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千歲！”
阿樑坐在父親身前，感受着那一股股的殺伐之氣迎面而來，渾身不禁微痛。
第一次直面這等殺伐之氣時，他覺得是家中的繡娘做鞋子的粗針，這一次變成了做衣裳的細針。
很有趣啊！
阿樑仔細琢磨着這股氣息。
秦王舉起手迴應，引發了更大的歡呼。
“殿下千歲！”
中軍迅速更換了大旗，秦王就位。
“見過殿下！”
裴儉等人行禮。
陳麥二人出去，副將低聲道：“先前知州是惶然想保命，有些昏頭了。”
甚至根據鄧成的判斷，陳麥有投敵之嫌，陳家一家子都會倒黴。
“不急！”
“禁軍……年胥此刻怕是驚懼交加吧！”秦王說道。
副將苦笑，“下官如今就希望能快些結束這一戰。”
阿樑猶豫了一下。
這……
秦王還有個雅號，叫做修路狂魔。
“那你爲何推脫？”鄧成森然問道。
副將終於忍不住了，說道：“秦王滅石忠唐後，在清河築京觀，據聞大的就像是高山。那是真真的屍山血海啊！”
“也好。”秦王對寧雅韻微微頷首，示意老帥鍋多注意阿樑的變化。
這便是君臣之道嗎？
“我知曉。”鄧成說道：“可援軍不會來了，韓城終究會失陷。想到自己會成爲京觀中的一具屍骸，他怕了。”
於是投石機先來一波，接着攻城，下一次弩箭來一波……
攻城戰進行的不疾不徐，就像是兩個年紀大的男人在打架，你一拳，我一腳，慢騰騰的。
這是玩耍的地方嗎？
秦王瞪了王老二一眼。
“若北疆軍殺紅了眼，這一路下去，大周軍民必然會誓死抵抗。”
“勸過，無用。”
這時敢死營登城了，城頭廝殺的難解難分。
氣氛驟然一緊。
看，事兒不就圓滿的解決了？
裴儉說道：“有幾股騎兵逼近，不過在與我軍遊騎接觸後，就迅速撤離。遊騎回稟，說乃是禁軍騎兵。”
“阿耶行事，不卑鄙！”
“阿樑記住，帝王的職責是什麼？是守護。守護這一方土地，守護這一方百姓。仁慈，對內。對外，則是物競天擇。”
“那麼，攻城吧！”
……
“是！”
“如何？”
“在！”
第一日下來，得知傷亡接近兩成時，鄧成的臉都綠了。
可秦王有些那個啥……迫不及待了。
不知何時鄧成皮鞭在手，一鞭子抽去。
“霍城小，失陷後影響不大。而葉州卻是我軍南下的第一場大戰。多久能破葉州，對我軍，對汴京的人心士氣的影響不可估量。”
金州城城頭，三十餘歲的知州常興看着遠方，神色凝重。
“是。”
秦王說道：“裴儉的計謀堂堂正正，老韓就有些陰謀的味道。”
“在！”
“陳麥嗎？有些意思！”
該給麾下壓力的時候，他自然會給。但大部分情況下，他更願意鼓勵。
“若是異族入侵，一城軍民盡數戰死也應當，可……”
“老韓。”
但不知不覺中，北疆的商貿，以及各等經濟活動隨着道路的通暢而蒸蒸日上。
至於葉州，自生自滅吧！
“是啊！文官！”
北遼故地那邊是有人準備謀逆，不過還在籌劃階段。按照錦衣衛的說法，這事兒還有得等。
裴儉稟告道：“不過看着士氣還不錯。”
秦王微笑，摸摸兒子的頭頂，“阿樑可覺得卑鄙？”
轟！
投石機在城頭砸出了一個窩，兩個守軍一聲不吭就去了。
“怎麼辦？”
“住口！”鄧成罵道：“老夫看你是被秦王的那番話給說動了心。”
“敢死營需要補充。”赫連榮說道：“可北遼俘虜大多在修路……遵照殿下的指示，要想富，先修路，故而敢死營的兵員補充很難。”
“在！”
“等孤來鎮壓守軍的士氣？”
這是他的父親，阿樑會自動爲他的言行打上一層正義的光芒。
“常知州！救救我葉州吧！”
阿樑好奇的看着這些文武官員，特別是看到老賊拿出紙筆來，目光炯炯的看着父親，像是看着一個寶藏般的模樣後，就越發的好奇了。
黃彰解釋道：“面對秦王，我等只有兩個法子，其一死守，其二等待援軍。援軍不到，沒人敢率軍直面秦王。”
韓紀笑道。
第二日，投石機，弩陣，敢死營輪番攻擊城頭。
“天神吶！”鄧成躲在城樓中，結果城樓成了投石機集火的對象，幾發石彈砸的城樓搖搖欲墜。
“可曾勸降？”
“殿下，要提防金州等地的援軍！”有人建言。
秦王問道：“汴京方向可有異動？”
“那又如何？”鄧成冷笑道，“你莫非是想投敵？”
啪！
陳麥肩頭捱了一鞭，卻不敢動。
秦王說道：“修路那些俘虜不少都被磨礪的頗爲忠心，拿獲了謀反的俘虜後，換一批修路的俘虜進敢死營。”
“是。”守將黃彰深以爲然，“秦王擅長奔襲，且愛圍點打援。我軍最好謹守不出。”
韓紀乾咳一聲，“臣是文官啊！”
“快跑！”
衆人傾聽。
太特麼的憋屈了！
陳麥說道：“我希望，他去死！”
“老夫方纔的話你沒聽到嗎？”常興惱火的道：“秦王用兵出神入化，救援救援，就怕半道被秦王伏擊。老夫更擔心纔將出兵，秦王就率軍出現在金州城下……”
這便是以文御武的規矩。
跑出來後，他下意識的蹲在城垛後面，恍惚……
……
陳麥低頭，“知州三思!”
