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5章 國公的花花
幾日沒洗澡,沒換衣裳,看着同僚那蹙眉的模樣,焦林不得不出來。
“多要些人!”
焦林很謹慎,此次出行要了百餘軍士跟着。
百餘軍士,而且他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人多的地方行走,刺客出手的成功率太低了。
爲了不暴露出來,他選擇了步行。
周圍看着沒什麼異常,焦林知曉,國丈的人定然就在人羣中。
就等着刺客出手,不管成功與否,抓捕刺客。
做了人家的狗,不,是想做人家的狗,就得有做狗的自覺,該當炮灰時別猶豫,否則你只能去做一坨屎。
他看到了一張女人的臉,普通的一塌糊塗。
目光轉動,他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是楊松成那邊的人。
那人衝着他微微一笑。
這是暗示。
好好做,成功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這便是富貴啊!
焦林覺得渾身發熱。
他知曉自己掃了楊玄的臉面,爲此,只要他活着一日,楊玄就多丟臉一日。只要能度過這一劫,楊松成那邊絕對會厚待他。
不爲別的,就爲了羞辱楊玄。
看,毒打你北疆會館管事的焦林還在滋潤的活着。
大佬對弈,他成了棋子。
身不由己啊!
焦林渾然忘卻了自己當初主動抱大腿的事兒。
一路緩行,直至到了一處宅子。
從軍多年,大多時日焦林都在長安,都在金吾衛。
金吾衛管着長安治安,看似個苦差事,可那是上面苦,下面的焦林等人滋潤着呢!
有人犯事兒,拿下!
想要自由不?
想!
給錢!
貴人犯事兒就更爽了,一般情況下,他們會積極主動的給錢,唯恐伱不要,想要人情。
對於貴人而言,能用錢財解決的事兒,那不叫事兒。而要記人情的事兒,纔是大事。
靠山吃山,這些年焦林沒少收黑錢,積累下了偌大的家業。
進去後,焦林吩咐道:“看好周圍,但凡不對就示警。”
這裡周圍都有人,而且他擺明了戒備的姿態,楊玄的人若是要出手,就得冒着被抓獲的風險。
一方面,焦林希望楊玄的人知難而退;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楊玄的人動手,如此,富貴榮華才能滾滾而來。
“富貴,險中求啊!”
他在洗澡。
國丈在喝茶。
“國丈,焦林出發了。”
幕僚進來稟告。
楊松成點頭,“楊玄遠在北疆,要想拿他的把柄很難。此事便是個機會。焦林那裡要叮囑,好處只管許諾。只要能引出北疆的刺客,拿下他們,據此造輿論!”
“國丈放心。當街刺殺大將,這形同於謀反!”幕僚微笑,“老夫本擔心焦林不敢,誰知曉他竟然主動請纓,此人,堪稱是是果決啊!”
“爲了榮華富貴豁出去了而已。”楊松成見慣了這等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這等人才能成事。說實話,這等人老夫年輕時見得最多,他們知曉自己要什麼,爲此,願意豁出一切。這等人,不可爲友……”
他看着手中的水杯,“可爲狗!”
爲友,風險太大。
爲狗,就得看主人的駕馭手段。
“他這是想富貴險中求,那麼,便成全他!”
楊松成說道:“這幾日,讓他在外面多轉悠,咱們的人盯着。”
“是。”
看着幕僚出去,楊松成說到:“狗太多,也是一種煩惱!”
……
第一日,平安無事。
焦林回到金吾衛,見衆人在討論北疆戰功的事兒。
毫無疑問,破坤州的功勞能值一個國公,可楊玄已經是國公了,難道疊加?
說到疊加,這幾日有件趣事,鄭琦和樑靖再度打賭輸了,原先叫樑靖兄長,再度輸了叫什麼?
兄長的兄長……有人在背後攛掇,“叫叔父吧!”
鄭琦但凡叫樑靖叔父,回過頭就得被國丈打死。
丟不起這個人!
“秦國公此戰擊敗了北遼名將林駿,當世難覓對手啊!”
一個將領唏噓着,有些憧憬那種獨孤求敗的境界。
“關鍵是,秦國公還遣人來報捷,朝中難做了。”
大夥兒既然都翻臉了,你遣人來報個鳥毛的捷啊!
但捷報來了,天下都知曉了。
皇帝該咋處置?
賞賜是必須的,而且還不能少。
否則天下人會戳他的脊樑骨,說他薄恩寡義。
還有就是爵位怎麼辦?
這等大功,若是沒有重賞說不過去吧!
“據聞,陛下在宮中爲此甩了鎮紙!”一個將領神秘兮兮的道。
彷彿自家有人在宮中。
楊玄一個騷操作,成功的噁心到了皇帝。
“老焦!”
幾個將領發現了焦林,一邊打量着他,一邊熱情的打招呼。
焦林笑着拱手,“都忙着呢!”
都閒的沒事兒在扯淡,忙個啥啊!
