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住這裡?”孫二寶將行李放在宿舍的地上, 望着房中簡單的桌椅牀鋪,難以置信的問。
陶謙點點頭。
“這裡這麼小,又亂又髒, 你怎麼住的下去?”
“不住這裡, 我能住哪裡。如今林森的家已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不是早已被那個趙小括佔據了嗎。”陶謙回答。
狐狸沉默良久, 對他道:“我以爲你是想離開的。當初, 不是不顧一切逃離那裡的嗎,現在你不那麼想了,後悔了?”
逃離嗎?
的確。
那時候, 陶謙果真是不顧一切逃離的那個家,逃離了那個他與林森共度了日日夜夜的那個家, 不計後果盲目的逃, 才換來了今天這樣一個後果。
後悔嗎?
後悔。
可除了後悔, 還有遺憾。
一切對於陶謙來說,來的有些突然, 他甚至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林森會丟下他自己,去照顧別人。一直以來,陶謙被林森照顧的很好,前一陣子又長了二斤肉, 臉色也比之前更加紅潤了。輕易得來的東西讓陶謙難以重視, 理所應當的接受這一切。
可事實證明, 陶謙得到了他前所未有的報應。林森對他的寵愛, 已經蕩然無存。
陶謙知道, 若不是因爲他太過於懦弱,太過於膽小, 卻自以爲是,怎麼會有今天這種結果;又怎麼會,被那個討人喜歡的男孩所替代;又怎麼會,一點點的失去林森這個重要的人的。
林森本來就不是他的表哥,可陶謙,卻早已將他當成自己的親人了,至親至愛,最親近的那個人。
失去朋友,會傷心。失去親人,更加痛心。而失去至親至愛的人,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痛徹心扉。
所以,當林森說:“我不是你的表哥,我與你什麼關係都沒有”的時候,陶謙才真正的感覺到了,什麼叫做切膚之痛。
如果有林森在,他一定不會令陶謙這樣的痛。可如今,林森不再守在陶謙的身邊,所以就算陶謙會痛,林森也不知道,以後也永遠不會再知道了。
痛,深入骨髓的痛。
痛的陶謙像被針扎一般,遍體鱗傷。
“林森不是你表哥,一開始就不是。該是你認清事實的時候了。”狐狸看着茫然的陶謙,嘆氣道。
陶謙擡起頭,眼神中透着懷疑:“二寶,難道你早就知道了?”
雖然有些猶豫,狐狸卻依然點點頭。然後不發一言,等待陶謙發怒,質問。
可陶謙很平靜,像是在聽一件毫不關已的事情。所以,狐狸很奇怪。
“你……不怪我?”
“怪你做什麼?”
“不怪我明明知道一切,卻依然瞞着你騙着你,將你矇在鼓裡。你難道……一點都不生氣?”
“生氣,原來到最後,我像個傻子一樣的矇在鼓裡,直到別人趕我,纔看清所有的事實。”
“那叫說出來,罵我,打我也好。發泄完畢,再變成那個沒心沒肺的陶謙好不好?你這樣不發一言,我看着好難受。”狐狸小心翼翼的說。
“我爲什麼要怪你,我沒有什麼想怪的。要怪,我也只想怪我自己。”
“你別這樣,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可這樣,也不是我……”
他的話被陶謙打斷:“我是真的怪我自己,如果那個時候不走,就算真相大白,也不至於和林森走到這個地步。如果有一天,是林森棄我而去,我一定也會生氣,會不理解,甚至……產生怨恨。可我怎麼想也不明白,不是表哥也好,什麼關係都沒有也好,可以前的那些日子,都是騙人的嗎?我不信,就算一切都改變了,曾經他對我的好,又怎麼會不記得,又怎麼會,一點情意都沒有,那麼輕易就消失了。自以爲是他最重視的人,可卻親眼看到他爲了別人對我發脾氣。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同樣一個人,前後怎麼差距這樣多。如今,他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看都不想看我。你告訴我,林森是不是很生我的氣,因爲憤怒,所以這樣對我?這樣,到底又是爲什麼?”陶謙望着狐狸,懇切的問。
“我……”狐狸望着陶謙的眼,看到那雙眼裡有淚光閃動,心中一陣心悸。“我不知該怎麼回答你,因爲我不是林森,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些什麼。如果我是林森,絕不會這樣對你,不會趕你走,不會生你的氣,更不會讓你這樣傷心。可我不是他,所以,我沒辦法回答。”
陶謙的目光黯淡下來,自言自語的道:“對,你不是他,沒人可以替代他。”他擡起頭來看着狐狸:“可如今,林森不在我身邊,不知道我心痛,也不知道我在哭,不會再來安慰我,也不會微笑着望着我,林森不再守着我,他不要我了……”
陶謙的那張佈滿淚痕的臉,令狐狸不由自主的捂緊了拳。直到握的指尖泛白,沒有血色。
“陶謙,其實我一向待你不太好。從我們認識開始,就總是相互找對方的麻煩。遇到事情,也總是瞞着你,什麼都不說。”
