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憫偏頭看着明若水,見她拿出兜帽,眼神微動,問道:“還有什麼東西要帶走嗎?”
“沒有了。”明若水低着頭,將兜帽遮掩好。
“那就走吧。”
姜憫說着,餘光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看向略鬆口氣的周寧一眼,心念微動,一道由強大神識凝結出的神識咒印,悄無聲息掠向周寧,沒入其眉心,在其識海種下。
周寧此人留着暫時還有點用處,需要他處理幾家殘局,公佈和離書,他這人,懂得明哲保身,不會爲了一時意氣暗地做小動作,給自己和家族招惹一名來歷不俗的築基修士,但,時間一久,或許就說不定了……
姜憫見他靈根品質低微無比,按理來說,應比尋常五靈根還難修行,可他接近而立之年,已有煉氣三層巔峰,離煉氣四層只差臨門一腳,說明平時沒少投入修行資源,看似紈絝風流,實則扮豬吃虎,堅持未破元陽,實乃懂得隱忍蟄伏的大毅力之人。
既然今日已經以權壓人,給周寧留下一堆爛攤子,他日,以周寧真實性格,說不準便會暗中報復,連本帶利收回今日損失的利益與尊嚴,明若水不在,報復的便是明家,姜憫並不想看到這種情況。
她種下的這個神識咒印,會在周寧未來突破煉氣四層之時,悄無聲息干擾他的修行,令其走火入魔,輕則修爲盡毀,神識癡呆,重則經脈寸斷,不治而亡!
至於明若水,她已對姜憫明確說過,她對周寧沒有任何感情,只有仇恨,恨不得他死,自己就解脫了……
種下神識咒印後。
姜憫揮手撤去小院禁制。
當即。
兩道身影攜帶衣袍破風之聲掠入院中,一前一後將姜憫圍住。
站在姜憫側前方之人,乃是一名容顏年輕清秀、揹負寬刀的女子,不過,她的左臉有着一條長長烏黑疤痕,疤痕上還泛着絲絲黑氣,不似尋常傷口。
站在姜憫身後的,則是一名佝僂着腰背的白髮老丈,老丈杵着一根雕刻花紋的黃木柺杖,柺杖之中,隱隱有着靈力波動透出,竟是一件品階不俗的法寶。
二人明顯都是周家人,皆爲築基修士。
女子築基初期,老丈築基小成。
二人打量着姜憫,觀其氣質與氣息,眼中隱隱有着忌憚神色,隨後女子朝她拱手,和聲道:“閣下是?”
姜憫沒說話,只是看向周寧。
周寧會意,深吸一口氣,朝兩位築基長輩拱手,恭敬道:“見過兩位老祖,林文玉二人……皆死於我之手,與這位前輩無關,還請老祖宗不要誤會。”
周寧此言分明不可信,兩位築基修士對視一眼,眼中皆有凝重之意。
隨後。
背刀女子朝姜憫頷首,承諾道:“閣下請放心,周家會妥善處理此事,不會令閣下困擾。”
此話自然聽聽而已,不能當真,姜憫微微一笑,從容問道:“那江某可以走了麼?”
背刀女子讓開一條路,做出請的手勢。
姜憫當即拿出一葉飛行小舟,帶着渾身籠罩在灰袍的明若水離去,待到二人飛遠之後,背刀女子才收回目光,看向周寧,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終究送走兩座大神,周寧蹙眉扶額,平緩情緒之後,才組織語言說道:“此事說話話長,這位築基修士的來歷可能不簡單,我不敢冒風險得罪,只好……”
……
飛舟駛向雲海。
明若水盤膝而坐,垂眸俯瞰周家山莊,看山莊離她們越來越遠。
姜憫處理地很快,從進門到離開,甚至不到一刻鐘,快到明若水有些恍惚,她竟這樣輕易脫離周家這個令她窒息的地獄和牢籠,獲得自由……
姜憫見她只是呆呆凝望周家山莊,正欲說話,忽得心中一動,拿出一枚傳訊玉符,玉符流光微轉,明顯是有訊息傳來。
有明若水在旁。
她以神識讀取其中傳訊。
“玉曜師妹,你還在外面找藥嗎?師兄回山帶來了一些藥,地火靈脂,千年伏邪雷參……這些藥可以不用找了。”
姜憫手握傳訊玉符,神識傳訊問道:“還差什麼?”
