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朕,就在此處,朕將帶領你們,反攻進琳傲國的皇城!塞城,就是我們的底線。我們不能後退,身後,就是我們保護的國民,那裡一樣有你們的家人!讓我們用手中的武器告訴我們的敵人,我們將收回我們先祖的仁慈,今後的這片土地,只能有東翎國的旗幟飄揚!”
“朕給你們承諾,此戰,生者,加官進爵,死者,你們的家人將得到最優厚的撫卹。讓我們拿起屠刀,爲東翎而戰!”
程無鈞站出來,舉起右手,拳頭緊握,莊嚴宣誓:“爲東翎而戰!”
“爲東翎而戰!”
“爲東翎而戰!”
“爲東翎而戰!”
雲逸向前走了兩步,肅然開口:“東翎國萬歲!吾皇萬歲!”
“東翎國萬歲!吾皇萬歲!”
“東翎國萬歲!吾皇萬歲!”
“東翎國萬歲!吾皇萬歲!”
將士們憤慨激昂,被董紫楓一席話調動了全部的熱血。生在東翎,他們曾經有多大的優越感?今日,他們的皇上終於發出獅子一樣的怒吼,誓要統一三國。他們有幸,得以見證這一刻!
董紫楓大喊一聲:“好!勇士們,磨兵厲馬,準備刀槍,隨朕沙場浴血,反攻琳傲!”
“是!”將士們整齊劃一的聲音響徹雲霄,帶着熱血和狂傲,鐵血男兒就應建功立業保家衛國!今日站在此處,他們就是東翎國的屏障,是琳傲國的噩夢!
董紫楓看着他們整齊有序的退散,去號召自己的部下,甚至有的人臉上還因爲激動泛起紅暈,久久不散。其實,說幾句鼓舞的話,不過是要他們去拼命啊!自己身爲皇上,爲了做他想做的事,會破壞多少家庭?不過,他沒得選擇!三國終將統一,這是必要的犧牲!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白羽怎麼說?”董紫楓眉頭一皺,輕聲問。飛燕畢竟是夜幕的人,他也不好定奪,若是舊疾,白羽給她看看也好。
“白羽勞累過度,現在正在休息。聽傷員們說,白羽也是她劈暈的。”
董紫楓覺得這是一件大事,他也不好拿捏。按說故意傷害軍中將士當場處死都不爲過,可這個人是飛燕,要處理,蔣何鳳纔有最大的決定權。可董紫楓不知道,她劈暈白羽做什麼呢?是發生了什麼爭執嗎?
“喂,你們快放開她!”董紫楓正猶豫的時候,雲逸走上前,分開了侍衛鉗制飛燕的手。董紫楓困惑不解,雲逸解釋道:“皇上,臣曾經聽皇后娘娘說過,飛燕小時候曾親眼目睹父親慘死母親被強暴致死,所以很討厭男人的觸碰。臣覺得,再讓這股男人的氣息縈繞在她周圍,她會發瘋的。”
輕輕拿開堵住飛燕嘴的白娟,雲逸也一下退的遠遠的。飛燕的目光依舊沒有焦距,只是喃喃道:“水,給我水,我要洗澡……不要!孃親,不要!……”
董紫楓凝神,吩咐:“去找隨行的醫女來,先救她再說。”
這樣可憐的孩子,董紫楓也不忍心再多傷她什麼了。
………
一座土圍成的小屋內,豎着一根木頭柱子,原先是爲了撐起這間房,現在卻成了捆綁人的刑具。
陳武被鎖在上面,鐵鏈拉過頭頂,將他雙手高吊,懸在上空。腳腕上的鐵鎖在木柱上繞了好幾個圈,徹底鎖死了他的手腳,根本無法稍動。這也讓他極爲難受,非常辛苦。
董紫楓的宣言極有穿透力,連身在此處的他都聽的分外清楚。而戰士們喊吾皇萬歲的聲音更是震耳欲聾,讓他想排除都難。
東翎國的皇上,看上去已經做好了血戰的準備,誓要滅了他們琳傲國!不過,能否成功就另說了。
木頭的小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門外走進來一個人。他穿着寬鬆的暗黑色的鎏金長袍,典雅莊重,不含一絲多餘的累贅。少年的身姿也比較清瘦,衣袍套在他身上,顯得寬大卻又不失莊重。
陳武艱難的擡起頭,睜開眼看了看他,這個人他有點印象,董紫楓身邊的人,叫韓雲修對吧?
他來這裡,是奉了東翎皇的命令來勸他的嗎?
低低的笑,陳武重新移開視線,決定不去看他。
“陳武……”他聽到那人叫他,聲音有憐惜和同情。
“皇上讓我來告訴你,你的時間不多了。要麼選擇追隨,不然就是死。”韓雲修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了董紫楓的意思。長痛不如短痛,開門見山吧。
陳武微微動了動自己發酸的手腕,似乎想要緩解一下,最終還是無果的放棄。“請你回去告訴東翎皇,就說我寧死不屈,給我個痛快吧。”這種囚禁一樣的折磨,真的讓他很難受。短短几個時辰,他卻好像度過了一年光陰。
“陳武,”韓雲修靜靜的看他,自嘲般的笑了:“你知道我是誰嗎?”
陳武奇怪,“韓雲修,東翎皇的護衛。”能隨時跟在皇上身邊,也只能是這個身份吧?不過他說這些有什麼意義?
