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黑色袍子的亞莎輕輕一躍就跳進了血池裡,裡面的血液和屍骸從她的身邊流淌過去,她一步一步走過來,一步一步靠近林曉白。林曉白不聲不響的望着她,她也不聲不響的望着林曉白。
在這裡呆了整整一天一夜,加上血池釋放出來的怨念,已經讓林曉白筋疲力盡了。亞莎伸出手撫到她的臉上,手指間殘留着剛纔血池裡飛濺出來的鮮紅,她顫動了一下嘴脣,想說什麼,卻又發現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不知道應該說哪些。她知道,她是騙了她……她也知道……現在她一定不想看見她的。
曾經殺過很多人,那些被送往祭壇的祭品,還有那些要煉就的人蠱。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是掙扎着,尖叫着,甚至哭泣着……起初她覺得很難受,覺得下不了手,後來時間久了她也便麻木了。一個一個送他們離開人世,看着他們痛苦,看着他們絕望,看着他們墮入黑暗。她以爲自己會這樣一直麻木下去,卻不知道爲何忽然又觸動開來。是因爲她……真的屬於光明嗎?屬於天下最明亮的地方。曾經聽人說過她的故事,中朝國的女皇,長蘭國的太子妃,永輪國的女大夫,她的事蹟很多很多數也數不清,如果不是因爲親眼所見,她是不會相信世界上真的會存在這樣的人。而現在,她卻要親手把這個屬於光明的人送入黑暗之中,讓她成就所有的力量,讓她完成自己的心願。
也許,讓孃親復活這樣的願望,早就在殺了那麼多人之後就遺忘了。可是,卻不能停手的,因爲那是唯一自己能夠做的事情,如果停手了……自己還能做什麼。
“你要把我綁到什麼時候啊。”林曉白終於撐不住了,她艱難的開了口。
亞莎的手緩緩放了下來,她拉開自己的衣領,上面那隻黑色的龍好像展開了翅膀馬上就要騰飛了一樣:“當它們,變得和它一樣,你就自由了。”
她指得是林曉白胸口的幾隻聖獸,她的意思是……當林曉白胸口裡的幾隻也跟着蒼寂之龍墮落,她就會放了她。我靠,這算什麼邪惡思想啊?自己變壞也就算了,還要拉着她也變壞。她本來就已經夠壞了,現在還要讓她變得更壞……噢,壞壞壞壞……以後別人一聽到她的名字就會說:“這個是壞人,遺臭萬年的。”
林曉白很悲愴:“我說,我跟你也沒仇啊。你幹嘛非要把我的聖獸給統統弄黑掉(身體裡的聖獸聽到她說‘我的聖獸’時,紛紛感到很欣慰),我這裡有三隻,你那裡只有一隻,我覺得咱們應該反過來,把你的那隻給弄白起來比較簡單。”
聽起來是很有道理,但是亞莎當然不會真的聽從她說的話去做,她在這樣的地方呆了很多年,看了那麼多,聽了那麼多,她現在真的已經變得一無所有了,甚至連想要救孃親的心願也已經佈滿了蜘蛛網,她麻木的按照龍的要求去做,她麻木的睜着眼睛看着周圍的一切,她麻木麻木一直麻木,甚至她都覺得,自己已經變得和棺材裡的人蠱一樣了。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她到底是什麼?她這樣的存在到底是爲了什麼?
“對不起……”除了這句話,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對她說什麼了。
林曉白很頭痛:“拜託,對不起能值幾個錢啊?你要是知道對不起我就趕快放了我,你已經做錯很多了,不要一錯再錯了。你身上蒼寂之龍啊,它現在已經變壞了,我告訴你,你別聽他的。你聽我的,你趕快放了我,然後把蒼寂之龍召喚出來,我叫我的白麪騰虎按住它,然後讓北之玄武拿出手術刀把它解剖一下,把裡面那些變黑的器官啊,內臟統統挖出來清洗一遍然後重新組裝回去。實在不行就宰了它,聖獸是會重生的,北之玄武說實在變不好就宰了讓它重新復活,重新復活的聖獸都是乾淨的,好的,到時候我再和你一起尋找它,讓它重新回到你的身邊去,好不好?”
亞莎覺得林曉白有的時候比她更邪惡……連聖獸都敢殺,她可沒想過要把龍殺死。更何況……在她身上的龍,其實……
“你想看看我的龍嗎?”正當林曉白很賣力的開導她時,她忽然再次開了口。
林曉白眼睛亮了起來:“好啊好啊,我想看看墮落了的蒼寂之龍到底變成啥模樣了,是不是更加英俊瀟灑了呢。”
亞莎閉起了眼睛:“好……”
她讓她看看,住在她身體裡的……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怪物。
默默的念起了咒語,周圍血池裡的血水開始不斷的泛起漣漪,林曉白覺得這裡整個地方都在顫動,“轟隆隆轟隆隆”,嵌在石壁裡的棺材和棺材板不斷的撞擊發出劇烈的響聲,好像這裡不是一個祭壇而是一個真實的地獄!
就在這個瞬間,忽然一股黑色的氣流從亞莎的胸口蔓延上來,那股東西盤旋到空中幻化成了一條巨大的肥碩的龍,它的表皮是墨藍色的,是那種生了鏽的墨藍,皮膚和皮膚之間有許多針線留下縫補的痕跡,龍眼完全是慘白的,根本找不到焦距,最可怕的是……它身體裡的內臟時不時的從裡面掉下來,都是發爛和腐臭的!
這根本不是蒼寂之龍,這只是一個用各種屍體鍛鍊而成的蠱,它只是一個蠱!
——這個是惡魔留給我的東西。
她記得當初亞莎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她說在她身上的印記是惡魔留下的,那個黑色的龍……是屬於惡魔的。她原本還不相信,聖獸怎麼會是惡魔呢,就算變壞了也不會是惡魔的啊。可是現在才知道,它並不是聖獸本體,它真的是惡魔,是絕對噁心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