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的國都還是跟往常一樣平靜,桃花抱着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小聲嘀咕道:“天氣是越來越涼了。”
沈在野跨出門來,伸手就扔給她一件披風,然後道:“走,去送一送南王。”
因爲趙國的使臣還在國都,所以南王平亂也不能大張旗鼓地出發,只能選在晚上夜深人靜地時候,帶着人馬離開。
桃花跟着沈在野出門,沒坐馬車,倒是與他同乘了一匹馬。夜風之中兩人衣袍烈烈,桃花死死抱着這人的後腰,突然道:“您今兒心情好像格外沉重。”
沈在野一愣,回頭問:“很明顯?”
“除了妾身沒人看得出來。”桃花道:“您放心吧。”
這話他聽着是該放心還是該更不放心?沈在野嘆息:“別人都沒看出來,你怎麼就看出來了?”
桃花撇嘴:“跟您呆在一起久了,自然會更瞭解些許細微之處,比如您每次有心事,眼簾就會一直垂着,不肯正眼看我。”
這算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爲,因爲怕她從他眼裡看出什麼東西來。
輕哼一聲,沈在野道:“如此說來,看你有沒有撒謊也簡單得很,你每次騙人,都喜歡捋袖口。”
啥?桃花驚了一跳,捏了自己的袖口看了看:“妾身有這個習慣嗎?沒有吧?”
她自己都沒發現!
“所以兩個人在一起久了,還真不是什麼好事。”沈在野道:“自己不曾發現的東西,都被對方發現了。”
“怪不得白頭偕老的人都必須是十分相愛的人呢。”桃花小聲嘀咕:“不然被不靠譜的人瞭解自己的一舉一動,那也太可怕了。”
沈在野點頭,十分認可她這個想法。真的很可怕!
這兩人都算是衆生中的異類,但不知爲什麼,放在一起倒是格外和諧,許多常人覺得匪夷所思的觀點,他倆統統都能達成一致。
比如放在別人那裡,沒人會覺得相愛是爲了讓陪自己過一輩子的人看起來靠譜的。
駿馬飛奔,很快就到了城郊,南王等人已經整裝待發了,看見他們來,穆無暇還是迎了過來。
“丞相,姜姐姐。”
兩人下馬,桃花看着南王身上的披風,眼眸一亮!那是她送的那一件。
“多謝王爺厚愛。”她溫柔地道:“此去可要好好小心。”
“放心。”穆無暇頷首:“本王都安排妥當了,沒有萬足的準備,本王也不會攬下這差事。”
“微臣也覺得王爺沒問題。”沈在野站在桃花背後,目光幽深地看着穆無暇:“只是恐怕要耽擱些時日。迎仙山離國都很近,有需要增援的時候,隨時派人知會便是。”
穆無暇挑眉,認真地道:“若是五千鎧甲還難勝三千賊寇,那本王也不用回來了。”
“王爺說的這是什麼話。”桃花搖頭:“胸有成竹是好事,但凡事無絕對,怎可把話說絕了?”
“本王只是想讓你們放心罷了。”穆無暇抿脣:“我不是個孩子了。”
聞
言,沈在野和姜桃花都是一頓。
桃花仔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沈在野。就身長上來說,南王的確不是個孩子了,只是瞧着他這俊朗又略帶稚氣的五官,怎麼都不能讓人徹底放心。
“時候不早了。”沈在野道:“殿下啓程吧。”
“好。”穆無暇頷首,翻身上馬,扯着繮繩看着他們道:“你們等本王回來。”
下頭站着的兩人同時朝他行禮,穆無暇眼裡帶了些笑意,轉瞬又嚴肅起來,帶着身後的人浩浩蕩蕩地就往迎仙山而去。
夜色寂靜,桃花站在秋風裡,突然問了一句:“爺,您當真會老老實實等王爺回來嗎?”
沈在野失笑,一雙瑞鳳眼裡滿是複雜的光,伸手就將她攬進了懷裡。
李縉等人是打算在國都呆上五日便離開的,然而在他準備跟大魏皇帝告辭的時候,明德帝卻開口道:“時候尚早,李丞相何必這麼着急趕回去?”