“是啊!老焦你這是……”
“拿些東西。”
焦林隨意的應付了這些同袍,隨即去了值房。
進了值房,他反手關門。
然後渾身一鬆。
他就靠在門上,閉着眼,呼吸平靜。
良久他回身開門,露出笑臉。
“老焦出去呢?”
“是啊!”
焦林笑吟吟的道。
幾個將領笑眯眯的看着他出去,其中一人說道:“先前你等還在說老焦利慾薰心,怎地,又改口了?”
“當初國丈攻打周家,周家報復。人人都說此事了結了。可秦國公一回來,好傢伙,直接馬踏千年楊氏,更是推倒了楊家的圍牆。
那是潁川楊氏啊!他尚且敢如此,焦林,算個什麼東西?他在拿自個的小命博取富貴。既然如此,老夫便高看他一眼,給個笑臉。”
“扯你媽的蛋!你這是牆頭草,若是老焦成功度過這一劫,抱上了國丈的大粗腿,你就能順勢上去要好處,這等心思以爲誰不知道呢?”
“你就沒有?”
“有,老夫承認。卻不會用什麼高看一眼的由頭,沒得噁心人!”
“你要怎地?”
“你想怎地?”
兩個將領大打出手。
金吾衛大將軍譚籍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一幕,問道:“焦林出門了?”
身邊的隨從說道:“是。對了大將軍,先前有國丈的幕僚求見,大將軍正好不在……”
“老夫這幾日一直不在!”
“是!不過大將軍,國丈那邊……”
“國丈藉着焦林那個蠢貨抽了秦國公一巴掌,你覺着秦國公會坐視?”
“不能,當初陛下遣人去北疆惹怒了他,照殺不誤,何況一個焦林。”
“看看,你都知曉的事,誰會不知道?如今全長安都在看着焦林,等着看秦國公如何弄死他,狠抽國丈一巴掌。”
“也就是說,焦林一死,國丈丟人。”
“對,不過若是能拿獲刺客,秦國公再度丟人!”
“隔着老遠,他們過了一招啊!”隨從有些期待,“也不知誰能抽誰。”
譚籍嘆息,“就算是第一次不成功……知曉錦衣衛嗎?”
“好像聽聞過,說是北疆的密諜。”
“主辱臣死,錦衣衛的密諜會源源不斷的涌入長安城,除非焦林割了傢伙事進宮,否則,他難逃一死!”
隨從一驚,“人主?”
把楊玄比作是人主,這話過了吧?
隨從是譚籍的心腹,故而他才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天下第一軍就在北疆,打下坤州,北疆軍民對秦國公敬若神明。這樣的秦國公,你以爲還是臣子?”
譚籍幽幽的道:“他想做臣子,就怕他麾下的文武們不想啊!”
“黃袍加身!”
“誰知道呢!老夫只求安然過幾年日子,致仕歸家後,管特孃的他們打死打活!”
……
焦林出了金吾衛,王麻子在等他。
見身後沒外人跟着,王麻子說道:“先前國丈那邊的人吩咐,讓您多出來轉轉。”
“這麼急切?”焦林有些不悅。
“那邊放話了,說三日後,將把您弄去西疆。”
西疆那地方北疆的手伸不過去,到了西疆,焦林就安全了。隨後等着長安和北疆的爭鬥結束後,他便能以有功之臣的身份迴歸。
衣錦還鄉啊!
焦林眼中閃過異彩,“好!”
他回身看了一眼,“人太多,就怕他不敢。如此,換掉,調集三十悍卒跟着,強過這百餘人!”
王麻子應了,進去交涉。
有人報給譚籍,譚籍說道:“老夫這幾日傷了咽喉,讓他們自行其是。”
隨後,三十悍卒出來。
“走!”
焦林帶着他們走在皇城中,那些官吏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
周遵也在其中。
“周侍郎,周氏就沒個想法?”有人問道。
羞辱你女婿的人在此,你就沒想過弄死他?
周遵淡淡的道:“你看此人!”
官員看向焦林,“很是豪邁啊!”
周遵搖頭,“插標賣首之徒!”
連皇帝都在看熱鬧,可見此事的火熱。
北疆必殺焦林……焦林這個蠢貨卻被名利矇蔽了心竅,還想着富貴險中求。
呵呵!
周遵深知女婿的性子,一笑了之。
常牧說道:“此人三日內不死,老夫便收拾東西歸家,從此不出世。”
……
焦林走在朱雀大街上,三十悍卒圍着他,圍堵放開前方一條道。
焦林本身就有修爲,正面刺殺他,這事兒不靠譜。
“金吾衛的來了。”
十餘惡少不知在幹啥壞事,見到他們後,一鬨而散。
焦林視而不見。
幾個不良人在追趕,有人喊道:“幫個忙!”
三十悍卒視而不見。
先前王麻子說了,跟着去,出事,你等的家小將軍管了。有功,將軍重賞。而且許下了額度:一萬錢起!
