好像十分痛苦。唐明浩嘆了口氣,於心不忍,又將陰陽魚墊在八卦鏡下面,也不知是什麼道理。“醫生次仁”很快又安靜了下來。
燕子道:“這個禍害你把他帶出去幹什麼?”
唐明浩不語,只管雙手小心翼翼的端着“醫生次仁”,四處張望,又叫我們也跟着看看屋子裡有沒有異常之處,說也許出去的機關就在這屋裡。
果然,唐明浩的話沒有錯,他(一個不知年代的伏身唐明浩的神靈?)記性沒有損壞,果然我在屋子裡一條白哈達下面看見一個奇怪的燭座,居然是一個長頭髮全身白布包裹成木乃伊一樣形狀的燭座。其他尚好,面目五官平淡模糊無甚異樣。就是那頭髮,一根根栩栩如生,似乎隨時可以隨波盪漾開去。
隨波盪漾?我一時被自己這奇怪的形容鬱悶住了,怎麼會冒出這樣奇怪的形容來不過隨即替自己開解,說是一直在水底下呆着,所以就這麼想了。於是也不再去糾結這個問題,只是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這真的似乎在哪裡見過,很是眼熟。問老李,他倒說沒感覺。
許之午臉色不是很自在,我再問他,他囁囁嚅嚅的道:“這燈座的樣子看起來是漢人模樣,所以覺得眼熟吧。”
燕子插嘴道:“怎麼會是漢人呢!”
唐明浩瞥了她一眼,似有所指,道:“怎麼不會是漢人。這裡還有漢人的。當時他帶我們進來,這八卦鏡和陰陽魚都是他的。”
燕子聽得這話,無精打采的“哦”了一聲,不再說話。唐明浩也不再理她,叫我把那人形燭座朝下按,如果聽到“咔”的一聲,那就鬆手,然後朝左擰三下,再聽到聲音的話,那就應該是對的了。
沒有懸念,一切都是唐明浩說的那樣,我沒使多大的勁,稍稍用力往下一按,就聽得非常清脆的一聲“咔”,然後再左擰,又是一聲悶響,然後整個屋子忽然毫無預警的搖晃起來,東倒西歪的拉鋸一樣。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動頓時嚇住了所有人。
地震?我第一反應是地震,水底地震。燭座下剛好有一個空隙,我趕忙鑽進去雙手護頭,以備屋子倒塌。
除了這裡以外,屋子裡並無其他地方可躲,因此所有人見狀立即跟着鑽了進來,擠擠密密緊緊挨在一起。大家惶恐的面面相覷,不知所措,連唐明浩,也大驚失色,茫然張皇。
屋子的牆體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似乎馬上就要不堪重負被撕裂成粉碎。
我只覺得渾身上下從裡到外一片透心涼,完全的。看來真是天意,眼看我們都已經有頭緒出去了,結果居然來點這個,真是天意,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一瞬間我完全絕望。
慌亂間,目光一瞟,剛好看見燕子死死抓住老李,眼神全身堅定而悲壯,一直死死盯着老李,也不說話。老李反握住她的手,靜靜的,無比鎮定,視死如歸。
屋子還是吱呀吱呀的慢慢的,一扭一扯的,看起來馬上就要垮塌,但又還有留點命,始終不能倒下,就像明明看着一個人馬上就要嚥氣了一般,但他偏偏又不甘心,非要苟延殘喘的拖着,折磨自己,折磨所有的人。
我之恨不得出去踹兩腳讓它垮個乾脆,可是又怕自己真這樣死了。糾結之極。
唐明浩臉色慘白得一絲血色都沒有,他眼睛直愣愣的瞪着外面,聽着屋子左搖右擺好長時間,才木然道:“當初我們進來的時候,這裡也發生了這樣的情況。”
我惶然的問他:“是地震嗎?”
唐明浩搖搖頭,“沒有死人,房屋垮塌,一切都沒有遭到破壞。”他的言語間帶着深深的恐懼,“難道……難道是又有人要進來了嗎?”
我心裡惶惶然,一面很渴望就這麼死於一場不可抗拒的天災,一方面又懷念無數生的好處來。沒有理他,他也沒有再說話,瞪大了眼睛失神的看着外面。
屋子又吱呀吱呀的搖晃了很長一陣子,終於停了下來。沒有了屋子搖晃的聲音,整個空氣裡透出一股非常不安的氣息,我開始不安起來,非常不安,這樣詭異的平靜不正常,接下來肯定要發生大動作,也許是在醞釀一個毀滅的瞬間。
這麼一想,我忽然很討厭此時身邊有老李這些人了。本來是無親無故又無甚感情,各自死開互不相干多好,現在居然要和他們死在一起,看樣子被壓成肉餅都有可能,到時候到處都是骨頭血肉,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哪裡分得出誰是誰呢?
如果可以,我寧願自己一個人就這樣死去。只是,很多時候,老天爺都喜歡和人開玩笑,你不喜歡的,他偏偏給你,而你要的,他偏偏奪走。就像現在,我能跑出去離他們四個遠遠的去等死?有這個機會?
不。我想也許沒有了,因爲屋子搖晃得更加厲害,頭頂上的燭座哈達神香供桌等物都在搖擺撞擊,發出奇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