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決明她傷得很重,現在正在休養,怕是不能見你了,十一今日倒是好了一些,但是也不能下地。”
樊素攙扶着蔣何鳳的右手,月大夫爲蔣何鳳取箭時她就站在月大夫身側,她知道血肉模糊骨折貫穿的那個傷口的恐怖。
“回院子吧!”沒死總是萬幸的事情,蔣何鳳心想着伸出右手握了握完全沒有知覺的左手,這隻手有些奇怪,是傷總會痛,但她卻感覺不到一點手臂上的痛楚,不管是她試圖握緊手掌還是彎曲手臂,這條手臂都不會有一點知覺。
沒死就是萬幸了,沈客李庸董紫楓都那麼高興,她總不能爲了自己一隻手而讓他們低落。
屋子裡,沈客與李庸已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董紫楓手臂上那些劍傷多已經結痂開始癒合,緩慢行動到也不會有當初的撕裂痛疼。
沈客問了月大夫一些關於蔣何鳳傷勢與毒勢的情況,確認蔣何鳳此次中的毒大部分已經清除了之後,沈客與經驗豐富醫術精湛的月大夫開始說了蔣何鳳原先中的毒。
月大夫揪起了眉頭,嚴峻的說道:“她體內的毒是有些奇怪,這次的毒,已經有一部分與原先的毒混合,我本欲將其排出她的身體,可因原先的毒正處在蟄伏期,不敢貿然下手,你說你有解毒的方子?給我看看!”
沈客背出了自己銘記與腦海的數十種珍稀藥物名字。
“這些都是難得一見的藥物,只可惜當初爲她醫治的人採用的是以毒攻毒的辦法,現在毒性繁雜,已經辨認不出是何毒物了。”月大夫惋惜的搖了搖頭。
“他醫治時要的藥我倒是都知道。”沈客知道眼前這位月大夫在醫術界地位頗高,他在這方面比自己要看得深透徹得多,當初爲蔣何鳳醫治的軍醫雖小有名氣,但與月大夫肯定不是一個級別的。
“你將這些東西都列出來給我看看,說不準我能讓將你列出的那些藥物減少一些。”一個成名的大夫對難解的病症難解的毒有着一種挑戰征服的心理,對一個好大夫來說,解開一種奇毒,是他們挑戰自己攀登高峰的成就。
“那就有勞月大夫了,若是月大夫能解開何鳳的毒,沈客一定會重重答謝月大夫的恩情!”
比之董紫楓聽到這句話的欣喜若狂,早已經失敗了無數次的沈客就鎮定自若得多,蔣何鳳體內的毒已經複雜奇特到了什麼程度他早就知道,這是一線希望,但也不會寄託他所有的希望。
“這也是老夫求之不得的機會,各取所需,何須致謝!”月大夫甚是滿意沈客的從容淡定,笑呵呵的道:“若能解得了這毒,老夫的名字,說不準也能被後人銘記了!”
“月大夫乃是當時名醫名留青史,後生晚輩怎會不記得您的名字!”李庸拍着月大夫的馬屁,十分受用這句話的月大夫呵呵一笑,隨着沈客走到了屋子裡的書案前。
李庸也好奇關心的走了過去,董紫楓不能動彈,只好在座位上坐着。
蔣何鳳與樊素從院外而來,看得聚集在書案前的三人與坐在桌前沉思的董紫楓,儘量安靜的走進了屋子。
細微的腳步聲還是驚動了董紫楓,見來人是蔣何鳳,他趕忙讓樊素扶着她坐了下來。
“決明十一的傷勢如何了?”
兩個都是身懷絕技的高手,能在這個關鍵緊要時候離開了他們的崗位,他們的傷勢應該比之自己的還要嚴重。
“決明被刺了一刀,十一中了數劍,有月大夫在,也就是受一些痛,其他的倒是沒什麼!”