“差丹山月魂砂,赤精山膏和雷玉髓,丹山月魂砂已經有下落了,隱月師叔在幫忙取,赤精山膏也打聽到了,靜賢師祖在嘗試與人換得,如今只差些雷玉髓,靜真師祖透露,師父中了一種極爲強大的陰毒邪咒,需要大量雷玉髓壓制,我們已經收集了半池雷玉髓,但是還不夠。”
半池……
姜憫聞言,心中頗爲驚歎,當年她費心費力想換取雷玉髓,都是以“滴”來計數,而太極山集師門衆人之力,竟在短短時間湊出半池來。
“師姐,我得到好幾壇雷玉髓,已經在回山的路上了。”
“幾壇?師妹,你現在在哪裡?”玉殊真人欣喜問道。
姜憫擡頭,只見正前方,坐落着一片極爲壯闊、看不到盡頭的雄偉山脈,如同一頭巨龍猛獸匍匐在天際,傳訊道。
“我在晉雲國最北邊的龍秀山脈。”
她即將經過龍秀山,此地離南荒嶺已極爲遙遠,可以直言。
此道傳訊發出,姜憫等了一會兒,對面才傳來新的訊息:“晉雲國太遠,大師兄說他馬上去找你,大約兩個時辰就到,這樣,師妹你就不用再着急趕路了。”
“好,我在龍秀山脈等大師兄。”
姜憫收起傳訊玉符,一邊御使飛舟朝龍秀山脈趕去,一邊心道:“金丹修士位號真人,與天地親和,御風而行,我全力趕路需行上幾日的路程,金丹修士,卻只需要兩個時辰。”
“我得趕緊找個地方將雷玉髓淨化纔是,兩個時辰應該來得及。”
飛舟很快接近龍秀山脈,姜憫朝一直沉默的明若水說道:“明師姐,我有件急事需要處理,得去龍秀山脈找個山洞,辛苦你等我一會兒。”
聽姜憫跟她說話,明若水一愣,從腦袋放空中緩過神來,連忙道:“你先忙。”
“那個,無須叫我師姐了,我與你修爲懸殊,這聲師姐我受不起。”明若水聲音輕輕的,眼神變得黯淡,不自覺低下頭。
她低着頭,姜憫便略微俯身,偏頭平視她:“我已經不是東靈宗弟子,這聲師姐自然不好再叫。”
姜憫的話成功讓明若水擡頭,雙目微愕看向她,多年不見,她爲何也離開了東靈宗?
迎着明若水錯愕的目光,姜憫笑道:“但你終究年長我幾歲,對我有教字授道、雪中送炭之恩呀,若你不介意,我便同方才一樣,稱你一聲姐姐吧。”
“至於東靈宗的事情,此事說來話長,待會兒我再與你詳說。”
姜憫的笑,一如十多年前分別時那般真摯熱烈,永不褪色,如同一尊耀眼驕陽,看得明若水有些晃神。
她微微張嘴,嗓音終於多出一份力量:“好。”
雲海之下。
地勢逐漸匍匐險峻,變成綿延起伏的峻嶺崇山。
姜憫御使飛舟降落至雲海之下,神識在山嶺間擴散開來,尋找可以藏身落腳的安全地方。
她遠遠看到,有些山坡被大面積開挖,裸露出來的地表呈淺紅面貌,還有許多凡人在修士的監督下開採這些硃砂礦,不由得心中微動。
龍秀山脈。
盛產硃砂之地。
“那林文才發現的硃砂地礦就在山脈以北,若師兄將雷玉髓帶回太極山,我便不用着急趕回,或許,可以那裡看一看。”
姜憫暗自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