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劉永年硬是被拽了出來,臨行前他想跑回屋裡加衣服,狐狸不由分說一把揪住:“躲了今天躲不了明天,早去早解決,早死早託生,快走。”
就這樣,劉永年欲哭無淚,被塞進林森的車子裡,而當車子開起來後,劉永年萎縮在後車座,獨自發抖。
“抖什麼抖?我又不會吃了你,林森,給我一個符紙,踹他兜裡。”狐狸向前一個探頭,手伸向林森面前。
或許是因爲開車要專心致志,又或是因爲,林森不喜狐狸的傲慢態度,所以,這位司機,從狐狸開口說話開始,就沒有任何舉動,更別說拿出任何符紙放進他的手裡,如此,狐狸的眼睛眯起來:“林森,要符紙的不是我,你不想理睬也無所謂。”
林森皺眉,食指與中指夾着一片薄薄的繪着雜亂字符的紙,遞向身後。
看到符紙,狐狸伸手便要接,誰知他手還未碰到,就像摸到什麼燙手的東西一樣瞬間縮回來,離得遠遠的。
狐狸目光陰冷,“林森,沒聽清我的話麼,是劉永年的符紙,鬼符!我不希望你手抖拿錯了。”
林森看了一眼手中的紙符,又從倒車鏡中默默看了一看狐狸,兩人的目光在鏡中相接,狐狸透出大量的敵意。很長時間之後,林森收手又在兜裡找了一翻,這才遞給他。
仔細的查看一翻,纔敢接過來,狐狸復又恨恨的道:“希望剛剛只是眼花拿錯了吧。”
“隨便你怎麼想。”
這話令狐狸一時愈加氣憤,他一把將劉永年扯過來。可憐劉永年正在發呆,一扯之下不知所措,竟然愣住,然後就看到狐狸拿着什麼東西拼命的往自己褲兜口袋裡塞,劉永年不禁拿手去擋,又被狐狸一掌拍開。他看看通紅的手背,有些委屈的吸吸鼻子。
塞完東西的狐狸剛好擡起頭,看到劉永年的這幅樣子,也知道剛剛的動作粗暴了點,將因爲林森出的氣泉發在他身上了。狐狸心想:這林森太太不厚道了,竟然叫我去接制妖符,昨天還幫你們呢。
此刻,剛剛氣煞的心情頓時轉換成瞬間的失落,狐狸看看劉永年,看見他依舊是不明所以,委委屈屈的樣子,心裡軟了下來。
“喂……符紙踹好別丟了,不然我也救不了你,聽見沒有。”
劉永年點了點頭。
狐狸這才住了嘴,轉頭去看外面下過一場冬雪的大地。白雪在月光的映襯下,竟然泛着銀白色,遠處那些一望無際的雪掩埋了所有的生機。
一向十分恬噪的狐狸此時卻不吱聲也不說話,車子裡本來就氣氛非常,這下子又安靜下來。
還是陶謙覺得奇怪,回頭看了一眼,見狐狸呆呆的望着窗外,當即就要打趣幾句,忽然看見狐狸臉上的表情,要出口的話又被他嚥了回去。
狐狸的臉,冷清的露出一副淡淡的孤寂來。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樣子,陶謙輕輕轉過身子,什麼都沒說。
一路安靜的開到墳地,幾個人都沒怎麼說話,唯有劉永年還是怕的瑟瑟發抖。
“永年哥,下車了。”陶謙在車子外面朝劉永年擺手。
聽到陶謙的呼喚,林森與狐狸一同停下腳步,望向車子的方向。劉永年禁不住幾人的目光,咬咬牙,只好開門出來,一下車,便是一團冷氣吹來,畢竟外面沒有車子裡暖,劉永年鼻子被風吹得有些窒息,使得他的心跳又快了幾拍。他惴惴不安的走向遠處林子裡,那片波瀾起伏的一個個小墳包,此時出現在他的面前。
