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唐小仙兒一樂,連忙將那道士迎進來。自打她和長庭搬到這裡來,除了上次那個大嬸,就再沒人來過,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客人,立時就激發了唐小仙兒一顆耐不住寂寞的好客之心。

那道士見唐小仙兒如此熱心,哈哈大笑兩聲,連忙把手裡的食盒交給唐小仙兒:“貧道既是來拜訪二位,自然不好空手而來,特意從城裡要了些下酒的小菜,來同姑娘和公子,一起小酌幾杯。”

唐小仙兒忙不迭的接過食盒樂道:“山裡野菜多,不愁那些下酒菜,道長若願意,下次再來我親自做給您嚐嚐!您可千萬別再這麼多禮了!”

那道士一聽,樂的直捋鬍子,倒是長庭,卻仍是皺着眉頭,似乎並不大高興的樣子。

唐小仙想,許是長庭喜歡更喜歡清靜些吧。

唐小仙在院裡的桃樹下襬了桌椅,又拿了杯盞出來,然後把食盒裡的飯菜一一端出放到桌子上,有醬肘子和一隻白斬雞,剩餘的都是些常見的素菜和一碟鹽炒花生米。

那道士呵呵笑着掏出自己的破葫蘆往杯裡斟酒,然後對唐小仙兒道:“昨日我跟姑娘說,我這葫蘆是個寶葫蘆,那狐妖在這裡面悶了一宿,此時早已化成了一灘水,融到了酒裡,姑娘要不要嘗一嘗?”

唐小仙兒一聽連忙擺手:“那狐妖化的酒我纔不要喝呢!”

道士聞言哈哈大笑:“不喝便不喝罷,反正對女人家也沒什麼好處,倒是這位公子,可以多飲兩杯。”

長庭面無表情的端起酒杯放在鼻下聞了聞,淡淡道:“道長的酒,真是世間罕見。”

那道士又眯起眼睛看着長庭微微笑道:“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這酒除了有那狐妖的精氣外,還是當年我派師祖親自採集天地之靈氣,於泰山之巔用仙果釀製而成,公子今日喝上一口,修爲定將大增啊!”

唐小仙兒此時聽的已經着了迷,眼巴巴的瞅着長庭手裡的杯子,似乎又有了那麼一點想嚐嚐的念頭。

長庭輕輕瞪了她一眼,微微仰頭,將那酒一乾二淨。

桌上的菜餚長庭吃的並不多,倒是那道長不僅好酒量而且好飯量,自己差不多就幹掉了四分之三。

那道長酒興一起,就開始給唐小仙兒講他降妖伏魔的故事,把唐小仙兒在一旁聽的那叫一個津津有味。只是長庭……好像依舊沒什麼興趣。

唐小仙兒偶爾看看長庭,真不知道他到底會對什麼事情感興趣。

那道長侃了整整一下午,到了夕陽斜下的時候才暈乎乎的告辭離開了,唐小仙兒收拾了桌子問長庭:“那道長說了那麼多,你怎麼都不搭理人家?”

長庭起身淡淡道:“不想。”

唐小仙兒撇了撇嘴,打了水自顧自的洗起碗筷來。

等到入了夜,長庭點了燭火在燈下看書,唐小仙兒進到長庭的屋裡抱起自己的被褥就要回房,卻聽長庭淡淡道:“放下。”

唐小仙兒轉過身看長庭,卻見長庭都沒有擡頭看她,心裡更是來火:“爲什麼!”

長庭擡了擡眼,好像輕輕嘆了一口氣:“以後會告訴你。”

唐小仙兒一聽,怒道:“不放!”說完轉身就走。

剛走到院裡,便覺得腰間被人攔住,長庭又二話不說的將她打橫抱起轉身進了正屋,然後往牀榻上一放,轉身扣上了門。

“你!”唐小仙盤腿坐在牀上:“到底是爲什麼嗎!”

長庭不吭聲,又在地上鋪了草蓆和褥子,然後吹了燈就睡下了。唐小仙兒咬了咬脣,從牀上翻下來爬到長庭身邊,輕輕的柔柔的喚了一聲:“長庭……”

感覺到長庭的身子僵了一下,唐小仙兒更加來勁:“長庭,你是不是瞧上我了?”

長庭默了一會兒,緩緩道:“……沒有。”

唐小仙兒撇撇嘴:“那你這樣難道不是想同我日日夜夜在一起嗎?有句話說的好,叫什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長庭,你是不是一晚上見不着我都覺得隔了好幾個秋啊,其實我也沒有多正經,如果你想……”

長庭翻身坐起,藉着清清朗朗的月光,看着唐小仙兒一臉笑呵呵的傻樣,蹙眉道:“如果你不怕被妖怪吃了,就回去,我不攔你。”說罷,長庭又躺了回去,不再搭理唐小仙兒。

唐小仙兒在那裡愣了好半晌,然後望了望窗外被黑雲籠了一半的月亮,這才乖乖的又爬回到了長庭的牀榻上。

好吧,她就是不長記性,今兒個又丟臉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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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那樂安道長又提着那個破葫蘆來找長庭喝酒。這此他果真沒再帶什麼下酒菜,唐小仙兒就拌了幾個清爽的野菜,蒸了幾塊糕點,雖比不上館子裡的手藝,倒也讓那道長誇了個不停,其中有一句,誇得甚得唐小仙兒的心。

公子身邊有這麼個小娘子作陪,真是有福氣哪!