對於這些悍卒而言,在金吾衛的使命就是熬日子,能掙錢,那自然不會拒絕。
不知從何時起,朱雀大街兩側的圍牆幾乎都被拆光了。
原先靠近街邊的豪宅反而多了煩惱……太吵。特別是那些致仕後的大佬們,對此深惡痛絕……老夫睡眠本就淺,大清早摟着美人想回個回籠覺,外面一陣嘈雜,還睡個屁!
於是要求重新把圍牆修起來,可卻無人搭理。
如今的兩側,除去豪宅之外,便是店鋪和攤子。
熱鬧非凡。
身後,幾個楊氏的好手在遙遙跟着。
“此人膽子不小。”
“國丈說了,若是他能度過這一劫,三年後,金吾衛大將軍便是他!此事,過了陛下那裡了。”
“嘖嘖!這回報,豐厚的令老夫都心動了。”
“再說了,咱們在此,楊玄的人哪敢出手。”
“是啊!看看,左右都無人。”
“這一巴掌,楊玄挨定了!”
前方,右側是一排小攤子。
焦林等人剛走到那裡。
呼!
呼嘯聲突然而至。
“低頭!”
後方傳來了尖叫,焦林毫不猶豫的低頭。
一個東西呼嘯而來,砸爛了兩個悍卒的腦袋,從焦林的頭頂上飛掠而過。
呯!
那東西栽進了地裡,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塊石碑。
石碑上有字跡,是這個坊中的治安條約,爲了防備被人破壞,特地用的大青石打造,沉重無比。
能把這等巨石扔過來的,絕壁是好手中的好手!
“戒備!”
焦林大喊。
那三十悍卒把他圍在中間,後方,楊家的好手正在飛掠而來。
人羣在尖叫,那些攤販和顧客跑的到處都是。
地上多了許多雜物,什麼菜蔬,什麼貨物……
人羣中,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在快速遁去。
“狗東西,還想跑?”
楊氏的好手分了兩個去追擊,剩下的護着焦林。
還好!
見這些人沒放棄自己,焦林心中一鬆。
一聲尖嘯傳來。
焦林頭皮發麻,下意識的蹲下。
然後,他看到一個楊氏的好手胸膛帶着一根鐵棍子,往後飛去。
接着,一塊巨石衝了過來。
剩下的兩個好手一人格擋巨石,一人衝了過去。
呯!
巨石被卸了一下,砸在邊上。
人羣中,有人在喊:“殺了焦林!”
咻!
草泥馬!
鳴鏑都用上了!
焦林喊道:“馬,王麻子,把馬拉來!”
他和王麻子上馬,打馬就跑。
這裡太特麼兇險了!
遠處,趙三福回身,“差不多了,令咱們的人,撤!”
一聲尖嘯。
楊氏的好手發現周圍多了許多人,延緩了他們的速度。等他們衝出去時,那些刺客早就不見了。
“焦林!”
衆人回身。
焦林策馬衝過了這一段,心中剛放鬆,就見右側一個大漢猛地站起來,飛掠而至。
他手中的盡然是……
鍘刀!
這是鍘馬料的刀,一長條,比橫刀還寬闊厚重。
“避開!”
一個男子從側面飛掠而來。
楊氏的安排,果然是滴水不漏啊!
焦林心中歡喜,可大漢劈手扔出了一把短刀,正中他的戰馬。
戰馬悲鳴,焦林下馬,急促跑去。
“殺人了!”
“有人瘋了!”
人羣亂了!
到處亂跑。
一個婦人抱着個襁褓,跌跌撞撞的在邊上求助
焦林毫不猶豫的無視了她,然後錯身而過。
婦人的手在襁褓後面伸出來,霍然拿着一柄短刀。
焦林身形閃動,輕鬆避開這一刀,“王麻子!”
只需王麻子擋住此刻片刻,焦林就能取下倒斃戰馬身上的橫刀。
橫刀在手,焦林覺得自己能抵擋千軍萬馬。
利刃破空的聲音傳來,焦林再度閃避,直至無可閃避……可身後的那個婦人卻如影隨形,身形恍若鬼魅。
短刀捅入了後心,焦林撲倒,勉力回身。
“王麻子……”
王麻子正在外面叫救命。
婦人過來,又捅了焦林要害幾刀,確定就算是神靈來了也無法救他後,才準備離去。
“你,是誰?”
焦林奄奄一息。
婦人說道:“花花!國公的花花!”
“花花……”
焦林苦笑。
富貴,還是沒求來啊!
“將軍!”
婦人消失了,王麻子這才衝過來,跪在焦林的身邊嚎哭。
“你……你這個狗東西!”
若非王麻子避開,他怎會被輕易刺殺。
王麻子一邊哽咽,一邊搖晃着焦林的身體,有意無意的把手指頭捅進了他的刀口中,用力拉扯:“讓耶耶試毒,你以爲自己是帝王?”
“將軍!”
王麻子用力拉着傷口,低頭。
“你怎地還不死?”
他用力摳了一下傷口,擡頭,就見焦林雙眸茫然看着天空,嘴巴張開,雙手攤在地上……一動不動。
王麻子試了一下他的鼻息,仰頭喊道:“將軍……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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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