“說對了一半,我名韓雲修,卻不是皇上的護衛,而是寒月閣閣主。”
“寒月閣?”陳武驚詫了一下,雖然寒月閣不像夜幕那樣在三國都聲名顯赫,但作爲東翎國曾經雄踞一方的殺手王牌,他還是聽說一些的。
“朝廷和江湖爲宿敵,我曾被董紫楓抓住,一心尋死。後來被他控制,更覺生存無望。只是當死神真的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拒絕了它伸來的手。說我怯懦也好無恥也罷,我還是會貪戀生命的溫暖,哪怕並無希望。”
“陳武,琳傲國只是你出生的地方,但這並不代表你就一定要爲它犧牲。你守衛被放棄的塞城,已經向你的國家證明了你的忠誠,現在,是時候由你自己來選擇一條路了。”
陳武努力消化着韓雲修的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韓雲修,我們,不一樣。”他早就有爲國捐軀的準備。只是……
回想着小時候被人欺負的悲慘,長大了被迫從軍的艱辛,好不容易練成強悍的武力卻無人賞識處處排擠的心痛,董紫楓眼中那明顯憐惜的光亮……
不,不行的!這是背叛!
韓雲修並不想多說什麼了,他仁義至盡,爲了勸他他自己挖出了血淋淋的傷口,既然陳武不領情,那便遵從董紫楓的聖諭吧。
“來人,把琳傲國的俘將,拖出去……斬了……”韓雲修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把這句話說出來的,心中凌遲般的巨痛讓他惱羞不已。這勸降,對他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折磨?早死早超生吧。
門外,很快進來了幾個精壯的戰士,解下陳武的鎖釦,粗暴的把他帶走了。韓雲修脫力一般的倒在地上,也不顧那灰塵沾滿了華麗的衣裳,如牽線木偶一般,瞬間失了力。
陳武被兩人押解着來到一處空曠的地方,有百多個人已經被帶來了,口中塞着破布,讓他們根本無法發出聲音。雙手反剪,被迫按跪在地上,向那些屠刀亮出了自己柔弱的背後。
陳武的肩膀也被人一壓,跪倒下去,雪亮的刀鋒就算在這黃沙飛舞的塞城都顯得那麼冰涼。
韓雲修或許不知道,他一條處決的命令,處決的是所有琳傲國被俘的將士。董紫楓想要征討琳傲國,還留着這百餘個戰俘做什麼?這個皇上已經決定好了,陳武若肯順從,饒他們一命也可,不從,那就全部誅殺,斬草除根!
兵刃刺入身體的聲音,鮮血噴濺的聲音,無聲倒地的聲音,無一不在刺激陳武的心。他緊緊咬住下脣,直到把嘴脣蹂躪的血肉模糊。只有他沒被堵住嘴,或許只允許他發出聲音。那個韓雲修是這個意思嗎?
緊緊閉上眼睛,他不忍再去看那血腥的場景。戰場,就是這麼殘酷。生死有命,各爲其主,他也無法多辯駁什麼,只是,爲何他的心那麼痛呢?就像有人拿着通紅的烙鐵,烙向了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終於,世界安靜下來,再沒有那些聲音充斥耳膜,只有狂風呼呼的吹,似乎經歷了很長時間,又可能只是短暫的幾個呼吸,陳武聽到了他背後拔刀的聲音。
是殺光了他的兄弟,要來殺他了嗎?
身軀無助的瑟縮了一下,他故意昂起自己的頭顱,亮出了柔嫩的脖頸,希望他走的時候,不要太辛苦吧。
背後的刀已經舉高了吧,下一刻就要刺穿他,倏地,他輕輕的說:“等一下。”雪亮的刀鋒在到他脖頸的前一刻停手了……
“韓大人。”侍衛推開那扇木製的小門,看到了那身穿高貴墨袍的男子就這麼蹲坐在地上,灰塵遍佈,眼眸空洞。
“何事?”韓雲修空空的說,好像一個牽線木偶一般,機械,無感。
“俘將陳武要屬下給您傳信。”侍衛輕聲說,韓雲修的眼睛突然染上一道亮光,好似重新注入了活力。他“騰”的一聲站起來,不顧那灰塵衆多,直接走到侍衛面前,說:“怎麼,是他決定要活下去了是不是?”他明明也察覺到了那個少年眼中的脆弱,無助。
“不,他說,他有一件兵器落在之前交戰的戰場上了,是一柄玄墨色的弓箭,如果您找得到,就帶着它吧。他還說,如果可以,死前,想見您一面。”
侍衛剛說完,韓雲修就風一般跑了出去,遠遠的看見陳武對着他跪下,兩旁的護衛按着他的肩膀,似乎是怕他反抗什麼。背後的那把刀,已經蓄勢待發。
“韓雲修……”你竟然真的來了!我一個小小的敗軍之將,竟然真的能勞駕你親自來此。
韓雲修到了他面前,才平復了心情,淡淡的說:“要我來做什麼?只是看着你死嗎!”你還真狠心呢!要曾經出現在我身上的事情一幕幕的在我面前重演!
“韓兄,我只想親口跟你說一句,如果有下輩子,我願跟你做兄弟。”陳武突然笑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這個一直柔順的少年竟然掙開了侍衛的鉗制,在韓雲修驚詫的目光中,反身迎向了雪亮的刀鋒!