雖然夜裡也曾想過這些,可一旦親身前來,又是一副不同的感覺。北方的寒風復又颳起,刮的光禿禿的樹上一陣呼嘯的聲響,既像小孩子的哭聲,又像女子的叫聲,混雜在一起,令人難以分辨。劉永年慌張的四處張望,林子裡除了他們幾人,再沒有其他人經過。望向林子裡的墳墓,仍然有些恐懼不安,他連忙叫過陶謙。
陶謙不知所以的跑來,問“怎麼了永年哥。”
“陶謙,你看看,我看不清,那些個墳墓,是不是有東西趴在上面,是不是……鬼從裡面翻出來。”
陶謙一聽之下也有些驚訝,回頭看了半天,才鬆了口氣,“永年哥,別自己嚇唬自己,哪來的趴在墳上的鬼啊,那是年頭久了,長在上面的野枯草。唉,埋在這裡的人也真可憐,沒有親人來看麼?怎麼都長草了。”
劉永年仔細看去,果然積雪下面堆積着許許多多的野枯草,哪有什麼其他的東西。這才也放心了,與陶謙一同向裡面走去。
墳墓的佔地之廣,數目之多,要走進方纔知道。四人穿梭而入,便被這片大大小小的墳包震驚住了。
“咦,那天不見得有這麼多啊。”狐狸翻翻腳下的草皮,敲敲身旁的墓碑,“也不像是新立的啊。”
“你好歹知道對死去的人尊敬一點好不好。”陶謙看不過去提醒,卻引來狐狸的反駁,“尊敬,一個個都要冒出來害人找替身了,你難道不知道這裡有多少橫死的傢伙麼。”
陶謙與劉永年均是一驚,齊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狐狸嘿嘿一笑,並不出聲,反而林森出口解釋,“這裡少有人來,也沒有親人給他們燒紙除草。”
果然,只見那片片無論是新墳老墳前,都沒有紙灰的痕跡,更不要說長出一尺多高的野枯草,就連大多墳墓前的墓碑,也是被風吹雨打,毀的殘垣斷壁。
“爲什麼?、要這麼對待他們呢?”
林森凝視着陶謙的眼睛,輕聲答道:“對於橫死之人,活人都是十分忌諱的。”
“所以要找替身麼?”
“有一部分是,另有一部分,是爲了逃脫永無止境的命運,趕去投胎吧,不然,一輩子都呆在那裡地方,受盡悽苦。”
陶謙剛想問明白是什麼地方,卻又聽見一絲微弱的聲音:“他……在這裡。”
幾人連忙回頭,看見劉永年站在一處墳墓旁。昏暗的林子裡,雖看不真切他的真實表情,卻依舊能感覺出他臉色慘白,陰森森的指着一塊墓碑,啞着嗓子說:“那孩子……他在這裡。”
順着劉永年的手指看去,是一座帶有照片的墓碑,墓碑上那張小照片,雖然經歷數年,卻依然依稀能夠辨認出照片上的人,看上去,是個八九歲大的男孩子。
“他是誰?”林森冷聲的問。
“我小時候認識的男孩子,水性非常好,可在我們游泳那天,他溺水了,而我沒事。”
“呵呵”狐狸在一旁笑了,劉永年不禁奇怪,剛剛說的好笑麼,所以,他問:“你笑什麼。”
“知道你爲什麼沒事麼?”
劉永年搖搖頭。
狐狸又笑:“你去那墳墓的旁邊看一看。”
劉永年依言,走過去,一塊矮小的墳墓在旁邊,他湊身上前,那墳沒有照片,他只好眯着眼睛,慢慢的讀出墓碑上的字,“劉——永——年——之——”
他一下子癱倒在地,揉揉眼睛,又去查看了一番。沒有錯,墓碑上的的確確刻得是劉永年之墓。
劉永年之墓??????
竟是自己的墓,難道,自己也是鬼?
他惶恐的去看向那邊站着的幾個人,林森的表情依舊那麼平淡,陶謙有些擔心的望着他,再看狐狸,依舊笑着,笑的是那麼詭異,劉永年方纔反映過來。
無邊的恐懼襲上他的心頭。
原來,我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