唐小仙兒樂得揹着長庭偷笑了一下午。

不過說來奇怪,長庭今日待那道長的態度要比昨日好了許多。唐小仙兒想,他可能只是不太喜歡和生人打交道,但若是相熟了,長庭其實也很好相處。

之後那道長更是每天都來拜訪,日日都要與長庭飲個不醉不歸。長庭對那道長的態度也一天比一天好,只是長庭的酒量似乎也一天比一天差了起來。

約摸又過了四五日,待那道長走後,長庭突然對唐小仙道:“明日勞煩你去趟京城,幫我捎幾本書來吧。”

唐小仙兒詫異道:“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長庭搖搖頭:“明日那道長還會來找我,我就不去了。要買的書都記在這紙上了。”說罷,長庭把一張記着書名的紙疊好遞給了唐小仙兒。

唐小仙兒學着那道長的樣子眯眼看着長庭不說話。

長庭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怎麼了?”

唐小仙兒故作高深狀:“我總覺着……你好像是要故意支走我。”

長庭身子一頓,緩緩道:“沒有。”

唐小仙兒一步步的逼近長庭,長庭迎上唐小仙的目光,心裡突然慌了一下。這丫頭,該笨的時候怎麼突然機靈起來了。

唐小仙兒走到長庭面前,一墊腳,勉強拉近了一些她和長庭對視的距離,用更爲高深莫測的眼神盯着長庭,然後一字一句道:“我終於懂了。長庭,原來你喜歡男人!說,你是不是和那道長因酒生情,所以嫌我礙事,故意要把我支走!”

“……”

“我說呢,我長得又不賴,還跟你睡同一間屋,你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原來如此……”

“……”長庭扶額,心道,果然還是笨的,是他想多了。

**

第二天一大早,唐小仙兒就氣沖沖的一個人去了京城,一路上只覺得整顆心都空落落的。說實話,這幾日長庭對那道長的態度真是越發的好,甚至比對她還要體貼很多倍,真是好的就差拉着他一起睡覺了,甚至……長庭甚至還對他笑了!她第一次見他笑,竟然是對着一個臭道士!

唐小仙兒越想越不甘,一路鬱結着就這麼衝到了城裡。剛挑了一間就近的書鋪準備進去,唐小仙兒不經意間就瞅到了對面酒樓裡的宋世子,還有……坐在他旁邊的另一個唐小仙。

唐小仙兒瞬間就覺得整個人都被雷劈了似的,傻傻的站在那半天才緩過神來,那……那不是那個狐妖嗎?她不是已經被那道長抓了泡酒喝了嗎?還是說……這是另一個狐妖?

唐小仙兒一慌,也顧不得給長庭買書了,轉身就往城外跑,她得去給他們報信,便是壞了他倆的好事,也得先把那妖怪捉了不是。

唐小仙兒跑的覺得五臟六腑都快被自己吐了出來也不敢有一刻歇息,而且,不知道爲什麼,心中突然覺得很不安。唐小仙兒突然隱隱覺得,長庭今日把她支走,怕是沒那麼簡單。

他這幾日,似乎太過不正常了些。

剛衝進院門,唐小仙兒累的扶着門框就傻了眼。

長庭趴在桃樹下的小几上一動不動,而那灰袍道長面露兇光,正將一把匕首舉過頭頂直指長庭後背的心窩處……

“長庭!”唐小仙兒大喊一聲,立時就撲了上去。

桌上的人身形一動,眼眸突然睜開。那灰袍道長一愣,驚道:“裝的?”但此時罷手也已來不及了,那道士面容猙獰的將那匕首狠狠刺了下去。

長庭沒有想到唐小仙兒會趕回來,當他聽到她聲音的時候心裡一慌,可還來不及起身,便有一個柔軟的身軀從身後緊緊的抱住了自己……

刀口入肉的悶響讓長庭的心也隨之一停。

唐小仙兒一口鮮血噴出,面前的小几立時便綻開了幾朵紅的刺眼的花。

“小仙!”長庭轉身接住倒下的唐小仙兒,心中漫過從未有過的驚慌。他一點也不熟悉這樣的感覺,那種慌亂,比匕首插入自己的胸口還要可怕,是涌入四肢百骸如蟻噬般的痛楚。

他從來不知曉,原來自己還會有這樣的感情。

那灰袍道長一愣,萬萬沒料到唐小仙兒就這麼撲了過來,他爲了取長庭的精魄,和那狐妖做了這麼一場戲,竟然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

灰袍道士另外拔出腰間的長劍,咬牙恨恨的向長庭劈去。長庭忽然擡頭瞪向那道士,目光鋒利的有如冥界煉獄裡被烈火焠過的劍刃,只那一眼,便驚的那道士生生後退了三步。

平日裡便是不怒自威的長庭,如今生氣起來,讓那道長突然覺得,縱是十萬惡鬼見了,怕也要俯首叩拜了。

“你究竟是誰!”那道長握着長劍的手已然開始顫抖,究竟是何人,竟會有如此強大的氣勢和魄力!

長庭不敢放下唐小仙,生怕牽扯到她傷口的一分一毫,可是心中的怒意卻好似一團越燃越旺的烈火,逐漸吞噬着他已經消逝的記憶。

他好像,隱隱看到了自己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