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兒子已經年過半百,呵呵,這過繼嘛,就留給幾位弟弟好了。顧大公子要是過繼,年氏第一個跳起來跟人拼命,好端端的顧家長子不當,跑去當一個叔父的兒子,除非是傻子。
大哥都推了,保準不是好事,顧三公子道,“爹,兒子這個年紀也不適合過繼,還是留給四弟、五弟、六弟吧。”
“爹,我……我……我身子骨不好,至今仍無所出,恐拖累了叔父。”顧四公子結巴,言下之意,他就算過繼了,顧士奎叔父那裡最後還是無人承繼香火,結果都一樣。
顧五公子與五少夫人悄悄對望一眼,算着年紀,就他和六弟過繼最合適,但六弟是爹心頭上的肉,過繼誰也不會過繼他呀。
顧五公子木訥,在顧知府面前從來說話都說不出個完整,五少夫人心急如焚,這事可決不能輪到她夫君頭上,看這位族叔,就這麼一身儒裝,還只是個做生意的,這低賤的商賈身份哪比得上顧家的官宦之家,而且在睦州,一報出顧家,誰都會給三分面子。要真舍了這知府之子天大的富貴,去給一個寒酸的叔父當兒子,這讓她在孃家嫂子面前如何擡得起頭。
“哎呦爹,”五少夫人一開口,就抹起了眼淚,“您還不知道衡瑞嗎,他呀,一出睦州就犯病,外邊的水土他根本就是適應不了。雖然兒媳和衡瑞很想爲爹分憂,但衡瑞這個樣子,這不是讓他去死嗎。爹……”
三少夫人哂笑,“五弟妹,五弟前一個月剛不是陪你去了趟歸州孃家嗎,還在你孃家住了幾日,怎麼你孃家都舉家搬到睦州了,啊?我們大家怎麼都不知道啊,哈哈。”不能出睦州,卻能去歸州,說謊都不說個好點的。
“三嫂,既如此,可以讓三哥過繼啊!”五少夫人反脣相譏。
三少夫人怒了,“這是什麼話,我夫君與士奎叔父年紀相仿,如何過繼!”喊一個差不多年紀的人爲爹,她還要不要做人了。
“怎麼沒法過繼了,只是喊個爹而已,再說,士奎叔父當真是稀罕你們夫妻啊,要不是你們有個兒子,這你們想過繼都過繼不了!”五少夫人不甘示弱,吼了回去。
“童綰,你竟敢與我如此說話!我是你三嫂!”顧三少夫人氣得發抖。
“呦,三嫂,你是誰啊?哈…不過是個捕快的女兒,要不是你爹當年救了公公,這顧家的門,你八輩子都進不來!”
童氏一說完,在場的幾位顧少夫人皆捂嘴低笑。在顧家的六位少夫人之中,當屬三少夫人尤氏最卑微,其父不過是個睦州知府衙門的小小捕快,其母也是小門小戶出身,原先這幾位少夫人,當屬年氏身份最高,旌德侯的遠房侄女,不過蘇謹心一來,年氏就被壓下去了。雖然蘇謹心只是個商賈之女,但她認了潯陽王妃作義母,又有個潯陽王小世子當弟弟,還有皇上御賜的‘天定之緣’,這身份一下就水漲船高,成了整個顧家女眷中身份最高的。
“你們……”尤氏被戳中痛處,一時被堵得說不出一句話,而顧四公子又是個膽小懦弱的,拉了拉尤氏道,“算了吧,都是一家人。”
尤氏恨恨道,“五弟妹,饒你說得天花亂墜,這過繼之人,也是五弟無疑。”
童綰跺腳,向顧知府撒嬌道,“爹,我和衡瑞打死都不會離開您的,我們要待在您身邊照顧您終老。”
“是,是,瑞兒離不開爹。”童氏暗中揪了顧衡瑞一把,顧衡瑞當即附和,點頭如搗蔥。
五公子顧衡瑞,倒也是個懼內之人,蘇謹心暗暗看在了眼裡。
“你們都不願意過繼,難道讓你士奎叔父一脈從此斷絕。”顧知府故作悲傷,“剛剛爾等不是都願爲老夫分憂,怎麼事到臨頭,個個你推給我、我推給你,真是讓老夫寒心啊。”
顧家的幾位公子皆嚇得不敢說話,心中卻道,老爺子您平日不是最疼六弟嗎,既然要過繼,找您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兒子去啊。呵……六弟是您兒子,您捨不得,我們就不是您兒子嗎,厚此薄彼。
這邊,爲了過繼之事,幾位顧公子、少夫人都吵得鬧翻了天,而坐在末席的顧六公子,依然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謹心,吃這個,這是我們府裡做得最好的一道菜。”
顧六公子沉得住氣,蘇謹心比他更沉得住,她慢慢地嚼着嘴裡的菜,一口一口地吃飯,只把幾位顧公子、少夫人看得咬牙切齒,這仗着爹寵愛的六弟和六弟妹就是囂張,哼,看你們兩能得意到何時。
