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天賜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這大出鄉親們的意外,所有人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引,目光全集中天賜身上,天賜渾身刺扎似的難受。
昨晚洞房那一幕,他至今想起來百爪撓心似的難受。
當他興高采烈、迫不及待地揭開小五頭蓋時,小五用手遮住臉,死活不肯挪開雙手。他只當她害羞,沒有強迫她,雖然他想立睹小五的真容。
媒婆作媒時,送來過小五的畫像。畫中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螓首蛾眉,美目顧盼!天賜一瞧之下,眼珠子就落到畫像上,捨不得眨一下眼。當場魂兒就被勾去了一半,他想都沒想就同意了這門親事。
心旗搖曳中,小五柔聲道:“官人,你聽,有人來鬧洞房了。”
天賜側過臉豎起耳朵,小五趁其不備,一口吹滅了紅燭,“嚶嚀”一聲,衣不解帶,鑽進了被窩。
新房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只聽到小五呼吸急迫,吹氣如蘭。天賜嗓子眼冒火,血脈僨漲。說時遲,那時快,天賜一個餓狼撲食,撲向小五......
塵埃落地,小五背朝着天賜,很快睡去了。極度滿足、大汗淋漓的他悄悄下了牀,重新點起紅燭,燭光映紅了幔賬,也映紅了熟睡中的小五。
天賜聽到小五呼吸均勻,慢慢地翻轉小五的身子,他的笑容突然凍結。
燭光下,小五額角前突,雙眼吞凹,目小如縫,鼻孔翹天,說不出的醜陋。天賜傻了眼:我剛纔是和夜叉睡覺嗎?
媒婆送來的畫像還裝在衣兜裡,他無時不刻不揣着這幅畫絹。
天賜顫顫威威取出畫絹,對照牀上的小五。畫中人的體態、膚色和小五無疑,只是臉孔被無限美化了。
天賜一張臉比哭還難看,他叩心自問:“今後我要天天面對着這張醜臉嗎?”
紅燭高照,小五越發顯得粗陋,天賜衝出新房,大口嘔吐,連胃裡的膽汁也吐出來了。
吐了半天,天賜悻悻然轉回新房,看到小五睡得香甜,一種被欺騙的感覺閃電般襲擊全身。
他怒火中燒,痛下決心,取了筆硯,當場修了一封休書。
“怪只怪你孃家人拿畫騙我。”他扔掉筆硯,憤憤不平地步出新房。
雞叫二遍,天賜深一腳淺一腳走進新房,休書還在,小五不見蹤影。他黯然神傷,有一種莫明的負罪感。
“你們圓了房嗎?”當他拿着休書找叔父時,叔父一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天賜聲如蚊吶:“圓了。”
“嘖嘖嘖。”叔父急得如熱窩上的螞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拜了天地,圓了房,夫妻倆就該恩恩愛愛過日子,報答天地養育之恩。你到好,拿婚姻當兒戲,洞房之夜,睡了人家姑娘,一封休書便把她休了,簡直豈有此理。”
天賜爭辯:“是她欺騙侄兒在先。”
“即便如此,你不該......不該先下手啊。於情於理,你得保人家姑娘清白,再休她理直氣壯。”叔父氣得發抖。
天賜自知理屈,一臉惶恐,張口結舌道:“哪......如何是好?叔父......幫侄兒拿主意。”
叔父憂心忡忡:“傳出去只怕被左鄰右舍笑死。”
他一看到天賜手上的休書,一拍大腿,“有了!”
天賜小聲問:“您老有了高招。”
叔父面露喜色:“就怕小五找她倆堂兄弟撐腰。五更爲叔去田渠看水,瞧見阿三阿四正在牧馬。”
天賜興奮地道:“這麼說小五不知阿三阿四來到村裡,自個兒回了孃家。”
叔父目現狡詐之色:“小五沒拿休書,這就好辦了。一不做二不休,一口咬定他們拐跑了你家娘子,把這盆髒水潑在阿三阿四身上。”
天賜心有顧慮:“阿三阿四會武功,把他倆惹毛了,只怕侄兒沒好果子吃。”
叔父穩操勝券:“這個大可放心,如果阿三阿四動武,倒把這個髒栽實了。”
天賜開心之極:“如此甚好。叔父你看着辦吧。”
叔父當機立斷:“事不宜遲,我動員鄉人先把他倆綁了再說。”
果然不出料,當村民將阿三阿四團團圍住時,阿三阿四沒有反抗,被村民推逐至天賜家門前,綁在馬柱上。
“你做過什麼,心裡沒數嗎?” 眼下,阿四的一句話擊中了天賜的軟肋,天賜一時語塞。
叔父面色一青,暗叫不好。小五顯然找過阿三阿四,原來她已得知兄弟倆來到了村子上。
好在休書還在天賜手中,不至於無藥可救。想到這,叔父替侄兒回答:“聽你話中之意,天賜媳婦下半夜跑出去和你們約會,恬不知恥地說了她和天賜的雲雨之事?”
叔父先聲奪人。
阿三見他撕破臉,一心想把事情已鬧大,當場火冒三丈:“呸!你們佔了便易還賣乖,真替小五不值。”
天賜臉一紅,低下頭。叔父一跺腳,天賜重新擡起頭,控訴道:“媒婆不該拿畫中人騙我。”
倆人針鋒相對,一個說對方佔了便易還賣乖,一個說媒婆拿畫中人騙他,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村民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到底誰佔了誰的便易,到底誰吃了誰的虧?
阿三氣呼呼地:“小五怎麼了?比畫中人差哪兒?”
天賜“哼”地一聲:“那是天地之別。一個美豔不可方物,一個奇醜無比。”
“你敢說小五奇醜無比?”阿四怒吼,彷彿晴空一記霹靂,村民的耳膜震得嗡嗡作響。
打兄弟倆罵兄弟倆可以,說小五壞話就是不行。
阿四瞋目切齒,形同惡煞,天賜嚇得膽顫心驚。
崔護命村長放開阿三阿四。衆目睽睽下,阿三阿四跑不到哪裡去。
村長派了二個村民給阿三阿四鬆綁。天賜叔父見村長出面,心裡雖然氣得不行,卻不好意思動手阻止。
村長息事寧人:“這倆位兄弟,如確知天賜媳婦藏身之處,不妨告訴天賜吧。小倆口有什麼瓜葛,坦誠相待,把話說開,何愁不解。”
阿三目如臥弓,恨不得一箭穿透天賜的胸膛。他氣憤填膺地對村長道:“是這廝本人逼走了他娘子。”
此言一出,鄉人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