狐狸微微一笑,繼續道:“那天你提着行李離開,我本應該告訴林森的,畢竟那個時候,你們還是兄弟。可我不知怎麼了,卻沒有告訴他,興高采烈的準備看你們的笑話。不得不說,我期望你們分開。”
陶謙目不轉睛的看着狐狸,聽他對自己道:“那天你走之後,我沒有立即打電話告訴林森,只說你下午接了一個電話,不久之後便提行李走了。林森當時的臉色立刻就白了。其實他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卻還一直堅持出去找你。那天晚上林森吸了一宿的煙,第二天我起來一看,那些菸頭推起來像山,就知道他一夜沒閤眼。直到我們三個找到你的學校時,剛好看見你坐的那輛大巴緩緩的開走,我想接着追,可林森卻拉住我,說‘既然走了,就讓他走吧。’直到今天,我也很難理解,林森做事,我一直也想不通。 ”
“那麼說,林森早就知道我是故意躲起來的,也依然擔心我?”陶謙擡起頭來問。
“林森那麼聰明,怎麼會想不到。可今天他的態度,確實是我沒有想到的,我沒有料到,他會趕你走。”
陶謙失魂落魄的注視着自己面前的桌角,雙手攢的緊緊地。“原來他還是會擔心我,這樣就夠了。”
“那天蛇君也很擔心你,所以見了面,免不了要你說幾句。我和蛇君都知道你走的事,這麼久沒有消息,也都不太放心,你別怪他。”
“我知道。”
“嗯,那就好。”狐狸舒了口氣。
“可是,那個孩子?”陶謙問。
“哪個孩子?你指的是趙小括?”
陶謙點點頭。“那孩子是林森……真正的弟弟?”
“是不是弟弟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小子是個孤兒,林森有一天回家,便帶了那孩子回來。從那以後,他便天天跟在林森身後,生怕自己哪天被丟掉般跟的林森緊緊地。而林森也不在意,似乎是找了趙小括很久,也等了他很久,應該是很重視的吧。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我一無所知。”
聽了狐狸的話,陶謙的目光再次黯淡下來。“看的出來,林森很喜歡那個孩子,連我都不要了。”
“其實我不該說這種話。陶謙,要知道這樣也好,你離開林森不見得是個壞事,林森他與我們不同,他不是個普通的人……”
“你的意思是,林哥不是人,而是鬼麼。”陶謙顯得很平靜。
狐狸皺眉:“誰告訴你的?”
“可能是個千方百計,想讓我知道這件事的人告訴我的,至今也不知道那人的真面目。”
“難道是上次那個……色鬼背後的大人物?”
“大人物?哪個大人物?你先告訴我,林哥到底是不是鬼。”
狐狸十分猶豫:“是,也不是。”
真令人着急,“到底是不是啊。”
“陶謙,我只能告訴你,林森不是普通人。這樣吧,你先住在這裡,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我會盡快趕來。這兩天我去打聽打聽,那個欲色鬼的下落,再揪出那個幕後黑手,應該不會太難。等最棘手的事解決之後,再告訴你林森的身世。”狐狸微微一笑,傾國傾城。“若是心情不好,也可以打電話給我。”
“哦,好。”陶謙愣愣的點了點頭。
狐狸拍了拍陶謙的肩膀,轉身要走,可沒走兩步又退回來,搖擺不定。“要不,我今天留下來,先陪你。”
“我沒事的你走吧。”陶謙將他硬生生推到門外。
狐狸站在門外,嘆口氣。“陶謙,別怪我,知道了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狐狸走後,小小的宿舍,突然顯得荒涼起來。陶謙望向對面的那張牀,牀上空空如也,室友還在溫泉旅遊中沒有回來,只有他一人呆在房裡。
這樣的夜,靜的可怕。
唯有想念林森,想念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道,想念他纖長的手指,想念他淡然的笑,想的直到陶謙淚流滿面,淚水浸溼了枕頭。
這個夜,還真有些漫長。
“喂……你哭什麼哭?這麼沒出息。”半空中傳來的聲音令陶謙嚇了一跳,他連忙擡起頭向上看去,只見一張臉正立在他的頭上,臉上那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有鬼。”陶謙迅速的跳下牀,向門口奔去。他膽小又懦弱的毛病,依然沒有變化。見了如此多的鬼,他也會害怕。
可是,好奇怪。爲什麼任憑他怎樣轉動門閂,門都打不開,是不是卡住了。
“別白費力氣了,那門打不開的。”那人走到他身後,對着他的耳朵道,吐出的氣全部進了陶謙的耳朵。
陶謙身上一寒,臉一紅,捂着耳朵扯開脖子大喊:“救命啊,來人啊,有鬼……”
“嘿嘿嘿……有意思。你喊吧,喊啊,喊破了喉嚨也沒人來救你,他們全都聽不見。”
“我和你無冤無仇……”陶謙顫抖着,連頭也不敢回,“你爲什麼要來纏着我。”
“你是不欠我什麼,可是我欠你啊。”那人拍拍陶謙的肩膀:“我欠你一個願望,最後的願望,我來還給你,不要不行。”
陶謙回頭一看,果然,不是大叔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