醉翁之意不在酒。蘇謹心放下筷子,在顧六公子的手掌中悄悄寫了七個字,顧六公子在桌下握住了她的素手,亦寫道以靜制動。隨後,兩人心照不宣。
只是蘇謹心不明白的是,照理說,顧小六是顧知府最疼愛的幼子,怎麼捨得讓他去過繼。
“都坐下。”顧知府蒼老的眼中有幾分着急,所有的兒子都反應了,怎麼最該反應的那個一點反應都沒有。若不是怕人起疑,他也不會和士奎你一唱我一喝的來演這齣戲。
顧士奎心中跌至低谷,“堂兄,此事我還未告知夫人,等我下回來睦州,我們再說吧。”
“唉,也好。”顧知府暗鬆了口氣,要把自己養了近二十年的寶貝兒子拱手送出去,這不是在他心頭上挖肉嗎。
“叔父,謹心和夫君祝您此行一路平安。”過繼的事,到最後不了了之,蘇謹心見時機差不多了,就拽着顧六公子起身。
再不拽把顧小六,這顧小六垂着頭,八成又要睡着了,蘇謹心手裡端着酒,暗恨顧六公子這貪睡舊習難改。
顧士奎沒想到蘇謹心和顧六公子會向他敬酒,一愣之下,臉上又有了喜悅,“叔父也祝你們小兩口一世無憂,白頭到老。”
顧六公子一杯飲下,眸中微醺微醉,“叔父若有空,可常來睦州看望我們。”
“好。好。”顧六公子不過隨口這麼一說,顧士奎卻已經感動得淚盈眼眶。
顧六公子和蘇謹心一敬完酒,顧家的那幾位公子和少夫人也挨個去敬酒,只要別找他們過繼,他們自然樂得在顧知府面前當個孝子。
一頓午膳,大家吃得各懷心事。
尤氏和童氏更是結了仇,陸氏卻是心裡幸災樂禍,這過繼之事,雖然老爺子暫時不提了,但看樣子,這事不會輕易就罷休的。呵呵,反正她夫君早死,這再怎麼過繼也過繼不了她這一房。這一刻,陸氏是無比慶幸她短命的夫君死的及時,否則,一個運氣不好,她和兒子就該到那個窮叔父家裡過苦日子了。
出了碧沁樓,趙弋楚就飛奔過來,“蘇姐姐,府裡好悶啊,帶小爺出去玩。”
在趙弋楚即將撲上蘇謹心時,顧六公子一把拎起趙弋楚的衣襟,“小世子爺,若是悶得話,我讓展鵬他們陪你玩。”
展鵬當即垮了臉,得,除了跑腿,江湖雜耍,他還多了一項任務,帶孩子,還是個尊貴的小世子爺。
顧六公子將趙弋楚推給展鵬,“去吧,到府外注意保護小世子周全。”
展鵬當即會意,抱起趙弋楚就飛身而去,連給趙弋楚哇哇大叫的機會都沒有。
等婁天反應過來時,哪有展鵬和趙弋楚的身影。
“蘇二小姐,屬下告退。”婁天現在是趙弋楚的貼身侍衛,趙弋楚去哪裡,他自然要跟去哪裡。當下,也運起輕功,飛出了顧家。
蘇謹心無奈地搖頭,“範範只是個孩子,你欺負他做什麼。”
“你剛從牢裡回來,又被顧老頭拉着用了頓午膳,我怕你身子吃不消。”顧六公子心疼道,“我已經吩咐巧蘭她們給你準備香湯了,你先去洗。洗完後……”顧六公子靠近了蘇謹心的耳畔,用低醇撩人的聲音道,“我們回去繼續洞房花燭。”
果然是江南人人皆知的貪色公子,蘇謹心被這醉人的聲音蠱惑,不止臉頰發燙,就連脖頸都紅了,“不理你。”便推開顧六公子,往前先走。
難得蘇謹心還有幾分女子的嬌羞,顧六公子低低笑着,妖嬈的俊容,愈發的風華絕代。
“六公子,六少夫人。”走過一道曲折遊廊,再穿過垂花門,所經之處,顧家的下人皆恭敬避讓。
“二小姐,讓奴婢伺候您沐浴。”巧蘭、晴蘭早已在院落中等候,看到蘇謹心回來,皆高興地圍了過來。二姑爺算得真準,她們的熱水剛燒好,香湯剛備下,二小姐就回來了。
蘇謹心的三個貼身大丫鬟,眼裡一向只有蘇謹心這個主子,顧六公子整個人站在那裡,她們三個都沒看到,顧六公子在她們面前來回地又走了幾步,她們三個還是沒看到,顧六公子氣餒了,拉着展讓問道,“本公子年老色衰了?”
展讓忍着笑,一本正經道,“公子爺風華正茂,那是她們沒眼光。”
嗯,都是一羣被謹心慣壞的丫鬟,顧六公子打了哈欠,可憐兮兮道,“展讓,你去給本公子準備熱水。”
展讓一攤手,“公子爺,這裡是內宅,小的不便久待,您多保重!”說完,就憋着笑,跑了。
“二姑爺,小姐吩咐了,前邊的院子裡有口井,您就自己打水洗吧。”巧蘭過來,將一套紫色錦袍放在顧六公子手上,“二小姐又說了,眼下天氣不冷不熱,井中水溫也剛好,正適合去去二姑爺體內的燥熱之氣。”
蘇謹心!顧六公子薄脣一抿,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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