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爲築基修士,有那麼可怕麼?”築基管事坐得姿態隨意,不解問道。
“我本來也以爲是個軟柿子,手癢捏捏,沒想到……”
慎青山嘆了口氣,看向築基管事蹙眉道:“那可是殺道第一經,她,拿下了啊!你應該明白《殺生書》的含金量吧?”
“我明白我明白。”
築基管事無奈,順着他的話接道。
“我總算明白了,他們玉劍——害,沒一個簡單的!”慎青山咬牙切齒。
築基管事見他仍舊在意不已,於是安慰道:“沒關係,人怕出名豬怕壯,此人風頭……”
姜憫坐在旁邊。
聽到一半,忽得沒了聲音。
應該是這位築基修士覺得大庭廣衆直說不妥,改爲靈力傳音了。
姜憫一猜就知道,後續多半也沒什麼好話,於是微垂的眼眸微動,將餘光收回,復又看向下方山谷。
“意外得到《殺生書》真傳,果真有好有壞。”
“好的是,與我同輩的修士明面上多半不敢招惹我,能讓我圖個清淨。”
“壞的是,怕是會有許多更厲害的前輩盯上我,就像師父以前剛得《殺生書》真傳時那樣……待在這無人在意的角落,果真是對的。”
名利皆乃身外物。
潛修方是登雲梯。
除非,有的機緣需要名利去獲取,例如三年後的太極會武和九宗論道,不然,姜憫並不想受到太過關注。
“離太極會武和九宗論道,還有三年。”
“雖然區區三年時間,即便全力修行,也得不到太多提升,但此行回山,我還是得閉關一番,進行小成境界的修行纔是,能提升多少算多少。”
姜憫見此次萬劍門之行了卻心願,終於將劍意境界修至大成。
於是。
盤算起接下來三年的修行安排。
築基一境,先須將道種淬陰存陽,蛻變爲純陽丹胚,這一步姜憫已經順利完成,且因道種乃完美道基,蛻化而成的純陽丹胚,自然亦不簡單。
到了小成境界後,就是不斷烹煉丹胚,直至凝丹的過程。
有經言:
產在坤,種在幹,出爐升鼎而成丹。
此句經文,修行之輩皆曉,講的就是烹煉凝丹的三個階段:武火急煅,文火凝練,自然丹成。
首先是武火急煅,即築基小成境界的修行之法。
本來,道種築成之地乃幹之下,坤之上,震之西,兌之東,居於正中,但當道種化作純陽丹胚後,應沉入下之坤位,以命火化作的猛火急煅,直至丹胚升至上之幹位,出爐升鼎,便是到了築基大成。
築基大成,則以武火轉文火,安息順應自然,以致火候精純,金丹漸凝。
築基圓滿,則是最後成丹之時。
在烹煉結丹的過程中,靈力便如同柴火一般,柴越多,火越旺,且須源源不斷。
故姜憫接下來的修行,首先須得耗費不少靈氣,同時,還得繼續採擷陽氣,將純陽丹胚凝練壯大,這麼算下來,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靈石,姜憫現在倒是不缺。
她最缺的就是時間。
“雖然隱月師叔好像在暗示,我似乎能有其他方式直接進入九宗殿,但,別人賜予的機緣終究是人情,且虛無縹緲,還是自己爭得的機緣最爲踏實。”
“何況,即便進入九宗殿,裡面要面對的危險,或許比外面還要多上許多……”
姜憫微微眯眼。
“我得盡力提升修爲,擁有自保之力。”
她進九宗殿,從始至終,目標只有一個。
得到一篇完整的五行功法!
或者說。
老仙人曾經爲她指引的功法——《太極真經》。
鐺!
這時,萬源穀道場裡敲響一口銅鐘,鐘聲迴盪之際,整座山谷霎時安靜下來。
姜憫收斂心思,將注意力放在下山山谷。
“劍道小會要開始了,聽完之後,便回去好生閉關吧。”
……
萬劍門。
千山間,靈脈濃郁之地,一處罕有人至的禁地。
山中洞府裡。
兩位修士相對而坐,一位穿着萬劍門衣袍的年輕男子,一位盤起髮髻的夫人。
二人面前,擺着一張天然而成的石桌,其上放置各種茶具,年輕男子正以這些茶具行雲流水沏茶,不一會兒,清幽茶香自小壺中飄出,這茶香頗爲神妙,不僅帶着濃濃靈氣,且聞之令人靈臺清明,宛如醍醐灌頂。
“枕鶴夫人,請。”
男子倒上一碗靈茶,做出請的手勢。
“多謝蘊玉道友。”
這位女子微微頷首,她並未穿着萬劍門的衣服,而是一身淡雅青衣,且其眼瞳頗爲奇特,雙目異色,右眼幽黑如墨,左眼赤紅似火。
二人皆以神識交流,這是比靈力傳音更爲高深玄妙的交談方式,很是隱蔽,無人可窺探。
何況。
二人皆是這世間最巔峰的化神修爲。
得何等境界,才能窺探他們的談話!
對於化神修士而言,一念之間,別說整個萬劍門,就連佔地廣袤的大世國每個角落,他們都能探知地清清楚楚。
故而。
即便相隔甚遠,萬源穀道場裡的所有細節,對二人來說近在咫尺。
二人一邊品茗,一邊閒聊,從故友寒暄,談到萬源谷正在講論的劍道,再討論到太極山最近發生之事。
“那個得到《殺生書》傳承的小丫頭倒是有趣,竟躲在那裡,是個聰明孩子。”
枕鶴夫人端起茶杯,淺嘗一口後,緩緩說道。
靈寶易容,元嬰修士或許還難揭穿,但對於化神修士而言,根本不算遮掩,她只是無意間掃過全場,便意外注意到姜憫這個易容之人。
“《殺生書》真傳再現不是小事,如今這個局勢,太極山確實不宜冒頭。”
蘊玉道人說道。
他繼而看向枕鶴夫人,意味深長道:“我聽說,前些日子,燕月趙家抓了太極山幾個弟子作爲人質,讓太極山把這次九宗殿的三個名額交出來,讓給他們。”
枕鶴夫人聞言,倏然擡眸,隨即猜測道:“哦?難道,他們是想多拿幾個名額,然後送給……”
她說着,伸手將放在桌上的茶壺轉動方向。
壺口指向西北。
“估計是。”蘊玉道人亦是猜測。
枕鶴夫人冷笑一聲,微諷道:“也不知道這些年來,他們到底要在東原找什麼?明明裡裡外外搜過很多遍了,每次九宗殿開啓,都要派人盯緊監督,這次,倒想着偷偷摸摸……”
說到這裡。
枕鶴夫人頓時停住神識。
隨後,頃刻間轉變話題,淡淡改口道:“不想這些了,天塌下來,總有高個子頂着,對吧?”
蘊玉道人笑笑,爲枕鶴夫人滿上杯中茶,悠悠道:“的確如此,我們這些閒人雖有化神境界,但卻好比那籠中雀,無事可爲,倒不如閒雲野鶴,自在一點。”
“不過,風雨欲來啊,太極山可什麼不是軟柿子。”
他擡頭,看向東原的西北方向。
目光好似跨越極爲遙遠距離,看到許多東西。
“這東原的天,要變上一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