董紫楓笑着彎曲了手臂,想讓自己的動作減輕一些她心中的愧疚。
沈客爲月大夫寫完了藥物配方單子就被一位士兵叫走了,因爲蔣何鳳的身體,蔣何鳳在屋子裡晃悠了一圈也只能在月大夫的吩咐之下躺倒了牀榻上,董紫楓被沈客留在外頭把守的士兵擡了出去,李庸也去了處理手頭的事務,只留下了樊素月大夫在屋子裡看着。
來到舒州已經有半個多月了,若不是因爲這件事情,蔣何鳳心想自己現在應該是正在回去的路上了,董紫楓十一決明重傷,看沈客李庸那個架勢是不會息事董人的了,這次留下來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每天攤在牀榻上靜養的時間過得很快,董紫楓來往不便,有時來了就是坐上一下午,要麼就是一天不見人影,偶爾也會到後院走動的她去看望了十一與決明,十一已經可以下地,但決明因爲傷勢過重還是隻能在牀榻上修養着,沈客這幾日神出鬼沒,就是李庸也是終日只在她面前一晃而過便消失不見蹤影,雖在府衙,但多次閒着沒事在府衙四處瞎晃悠的她卻沒有見到張閣老的身影,只是府衙裡的氣氛一日日的冷了下來,後院的黃葉一日日的堆積,沒有人清掃的院子一陣風起,便有漫天的黃葉四處飛揚,已經進入十一月了,雖說沿海邊的氣溫比之洛陽的要炎熱得多,但深秋已經臨近尾末,若是在涇城,這時候應該已經下雪了。
除了每日看着樹枝上的綠葉變黃黃葉掉落,已經在府衙裡悶了好幾日的蔣何鳳每日最大的樂趣就是到董紫楓的屋子裡坐一坐,董紫楓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但因爲正處在傷口的癒合期不能隨意亂動,這幾日他都是在軟榻上一動不動的躺着。
在沈客的親兵鎮守了這座院子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府衙裡的下人了,外界的情況她只是在樊素的講訴中有所耳聞,賑災糧的到來扭轉了現如今舒州百姓的生存狀況,現在舒州各地的廢墟已經大多被清理一空,有些速度較快的地方已經開始重新用廢墟里找出的石磚搭建屋子,齊家徹底敗亡之後蘇家迅速壯大,現在已經控制住了舒州吃穿住行的數方面的行業,李家在其中更是獲利頗多,已經在數日的時間內將一家商行擴大到了三家。
關於張閣老的消息是最少的,作爲皇上任命的欽差,在舒州重建的關鍵時候反而沒有了動作,這對一位肩負重任的精明老臣來說可是極愚蠢的事情。
董紫楓已經確定了歸期,雖他傷勢未愈,但舟車勞頓已經沒有太大的問題,只要等到決明的傷勢癒合,他就啓程回洛陽。
十一在修養了幾日之後下了地,總是習慣站在董紫楓身後的他固執的爲他端茶送水,樊素已經被蔣何鳳派去了服侍決明,在沒有了難民沒有了張閣老沒有了太子的府衙裡,蔣何鳳已經感覺不到一丁點的壓力。
沈客的工作乃是舒州重建這一步中的重中之重,帶來了一隊親兵與一隊都督府人馬的他帶領着他的人馬參與到了重建中。
日子,就像是在黃曆上連跳着。
這種平靜而愜意的生活,在後院樹木被寒風一夜吹得光禿的翌日結束,決明身體已經大好,下地行走已經沒有大問題,汪城江也已經將他多日覈計的所有數目派人快馬加鞭送往了洛陽,只等着與董紫楓一同踏上回程的路。
馬車早已準備好,李庸還要與沈客一同留在舒州處理一些棘手的事情,月大夫則要跟隨他們一同回洛陽,因馬車裡有四人都是傷員,在啓程之前月大夫準備了充足的藥材,收拾整理了一些隨身日常必備的東西之後,一行人走出了已經生活了半月的院子,準備趁着陽光正好出發。
許久未出現的張閣老總算是還記得這院子裡住着一個王爺一位王妃,在幾人走出府衙的時候,也不知道在何處匆匆趕回的他正好將他們在府衙之外攔住了。
“微臣未能及時趕到,還請睿王恕罪!”老掉牙酸掉牙的開場白讓這場告別進行得很順利愉快,董紫楓雖無法自如活動,大好的心情也因着眼前人的出現而不快,但一想到回到洛陽之後自己可以做的事情,他很是平和的與張閣老做了最後的道別,然後下了命令讓車伕駕馬離開了府衙。
已經足以生存的舒州在得知欽差離去後都是自覺的聚到了街道上,夾道歡送的壯觀景象與沈客來時夾道歡呼的情況幾乎差不多,雖說董紫楓汪城江兩人在舒州水災上爲舒州百姓做的事情是最少的,但對朝廷心懷感恩之心的舒州百姓寬容的沒有計較這些,一路的歡呼聲幾乎都要將天邊飛過的麻雀大雁震下天空。
董紫楓適時的從馬車裡探出了頭享受夾道歡送的百姓的熱情,汪城江更是親和的站到了車轅上與百姓揮手招應,爲了防止這一路會有突發意外,沈客將他的一半的親兵派給了董紫楓,因車上多是傷員還有一個老頭,董紫楓未有推辭沈客的好意。
四輛馬車在騎兵的護衛與百姓的歡送下緩緩駛出了舒州城,城頭的棚子還在,但裡頭寄居的百姓卻已經少了大半,與來時隨處可見的髒亂差不同,現在的舒州城,正在重新追回它大賀第三繁華州郡的位置。
舒州城外已經沒有了飢餓的百姓,寬闊的大道上已經開始有了車馬往來。
“比之舒州最盛時,這些馬車不過是小數。”將腦袋從車窗口收了回來董紫楓倚着左右搖晃的車廂壁,蔣何鳳就坐在他的對面。
左肩受傷的蔣何鳳用右手抓着車廂壁上安的把手,已經好幾日過去了,她這左手依舊還是沒有知覺,她詢問過了月大夫,月大夫只給了她一個好好休養的回答。
“回到洛陽,該是有些不適應了,雖說這兩日寒風大作,但現在的洛陽,可比之舒州冷了十倍不止!”董紫楓擔憂的看着蔣何鳳,月大夫曾與他說了蔣何鳳找詢問左手的問題,現在雖誰也沒說,但他知道蔣何鳳應該已經知道了那個答案。
那支利箭貫穿了她的肩頭,擊碎了她肩頭的骨頭,還傷了一條脈絡,就是月大夫,也沒把握能夠醫治。
等同說,她這隻手,很可能,就要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