一般出訪別國,都是五日即回,這難道不是規矩嗎?李縉很意外,然而接下來明德帝的行動就讓他弄清楚了原因——大魏要同趙國撕破臉了。
他和楊萬青都被關了起來,瞬間與外界完全隔絕,明德帝對外宣稱使臣已經返回趙國,實際這幾個人被關在天牢動彈不得。
姜桃花緊張了起來,她什麼消息都沒收到,然而這纔是最可怕的,因爲趙國使臣若是要啓程回國,李縉說什麼也會來跟她告別的,然而沒有,連一個人的影子都沒看見,這一行人就被“返回趙國”了。
沈在野也突然忙碌了起來,幾乎不怎麼回府,整日在皇宮裡呆着,還吩咐她不許出相府。
第一天的時候,姜桃花對自己說,得相信沈在野,他答應過自己的。然而時間過去得越久,她心裡就越來越沒底。
正等着呢,湛盧就來稟告,說今晚沈在野又要留在宮裡,不回來了。
去宮裡做什麼呢?桃花實在好奇,剛派了青苔出去打聽,就見凌寒院的風屏過來傳話道:“夫人,我家主子請您移步凌寒院說話。”
梅照雪?桃花擺手,她現在哪裡有精力應付她?
“我家主子說了,能解您的困惑,您若是想知道什麼,都可以去問她。”
心裡一跳,姜桃花皺眉:“當真?”
“奴婢不敢撒謊。”
想了想,桃花帶上花燈,起身就往凌寒院去了。
梅照雪已經沒有了先前的癲狂,整個人看起來正常了不少,依舊在優雅地擺弄茶具。
“見過夫人。”看桃花來了,她嘴裡喊了一聲,身子卻是沒動,也沒行禮。
姜桃花沒心思跟她計較這些,開門見山地就問:“你能解我什麼困惑?”
“您難道不是好奇相爺在宮中做什麼嗎?”梅照雪笑了笑:“妾身知道。”
微微挑眉,桃花在她面前坐下:“洗耳恭聽。”
“蘭貴妃最近病得厲害了。”梅照雪淡淡地道:“爺一直在宮裡照料她,甚至割血給她做藥引。”
微微
一愣,桃花有些意外:“你幽禁在這院子裡,哪裡得來的消息?”
擡眼看了看她,梅照雪道:“就算被幽禁,妾身也還是奉常家的嫡女,宮裡也有不少認識的人,知道消息很奇怪嗎?”
這樣啊,桃花點頭,接着就鬆了口氣:“那沒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夫人?”梅照雪坐不住了,完全不能理解地看着她:“您不生氣嗎?”
生氣?桃花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爺只是在宮裡照顧貴妃娘娘而已,我爲什麼要生氣?”
沈在野要是當真在幫着明德帝計劃怎麼攻打趙國,那她纔要生氣呢!
梅照雪臉色微青,捏着茶杯的指節都泛白了:“妾身很好奇,您到底在乎什麼?是不是隻要坐上這夫人之位,就絲毫不擔心爺的心思在別處?您有沒有想過,爺最愛的人可能是蘭貴妃,將來有一日他們情難自抑的時候,很有可能會拋傢俬逃。”
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姜桃花在腦海裡想了想沈在野一臉深情地抱着陸芷蘭私奔,將家國都拋在身後的場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不會的。”
除非沈在野腦子被驢踢了!
梅照雪伸手就拿出一張腰牌來,低笑道:“您若是不信,明日可以偷偷進宮去瞧瞧。”
腰牌上刻的是“未央宮”,皇后的正宮。桃花驚歎地道:“你竟然還有這種東西。”
“這是皇后娘娘很早之前給我的。”梅照雪神色複雜地道:“那時候我還是這相府的主母。”
拿起腰牌看了看,桃花輕笑:“你覺得我傻嗎?爲了去看沈在野揹着我跟別人是怎麼恩愛的,就私自進宮?”
“有了這東西,您完全可以說是進宮去給皇后娘娘請安。”梅照雪道:“您不就是爲了爺沒回來,而坐立難安嗎?名正言順地進去,還可以順道去看看爺在做什麼,不是一舉兩得?”
好有道理的樣子,桃花點頭,將腰牌收進了懷裡:“那就多謝你了。”
梅照雪頷首,眼簾低垂,眸子裡依舊是恨意難消。
從這種人手裡拿過來的東西,能用嗎?出了凌寒院,桃花翻遍相府裡的房樑,將徐燕歸給抓了出來。
“徐先生,您可知相爺最近在做什麼?”
徐燕歸很是茫然地搖頭:“不知道。”
桃花微笑着、靜靜地看着他。
“夫人息怒,在下是當真不知道。”徐燕歸抿脣:“這幾日他未曾跟我說過什麼,又神出鬼沒的,我哪裡猜得到他的心思?”
“既然如此,先生可願意幫我去打聽打聽?”拎了那腰牌出來給他,桃花笑眯眯地道:“我會準備些薄禮,你就當是幫相爺送去給皇后的即可。”
看了那腰牌一眼,徐燕歸嗤之以鼻:“這東西只能進第一道宮門,後頭的是進不去的,你若是想打聽什麼,在下可以幫忙,不用這個。”
“不行。”桃花笑了笑,眼含深意地道:“您恐怕就得拿着這牌子,以我的名義進宮一趟。我會好好替先生準備東西和妝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