“怎地就沒砸死他呢？”
“是！”
“殿下征戰多年，圍點打援用的出神入化。老夫敢打賭，得知殿下親臨，金州等地守將定然會緊閉城門，瞪大眼睛，擔心殿下突然率軍出現在城下。”
裴儉回頭，“索雲！”
“溫和。”
“攻城！”
陳州，桃縣，他每到一處，必然是先修路。
一塊塊石彈砸在城牆上，砸在城頭上，守軍蹲在城垛後面瑟瑟發抖。
呃！
殿下這是……讓錦衣衛在北遼故地挑起一場叛亂？
然後，抓俘虜。
鄧成雙拳緊握，隨即放開。
鄧成哆嗦了一下。
知州，你可真的做好準備了？
秦王微笑問道。
每個人在其中都有自己的位置，都有所得。
鄧成抱頭鼠竄。
秦王若有所思，他感到懷裡的兒子有些緊張，就低頭道：“阿樑若是不想看，可去後面轉轉。”
噗通！
使者跪下，“常知州，求你了！”
一個文官乾咳一聲，“援軍，不會來了。”
別人不知曉，三巨頭每每提及此事，都對秦王的高瞻遠矚敬佩不已。
秦王下令，裴儉下令，索雲再下令……這便是一條權力的鏈子。
陳麥鐵石心腸的說道：“關鍵是後續。秦王到來，援軍就不要想了。那麼，後續當如何？”
“那殿下爲何還要緩緩攻打呢？”姜鶴兒也在記錄。
敢死營將士已經衝到了城下，喊殺聲中，秦王平靜的道：“謀逆的時機如何掌握，錦衣衛要認真體會。”
赫連榮低頭，“是。”
“韓城被團團圍住，守軍這是困獸猶鬥。”秦王說道：“此戰不在於韓城，而在於汴京。”
“下官絕不敢……”
從在太平爲官時他便開始瘋狂修路，官道、縣道、鄉道……乃至於新開官道。
“燕兒啊！”
“得知孤來，金州等地怎敢救援葉州？”秦王目光睥睨。
寧雅韻微笑道：“老夫在此，百無禁忌。”
陳麥起身，束手而立。
“要小心！”
陳麥的臉上青了一下，“下官絕無此意。”
“領命！”
“守軍死傷不少。”
誓死抵抗會帶來什麼，所有人都清楚。
這話赤果果的告訴使者：咱們不是秦王的對手。
州廨裡，鄧成的臉色蒼白。
嗚嗚嗚！
雄渾的號角聲中，敢死營出動了。
……
這看似慢節奏的方式，卻令守軍傷亡大增。
“什麼同文同種？”鄧成冷笑道：“去發動百姓！”
“不，我要看。”阿樑很堅定。
鄧成神奇的恢復了平靜，“出去！”
陳麥在低聲嘆息。
“今日第一戰，我軍久疏戰陣，這點死傷，應當！”
“領命！”
常興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讓城中青壯盡數出來協助戍守！”鄧成說道。
“守將陳麥頗爲老道，守軍看着不錯。”裴儉指着城頭，“臣威懾了一番，本想今日攻城，得知殿下即將趕來，臣便令人故作懈怠之意……”
這一波投石機攻勢令守軍膽寒，當腳步聲傳來時，慘烈的攻防戰再度開啓。
“聽聞，有人蓄謀謀逆？”秦王淡淡的道。
“守軍態度如何？”
秦王眯着眼，心中不知轉動着什麼念頭。
秦王點頭，表示知曉了。
“下官擔心，一旦北疆軍殺紅了眼，什麼一家人就會被拋之腦後。京觀將會重現。”
葉州的使者在邊上哀求道。
鄧成的職權在他之上，在戰時，若是鄧成覺得他不妥，令人斬殺了他，回頭只需一紙文書解釋即可。
秦王一到，就改變了攻城的節奏。
陳麥搖頭，“知州還沒看出來嗎？霍城被破，北疆軍秋毫無犯。這符合秦王大唐大周是一家人的話。兩軍廝殺乃是武人之責，可一旦百姓上了，知州，那便是不死不休。一旦北疆軍殺紅了眼……”
“知州，一旦動員百姓，秦王必然震怒！”
老夫怎地恍惚看到陳麥有些遺憾之色？
王老二說道：“我陪大郎君去玩耍！”
孤的小課堂又開啓了啊！
秦王指着城頭說道：“攻城最忌諱的便是一個模樣。就如同奔跑，若是一直以一種快慢跑起來，能跑很遠。可路上不斷變換快慢，節奏一亂，就跑不遠。”
衆人不解，裴儉卻目露異彩。
“孤令緩緩攻打，便是讓守軍習慣，並依賴這等防禦方式。若是一切不變，堅守五日到十日都有可能。可孤，等的便是他們這個習慣，依賴！”
第二日，守軍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