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認爲現在是在做夢?”拿雲視線上移,雖然黃道嘴上這樣說,但是他沒有從黃道臉上看到任何困惑的表情,“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看來使用輪迴夢花會有強烈的副作用,而且,我感覺輪迴夢花似乎比我們想象得更加複雜,它好像……有意識?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但剛纔它的確給我這樣的感覺。”
說着,他右手食指指向輪迴夢花。
“意識?”黃道若有所思,“或許,輪迴夢花能夠在製造夢境的過程中不斷成長。”
樹洞外的光忽然變暗,光線像是被什麼東西遮擋,兩人同時轉頭,看見一名身型高瘦的男子站在樹洞口。男子左手撐着一把黑色直骨傘,堅韌的傘面擋住上方落下的針雨。他的臉上戴着一張白色面具,面具中間有一抹彩虹,增添了一絲奇異感,身上則披着亮黑色的斗篷。正是告誡會三名首領之一的假年。
拿雲看見假年的瞬間,右手虛握,渾身肌肉緊繃,已經進入戰鬥姿態。
“我來接你。”假年看着黃道,聲音從面具中傳出,低沉而富有磁性。
“已經不需要了。”黃道舉起輪迴夢花,他知道假年是爲何而來。
假年走入樹洞內,將黑色直骨傘收好放在一旁。雨水順着傘面滑落地面,將樹洞內打溼。假年站在黃道身前,接着,右手放在腰後,握住虹光短劍的劍柄,然後用力抽出。虹光短劍炫目的光彩出現在樹洞內,頓時爲樹洞蒙上一層亮麗的色彩。
黃道看見假年的動作之後,微微皺眉,他知道,這是假年準備動手的姿勢,因爲僅僅只是抽出虹光短劍,就需要消耗部分生命力,如果沒有必要,假年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不過,他不打算進行反抗,如果假年真的想殺他,根本不需要等到今天。
假年左手伸出,拿起黃道手中的輪迴夢花,接着,他右手翻轉後,猛地將虹光從黃道胸口刺入。虹光刺進黃道胸口之後,並沒有從黃道的後背刺出,而是融化在黃道體內,像是在黃道體內搜尋。
“你!快放開!”拿雲緊咬牙關,金色長槍出現在右手,正當他準備動手的時候,卻被黃道制止。
黃道右手伸出,阻止拿雲,“我沒事。”他臉上的表情還是和之前一樣,沒有露出痛苦的神色,似乎虹光沒有對他的身體造成任何損壞。
假年沒有向兩人解釋,他動手將虹光抽出部分。虹光離開黃道身體的部分由白色絲線重新變回短劍的模樣,但是在與黃道身體接觸的部分,仍然是猶如蜘蛛絲一樣的白色絲線。白色絲線大概半釐米粗,表面有許多細密的彩色茸毛,這些茸毛在拉扯的過程中輕輕擺動,像是在進行無謂的反抗。
拿雲見黃道沒事後,沒有動手將金色長槍刺出,但也沒有將長槍收起。他仍然在觀望,一旦假年有任何不對勁的動作,他就會動手,即使明知沒有勝算,他也絕對不會猶豫。不過,他的攻擊姿態沒有讓假年做出針對性的反應,似乎對假年來說,拿雲基本沒有威脅。
假年將虹光完全抽出,絕大部分抽出的白色絲線重新變回短劍模樣,只是尖端部分仍舊維持原樣,接着,他將虹光放回腰後橫放的劍鞘內,收劍的動作與拔尖不同,十分緩慢,即使已經對準劍鞘口,依然花了足足三秒,纔將虹光短劍完整放回劍鞘內。做完這些之後,他對黃道說道:
“唔,這種戰鬥方式,果然是你的風格,利用輪迴夢花構築竊取情報的夢境,想辦法和魚中劍的演員成爲同伴,之後通過在鎖上再加一層鎖作爲保險,即使魚中劍的演員將鎖打開,但還有你的鎖沒法打開,最終輪迴夢花還是會回到你手上,你也必定是最先恢復記憶的人,不過,我很好奇,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計劃會失敗嗎?例如……他們狠下心對你動手,性命攸關的緊要關頭,會這麼做的人不少。”
這些話,拿雲聽得滿頭霧水,他只知道假年說的事情和剛纔他殺死的演員有關,但是具體是什麼,卻不知情,不過這些話在黃道耳中,卻有一種完全不同的意思,一方面是關心與疑問,另一方面,知根知底同時也意味着威脅和掌控。
“在太陽的葬禮中,魚中劍被地獄電影救下,之後,他們按照約定來攔截我們,其實,他們知道這幾乎是必死的局面,但是依然義無反顧,一方面是爲了履行條約,另一方面,也是爲了幫同伴復仇。即使作爲敵人,我也能體會他們的感受。”黃道說出自己這樣設計夢境的原因,越是因爲同伴的死憤怒,顯然就越珍惜友誼。因此,他在設計夢境之初,就給自己下達了硬性指標,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三人。
“所以,你剛纔是爲了窺探記憶?”拿雲收起金色長矛,看着假年面具上的彩虹,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感覺十分不舒服,像是懸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完全沒有任何防備。
“輪迴夢花直接使用之後會留下夢種,等夢種發芽,再貴的特殊道具也救不回來你的命,因爲它吞噬的是靈魂。”假年右手拿起黑色直骨傘,輕輕甩了甩傘上的水滴,“放心,我剛纔已經將夢種取了出來,不用再擔心。不過,有一件事我十分好奇,黃道,你爲什麼不利用輪迴夢花的力量看看你的真名和過去的記憶呢?說不定會看見驚喜。”
“我不感興趣。”黃道冷冷答道。
“是嗎?”假年聲音拖長,接着,他將雨傘打開,“我倒是很感興趣。”說着,他走出樹洞,站在針雨之中。針雨密密麻麻落在傘面上,拍打出雜亂細碎的聲響,像樂器在胡亂演奏,卻又遵循着某種節奏。假年向前走了幾步,忽然,他似乎想起什麼,又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樹洞內,輕輕說了一句,聲音不大,被針雨的嘈雜聲音淹沒,並未被樹洞內的兩人聽清。假年知道這一點,不過他沒有選擇重複,似乎根本不在意,隨後,他將頭轉回,邁出右腳,向遠方走去,很快,他的背影融入針雨之中,再也看不清。
樹洞內,拿雲看着黃道,想問什麼,但又不知該從哪裡問起。
黃道半坐在地上,背靠牆壁,膝蓋彎曲,輕嘆一聲後,將眼睛閉上,似乎在閉目養神。
“說起來,假年不是說來接你嗎?怎麼自己走了?”拿雲眉頭緊皺,他想了半天,也只能從這一點開始吐槽。
黃道沒有回答,呼吸聲在平穩中變得越來越重,直到一個深呼吸之後,又重新恢復正常。
“黃……”拿雲還打算繼續問,卻發現黃道已經沉沉睡去,即使身體上的傷勢已經修復,但精神上的疲憊卻無法恢復,爲了保護輪迴夢花,黃道一直以來神經緊繃,不僅要應對幽暗森林中的詭異存在,還要提防隨時會偷襲的魚中劍演員,直到剛纔,將輪迴夢花交給假年之後,他纔算真正有了能夠休息的時間。
“難道假年剛纔說的是這句?他讓黃道先休息休息?”拿雲嘆了口氣,轉頭看着樹洞外,臉上愁雲密佈,雖然眼下輪迴夢花已經交到假年手上,但即使是他,也不知道未來究竟會是怎樣一番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